36 三十三道菜，懷石料理！
湯……
湯？！
不是還有好幾種菜才到湯么？
副手一個激靈。
按照菜譜，刺身之後是烤物，也就是【強餚】。
再到醋腌小菜【酢餚】，稍稍調合口中味道，便會呈上【冷缽】。
【冷缽】用冰鎮容器配提前煮好的熟食，造出反差較大但味道美好的口感。
這之後，才會到【煮椀】。
預定是什麼來著……
副手瞟了眼菜譜。
【煮椀】：甘香方頭魚脆鱗魚肉羹。
這道菜採用方頭魚肉，保留魚鱗，經過寬油炸制，變得極脆，用筷子都可夾斷，再配上甘草的微苦味道，中和了方頭魚過甜的口感，是一道耗時耗力的重點菜式。
但！
這道菜式擺在【冷缽】之後，就是為了再次起調，為之後的主菜、茶碗蒸之類的菜肴作準備。
而且，肆意更改菜單順序，對客人可是十分不尊重的行為！
副手的脊背上，流下冷汗。
這次的客人，可是阿蘭伯爵！
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
一直在關注於天烹飪動作的莉蔻，也發現了這傢伙似乎開始做湯羹。
不對啊，下一道菜不是【強餚】么？
莉蔻瞥了眼菜單，確定了自己的記憶沒有問題。
那……是那個姓於的弄錯了？
不應該啊，他水平不是應該很高才對么？
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還是說……
莉蔻回憶起這傢伙給自己父親勞倫斯做菜時的樣子。
他有了些新的想法？
……
將魚鱗輕輕灑在魚肉面上，佐以兩根由白轉青的小蔥，這道料理就宣告完成。
於天給女仕一個眼神，示意上菜。
這名身著淡粉色綉枚束腰寬衣的女仕，怔了一下，硬著頭皮端著湯碗，呈給阿蘭伯爵，同時細聲解說道：
「這是【煮椀】，甘香方頭魚脆鱗魚肉羹，採用秘制脆鱗，覆於高湯製成的煮方頭魚羹之上，佐以甘草……」
「等等。」
阿蘭伯爵打斷了女仕的介紹，眉頭逐漸皺起。
「這是湯？」
他指著繪著櫻與鶴的漆面瓷碗，目光卻鎖定在於天身上，「我記得，菜單上寫的下一道菜，不是燒烤么？」
這傢伙在鬧什麼名堂，難道是叔父派來的卧底？
所以才這麼輕易將噱頭送了出來？
「阿蘭先生，您覺得，剛剛那份蟹肉蟹黃春山葵味道如何？」
於天擦了擦手，沒有回答阿蘭伯爵的話題，而是微笑著問道。
「甜，嗯，鮮甜，略感膩口。」
阿蘭稍帶貶義的答道。
「春日的山葵，居然會被蟹肉蟹黃蓋住味道，您不覺得奇怪么？」
「嗯？什麼意思？」阿蘭一愣，下意識看向面前木碗的殘餘食物，「咦，山葵味道應該是辣且刺激才對，怎麼……」
他看向臉上掛著微微笑意的於天。
「北地冰山海域的雪蟹聞名遐邇，是難得一見的珍饈，也是總督府接待客人的誠意。」
「用來製作料理的這隻雪蟹，長約三十公分，是最佳的食材。」
「可惜。」
身著雪白廚師服的於天面露遺憾之色，搖搖頭。
「可惜普通的山葵，無法和極地雪蟹那震撼的味道媲美。」
「所以，就算我刻意選取了最老的幾頭山葵，也無法壓過雪蟹肉與黃的鮮甜。」
「如果按照正常的菜譜，繼續端上【強餚】，您將面對的是烤雪蟹腿、烤豬五花和烤雞骨。」
「吃完后，多重美味和香氣充斥口腔，久久不散。」
「【酢餚】和【冷缽】將毫無吸引力，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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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嚼蠟。」
