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積德
「哎吆……哎吆……」龍浩呲牙咧嘴的,腦袋離開了絡腮鬍須肩部,但左手還按著脖頸。
「兄……兄弟,好說,都好說,麻煩把那刀片……」絡腮鬍須嘴唇哆嗦著。
「奶奶的,下手可真狠……」龍浩右手鬆開鉛筆,往後伸進絡腮鬍須腰部,摸到硬硬的東西,立即拿了出來。
那是一把匕首,非常鋒利。
「敢打老子,你個狗東西。」龍浩把匕首擱在絡腮鬍須喉管上,左手離開脖頸,使勁甩著。
哪有什麼手術刀片?只不過指甲稍稍長點而已!
「誰敢亂動,宰了狗雜種。」孫志明推開龍浩後面兩個目瞪口呆的大漢,摩托車鑰匙指著對面幾條大漢。鑰匙好歹也是硬傢伙,總比空手強。
「別動,都別動。兄弟,哥輸了,錢你拿了,你看……」絡腮鬍須傻眼了。
本來想掏匕首,又怕對方割破大動脈,沒敢動彈。其他兄弟都有傢伙,自己不發話,沒人敢拿出來,畢竟誰也不想坐牢。現在被人家繳了械,再也沒機會了,不傻的辦法在哪?
「師傅,麻煩停車。」龍浩喊著。
班車停了下來,司機扭頭看著,面色慘白,顯然嚇壞了。
「師傅,麻煩把車門打開。」
「都給老子滾!」車門開了,龍浩指著前後幾個傢伙。
幾個人看著絡腮鬍須,不知所措。
「他么想讓老子死是吧?滾!」絡腮鬍須狂叫著。
幾個人下去了,車門隨即關上,班車又開動了。
「小子,別把腸肚都壞光了,再遇到這些人,多少有一點點人性。」龍浩挪開匕首,指著後面那位可憐巴巴的大爺。
「兄弟,不,大哥,他……他自己要玩的……」絡腮鬍須瞄了一眼大爺,垂下了眼皮。
「龜孫子,他要玩你就玩啊?那你咋不給他輸點?」龍浩掄圓巴掌狠狠抽著。
「啪啪啪……」
絡腮鬍須不敢說話,更不敢躲避,沒幾下就成了紫豬臉。畢竟跟匕首相比,巴掌要不了命,老老實實挨揍吧!
「騙他多少錢?」龍浩刀尖指著絡腮鬍須腦袋。
「記不太清楚,都在您那。」絡腮鬍須指了指龍浩衣領。
「滾!」龍浩一腳將絡腮鬍須踢到車門口。
班車停住,車門打開。絡腮鬍須轉身看了一眼龍浩,抬腳要下車。
「等等!」龍浩叫了一聲。
「大哥,我……我沒錢了。」絡腮鬍須把口袋翻出來。
「留個地址姓名。」
「為……為啥啊?」
「不為啥,想要。師傅,麻煩給張紙,還有筆。」
絡腮鬍須翻了翻眼睛,寫了幾個字遞給龍浩。
龍浩接過紙條看了一眼,揮手讓絡腮鬍須下了車。
班車繼續行駛。龍浩走到後面,扶起低頭不語的大爺。
「大爺,剛才輸了多少錢?」
「唉……不提了,不提了。」大爺滿臉的羞愧。
「大爺,天上不會掉餡餅,記住就行了,輸了多少錢?」
「八百多。孫女得病,問親戚借了些,還差不少,實在沒地方借了,準備回家把牲口賣了。剛才看好像挺容易的,就想……唉……」
「大爺,先別賣牲口了,這些錢是那幾個傢伙贖罪的,拿去給孫女治病。」龍浩把一沓錢塞到大爺手裡。
「恩人,恩人啊!」大爺雙腿一軟就要跪倒。
「得得得……跟我又沒啥關係。把錢裝好,千萬別再上這種當了。」龍浩扶起大爺,把大爺扶到座位上。
「嘩!」車廂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大夥紛紛豎起大拇指,無比崇拜的看著龍浩。
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種把戲,大打出手猶如家常便飯,無論誰輸誰贏都跟他們沒關係,大夥已經麻木了。
但是贏了錢卻沒有裝進口袋,而是資助了一位素不相識的人,還那麼大的數額,這可不多見,也可以說從沒見過。大夥先是驚愕,隨即反應過來了,全都開心給龍浩鼓掌。
「小夥子,叫什麼名字?」車廂最後面站起一位三十左右的漢子,分開人群走到龍浩跟前。
「哦,名字就算了吧,我可不想上什麼電視。」龍浩扭頭看了看漢子,感覺是公家人,很可能還是頭頭腦腦。當然了,職位肯定不高,不然也不會坐班車了。
倒不是怕公家人,而是不想把這事鬧大,至少不要被官方公開。整天被記者什麼的追著,還幹啥事啊?