「作為一名廚師，這種不協調無疑是我難以忍受的。」
「補救方法，便是稍稍調整順序。」
「向您道歉，請您品嘗這道【煮椀】，這之後，相信您會理解我的。」
於天微微鞠躬。
雖然態度恭謹，但其言語中的自信意味，誰都能聽得出來。
阿蘭半信半疑地拿起木勺，壓碎魚鱗，劃開一半魚肉，帶著湯水，送入口中。
唔……
湯汁入口瞬間，清苦地味道瀰漫，隨後是魚肉的香甜溢出。
香與苦之間，壓碎的魚鱗口感極為突兀。
稍稍咀嚼，難以感知的香味充斥。
這彷彿是大海的味道。
嗯？
這苦味和甜味，已經是【煮椀】的風味，之前殘餘口中的雪蟹味道，已然消失殆盡。
這麼有效？
阿蘭伯爵再次伸出勺子，將剩餘半塊魚肉吃下。
再抬頭看於天時，已經是略帶驚喜的笑容。
「於師傅好手藝。」
已經低下頭的於天嘴角勾勒出一絲弧度，淡淡應道，「伯爵先生謬讚。」
說話間，【冷缽】也已經呈上。
女仕接過托盤，送到阿蘭伯爵面前。
「請用【冷缽】，味噌湯烏冬面配蝦蟹，容器是嵌冰黃玉水精碗，經過快速冷凍，能最大程度將食材的緊緻風味體現。」
淺褐色味噌湯，嫩黃烏冬面，白紅相間的蝦肉、蟹肉，烹飪熟質的菜肴被置於冰冷的容器中，一時分不清騰起的是熱氣還是冷霧。
阿蘭先用筷尖夾住一塊蜷曲的蝦尾，在面中攪拌兩圈，帶著一些麵條，塞入口中。
唔……
該如何形容這個味道呢？
阿蘭覺得自己陷入了窘境。
在碗壁上擦過的麵條……既熱又冷？
經過冷凍后收縮的蝦肉……鮮嫩結實有嚼勁？
還有這充滿蝦腦蟹黃的味噌湯……好喝？
算了吧。
阿蘭抬起頭，對女仕露出個微笑，舉起大拇指。
點贊就完事了。
「接下來是【酢餚】，用海髮菜果凍加山藥泥，再蘸上木魚花調製出的櫻島土佐醋，是作為菜肴的銜接部分，主打清鮮口。」
感受到阿蘭伯爵的肯定，女仕也從緊張中緩解了過來，細聲的解說也愈加專心。
木魚花即為鰹魚乾刨出的木花，是櫻島常用的烹調高湯、調製醬醋原料。
魚乾自己沒什麼問道，枯柴一般，但其調製出的各種料理，味極鮮，風味絕佳。
山藥香甜，果凍彈性十足，配上鮮酸味的醋汁，口味複雜卻不膩味，讓人立刻感到一陣清爽。
「好。」
阿蘭伯爵已經放棄了措辭的想法。
「這是期待已久的【強餚】，分別為烤雪蟹腿、烤豬五花和烤帶骨雞。」
「分別為鹽口、照燒和檸檬。」
「極地雪蟹用松木炭烤制；五花肉用橡木炭；帶骨雞翅則用的是樺木炭。」
「請用。」
三道托盤呈上。
呈極地雪蟹的盤子是橢圓形，完整承託了蟹腿的長度，配上切開的檸檬和一綹松針。
和雪蟹腿一樣，松針也經過微微炙烤，散發出溫雅的清香。
這小小的心思，讓雪蟹腿在咸鮮甜的同時，又多了一些因地制宜的味道。
真正去過極地的阿蘭伯爵，立刻注意到這小小的心思，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
聞著這股清香，他覺得自己彷彿來到極地松林中，和戰友們一起，在雪中品嘗佳肴。
五花肉則是塗抹了照燒醬，和『米淇林』店裡的烤鵪鶉類，脆烤之後再用小火收汁。
這樣烤出來的五花肉絲毫沒有甜膩的口感，反而帶著濃郁的焦香，大大中和了雪蟹的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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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