另外,也不能把自己的照片隨便公開,至少現在不行。這段時間惹了不少人,要是照片公開了,難免會有人暗中報復,這可受不了。
「抱歉抱歉,那我不問了。」漢子沖龍浩招招手,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謝謝大哥!」龍浩沖漢子客氣的笑了笑,也回到了座位上。
旁邊的孫志明上下打量著龍浩,一臉的懵。他嘴張了幾張,什麼都想問,卻什麼都問不出來。
回到鄉里,天都快黑了。孫志明著急要回家,龍浩卻向街里走去。
「哥,又要幹啥?得趕緊回去收絨。」
「余余幾個月沒吃肉了。」
「省城已經買夠多了,不好拿,再說也太重了。」
「你騎車,我坐後面,東西我都背上。」
「這不一樣……好好好,聽你的。」
大包小包,加上兩個大活人,小摩托壓的直哼哼。平緩一點的路兩人騎,上坡時龍浩只能下來走,翻溝時乾脆推著。
但是,兩個人心情特別好,即便夜裡走山路,也不覺得有多難走,更不覺得累。兩人邊走邊聊,分外的開心。
「費那麼大勁,挨了頓打,結果都給了別人,肉疼啊!」
「那種錢不能拿,給大爺孫女治病最好了,積德。」
「積德?這……哎,到底贏了多少?還剩沒?」
「大都給大爺了,贏多少沒數。買完肉,就剩一點零錢了。」
「士別三日要咋看來著?這才兩天,我就……哎,給咱說說,究竟咋贏的?」孫志明停下了摩托。
「哎呀,天都黑了,快回家,明天再說。」龍浩催促著。
「哪能等到明天?趕緊說說,以後再遇到幫這幫苟日的全都贏光。」
「哎吆,你以為想贏就能贏啊?別說你不知道咋回事,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一下能把人贏了。」
「為啥啊?」
「這個……三句兩句也說不清楚,還是先回家。」
「不行,今天說不清楚,誰也別回家。」孫志明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掏出煙點上,蹲在車跟前。
「你個賴皮……好好好,去找兩根棍棍,把手電筒打上。」龍浩無可奈何的蹲在孫志明旁邊,掏出一張鈔票。
「給,兩根棍棍。還別說,以前我見過幾次,人家都用鈔票,不用帶子。」孫志明從路邊撿了一長一短兩根筷子粗細的棍棍遞給龍浩。
「道理是一樣的。」龍浩把錢折成帶子形狀,再一對摺,套住一根棍棍,繞過另一根棍棍,用錢把兩根棍棍捲起來。
「剛才套的是短的,我猜短。」孫志明打著手電筒。
「短是吧?那我開了。」龍浩緩緩把棍子繞開,卻套在長棍上。
「哎,真會啊?那我猜長棍呢?」
「那肯定套在短棍上,反正你永遠也猜不對。」
「我說呢,都是莊家贏了,從來也沒見其他人贏過。快說說,到底是咋回事?」
「這叫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你發現了沒?我對摺的這錢兩頭不一樣長?」
「嗯,確實不一樣長。」
「這就是機關所在。我隨便套住一根棍子,比如短棍,然後把兩根棍棍繞住,指頭把錢兩頭都按住。你要猜短棍,我就放開短頭……」龍浩邊演示邊講解著。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想不到。不過,這恐怕得練一段時間,不然手沒有那麼快,容易被被人看出來。」孫志明恍然大悟。
「那是肯定的,手法得相當熟練,還得非常快。其實所有賭博都一樣,就兩個字,熟練!」
「嗯,還真是這樣。那你是咋贏那個王八蛋的?就靠熟練?」
「對,熟能生巧嘛!說到底,這把戲玩的是手速,還有心理。前面的不說了,就說後面那幾次。第一次我把鉛筆碰歪了,用手去扶。就在扶鉛筆的剎那,指頭動了一下已經翻過去的帶子,再讓翻一下。當然了,速度很快,也很輕,那傢伙純粹沒看出來,也沒感覺出來,結果就贏了。」
「就那麼一下?這也太快了吧?」
「我算是慢的,真正的高手你根本看不見碰鉛筆,事情已經做完了。就像那些賭王電影,明明抓起來是紅中,落到桌子上卻成了白板,誰都看不出來,道理是一樣的。」
「哦,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肯定是撿錢過程中乾的了。撿起錢經過鉛筆時,三根指頭捏住錢打掩護,另外兩個指頭做事情,眨眼功夫就完事了。」
「這麼快啊?那第三次呢?沒見你咋動啊!」
「第三次名義上我坐莊,但那小子在指揮。不過,畢竟鉛筆在我手上,故意顯得很笨拙,結果那小子稍一疏忽,我就把鉛筆轉了一下。後面完全按照那小子的命令往開繞,沒有亂動,也不敢亂動,因為前面已經動過了。」
「難怪那小子罵你出老千,看來一點都沒冤枉你啊!」
「也不完全是,最後一把我就沒動,一點都沒動。」
「我也沒看見你沒動,而且跟那小子的距離比前幾次都遠。可最後那小子還是輸了,咋回事啊?」
「最後一把真的沒碰,那孫子不自信,自己玩砸了。本來就套在藍筆上,只要正常轉開,肯定還在藍筆上。那小子往開轉時,我沒找到機會,只能在轉動過程中看情況,實在不行就把鉛筆破壞掉,重新再來。誰知轉了幾圈后,那孫子居然倒著轉開了,把我也搞懵了。好在咱心理素質還算過硬,不動聲色,結果就是大獲全勝了!」
「哈哈哈……自己把自己打敗,真他娘的爽!對了,你啥時候練成的這本事?既然都有這本事了,咋還能欠了大熊那麼多錢?」
「這個……化工廠上班那會跟一個朋友學的,只是學成之後一次也沒用過,也想不起來用,畢竟咱不是干這個為生的。跟大熊那是搖骰子,再說喝多了,幹啥也不行。」龍浩笑了笑。
沒辦法,只能編了。想起前世剛參加工作那個國慶節,坐班車回老家,就遇到了這樣的騙子。那時年輕又好奇,看了一會就手痒痒的不行,掏出十塊押了一把,贏了。這下開心的不得了,繼續押錢。結果越玩越輸,越玩越大,最後把剛領的工資輸個精光。
從那以後,自己潛心研究這種遊戲,還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遇到一位玩遊戲的高手,拜人家為師。手藝是學成了,天天都在練習,卻一次都沒有用過。
師父告訴自己,當初輸了,就算買個教訓,也促使學成一門手藝。這門手藝可以為生,比如擺個小攤,搞點娛樂,但不能騙人,更不能害人。自己有份相對還比較體面的工作,不用以此為生。娛樂倒是搞過,跟單位幾個小青年,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今天要不是那位大爺,自己也不會出手。這個充其量算騙人,卻不能算害人,也能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