最後則是腌制后滴入檸檬汁水，用樺木烤出來的帶骨雞翅。
皮脆肉嫩，帶著樺木的木香，口味獨特，與豬五花、雪蟹腿三足鼎立。
「下面是【椀盛】，為燜煮湯食，金線鯛青豆仁甜蝦海鮮湯。」
「金線鯛是昨日捕撈，超凡種，拍到了四百金德里的高價。」
「經過一日一夜的低溫熟成，魚肉風味十足，口感柔膩，襯地甜蝦和青豆盡顯清脆。」
「湯汁味道鮮美，可解膩。」
【椀盛】之後，女仕呈上一杯【荷落】，帶著淡淡荷花香氣的清酒，儘可能地將第二輪菜肴的雜味除盡。
接下來，便是主菜【引菜】。
從普拉託運來的頂級牛肉切成條，兩面微煎厚，便置於帶著淡紅色紋路的玫瑰鹽塊上呈上。
牛肉表面脂白如霜，肉紅似血，彷彿大理石板。
煎炸之後，兩面油脂變黃，側面則溢出血水，更顯細嫩。
煎炸用的是狄俄倪索斯種植園裡的特級橄欖油，過程中未加任何調料，而是依靠自身熱量從鹽塊汲取鹽分。
再佐以蘆筍和小番茄。
牛肉入口即化，水果香脆怡人，讓阿蘭伯爵閉眼咀嚼，久久沒有動作。
「【蓋桐】，時蔬雲丹湯，也就是茶碗蒸，選用蘿蔔、脆瓜燉煮，湯底為海帶大骨湯，配上一勺海膽黃。」
「【留餚】，河豚魚薄切，擠上小青檸，脆嫩緊實爽口。」
「河豚是今日中午從港口送來的，應該是市面上最好的河豚了。」
「配的青檸偏酸，若您忌口，可換成普通檸檬。」
等到阿蘭用完這兩道菜，女仕再端上一杯【櫻舞】，作為【引菜】系列的收尾。
最後，則是【御飯】、【止碗】和【水物】。
【御飯】為鮭魚子、牛肉加炸豆皮蓋飯，味道親切可口。
【止碗】是以櫻島正宗大醬調配，加木魚花煮出的湯汁。
食譜特地選取了湯汁的二遍場，較為清淡，適合博蘭王國的口味。
【水物】則有布丁、檸檬冰沙、寒天，也就是蘋果醋水蜜桃凍。
最後，仕女端來一杯櫻島傳統美酒【鶴羽蘭】，為整套懷石料理劃上句號。
將杯中【鶴羽蘭】一飲而盡，阿蘭伯爵的臉上已經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很棒。
雖然他不是什麼美食家，對日常的飲食要求不高，但食物的美味，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懷石料理，名不虛傳。」
阿蘭讚揚道，「用文縐縐的說法，就是美食的曲譜在我心中奏響。」
「聽說，懷石料理的最大特徵，就是蘊含了深厚的櫻島的文化韻味。」
「通過於師傅的這些料理，我想我能感受得到。」
「您的專業讓我敬佩，感謝。」
阿蘭伯爵甚至用了敬語。
他微笑著注視著於天的雙眼：
「如我有幸，可否邀請於師傅前去康諾特，備一餐家宴，以慶祝表妹的生日。」
於天愣了一下。
「阿蘭伯爵，大約是什麼時候？」
「還早，一個半月之後吧。」
「好的，在下一定提前前往康諾特。」
於天威威頜首。
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料理結束，周圍的屏風，烹飪台也隨之撤去，總督先生來到這邊，邀請阿蘭伯爵前去一敘，留於天和莉蔻還在這邊。
身著酒紅色宴會長裙，金紅色及肩短髮披散開，一副淑女模樣的莉蔻，此刻卻用極為不淑女的眼神打量著於天。
「那個，我確認下，你，是於則成吧。」
於天聳聳肩。
「還能是誰？」
莉蔻嗯了一聲，語氣逐漸充滿期盼。
「宴會後別走，我有一個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