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久不見的惠子

「我回來了。」

清朗的女聲從玄關處響起，棕灰色的女士皮鞋被輕輕脫下，放在一旁木質的鞋柜上。

沒有人回應。

坂井麻衣好奇地穿上小熊拖鞋，走進去一看，村上風戴著眼鏡，Max咖啡好幾罐放在一邊，閃著熒光的電腦屏里文字一排排飛速地出現。

「村上？村上！」

村上風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死死地盯著屏幕，手指不斷地敲擊著。

坂井麻衣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將自己做的便當拿出，放在小木桌上。

「我寫完啦！！！」過了一會，村上風歡呼一聲，然後啪地一聲倒在了榻榻米上。

看著村上立馬睡著了，坂井麻衣皺了皺眉，嘆息了一聲，從房間里找出了一層被子，輕輕給他蓋上。

過了一會，村上風才緩緩醒來，揉了揉眼睛，看到身上的被子，再看看桌上還熱乎的飯菜，以及一旁抱著手臂看著自己的坂井麻衣。

「啊——睡著了。」

「村上，你也要注意一點身體，你多久沒睡覺了。」

「也就一天一夜——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這不是靈感大爆發嘛。」村上風看到坂井麻衣的凝視，連忙認錯道。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怎麼活到這麼大的。」坂井麻衣搖了搖頭，站到電腦前，仔細打量起來。

村上風早已餓得飢腸轆轆，看到坂井麻衣去看文稿了，連忙開始大口吃起了便當和湯。

牆壁上的時鐘咔擦咔擦地移動著針，當村上風拍拍肚子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碗時，坂井麻衣也已經看完了文稿。

「這便當是你做的嗎？真好吃啊。」村上風感慨道。

「當初上高中的時候練習的，為了融入到小圈子裡去，總得有點手藝。」坂井麻衣隨意地說道，然後直直看著村上風。

「...怎麼了。」村上風被她盯得不禁眼神遊移。

「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坂井麻衣突然開口說道。

「...沒有。」

「難怪...」坂井麻衣嘆了一口氣，「創意很好，但故事太過貧瘠了。你的文筆還是有點龍傲天的影子啊。」

「畢竟寫慣了...」村上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這樣果然還是不行嗎，如果加點爽文的筆調的話，說不定讀者會更加喜歡呢。」

「不行，我們要完成的作品必須是能夠獨具一格的，想要橫掃數以萬計的輕小說，就必須有極其突出的亮點。」

「嘛，畢竟故事的結構還是需要構建啊。」村上風嘆息道，「不過要我寫漂亮的日常故事，有些難啊。畢竟，當初高中的生活實在是太平淡了。」

「是啊...我們的高中生活太平淡了，到現在為止，我唯一還記得的事，就是你的那件事了。」坂井麻衣也不由嘆了口氣。

「...」村上風看著天花板，「話說，那個...惠子，現在怎麼樣了。」

「惠子嗎...我和她是一起來東京的，她沒有上大學，而是選擇去打工，我和她除了一開始，之後都沒有聯繫了...」坂井麻衣也陷入了沉思，然後突然說道，「村上，要不我們去看一下惠子吧。」

「呃——」

「畢竟是你當初甚至畫了漫畫的暗戀對象啊。」坂井麻衣笑著說道，「了解一下，重新回顧一下以前的時光，說不定會有靈感呢。」

「唔——」雖然心中萬般想要拒絕，但看著目光炯炯的坂井麻衣，

村上風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東京大，人兒多。

在你人生中驚艷無比的人，混到東京的人海中，也不過是他人眼睛里的路人，所以你永遠也不知道路人有多麼狗血的故事。

比如說此時此刻。

村上風和坂井麻衣站在一家花店的門前，看著抱著小男孩的溫婉女子。

「坂，坂井。你沒記錯吧。」村上風如同機器人一般說道。

「我也沒想到...明明是同一年紀的人啊。」坂井麻衣嘆了一口氣。

老同學已經結婚生子了，為什麼自己連（男）女朋友都沒有啊！

花店不是很大，但能看出裝飾得很精緻，如果不是主人用心，是不可能做到的，門前的藤椅上，還在牙牙學語的孩子和溫婉的女子，彷彿是公主在她的花之王國，在她的城堡，在她的園林。

「是要來買花嗎，是送給愛人還是親人，或者是朋友？」女人看到坂井和村上兩人，抱著孩子，微笑著站了起來。

「...惠子。我是坂井麻衣。」坂井麻衣愣愣地強笑道，「他是村上風。」

「誒？」

女人的表情也愣了一下。

對於村上風來說，眼前的女人不過是記憶里的一個早已忘記名字的人，對於高中的「村上風」來說，眼前的女人是整個人生中最美麗的色彩。

江口惠子，她是任何人高中時候都會出現過的女孩子，長相美麗，家境富裕，人緣極好，是圈子的中心人物，不過，在「村上風」的感覺里，她是一個【溫柔的小惡魔】。

幼稚園，國小，國中，高中，生長在北海道，生活在重組家庭里，暗地裡精通繪畫和寫作的宅向男孩，遇到班級中心的可愛女孩——這不正是輕小說的動人故事嗎？

懷揣著愛戀的北海道少年的戀愛故事要開啟了嗎？

不，並沒有。

總而言之，是很尷尬的結束——以至於到畢業為止兩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畢竟，對於江口惠子來說，「村上風」不過是同大部分喜歡自己的人一樣罷了。

但此時眼前見到的溫柔無比的婦人，已與村上風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不同了。

「你們的變化真大呢...」將兩人請進店裡，江口惠子看著與記憶中的印象只有模模糊糊的相同的兩人，不禁說道。

兩人面面相覷，再看看江口惠子。

「現在麻衣已經成了帥氣的白領，村上同學也已經成為酷酷的大哥哥了，都是東京人了啊...」江口惠子不禁感慨道。

「你也變了很多呢...惠子，我都沒想到你已經結婚了。」坂井麻衣不禁開口說道。

「嗯，已經結婚三年了。」江口惠子幸福地說道。

看著坂井麻衣和江口惠子聊起了這幾年的事情，村上風卻感覺怎麼都不自在，哪怕自己對江口惠子沒什麼感情，但一想到曾經的那些事，就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但不知為何，看著江口惠子此時的幸福，村上風想著——如果讓現在的江口惠子見到以前的村上風，想來「村上風」也不會再愛上江口惠子了吧，北海道少年愛著的是北海道少女，東京的時間改變了太多，村上風已經不是那個傻傻畫著情書漫畫的少年，江口惠子也不是那個溫柔的小惡魔同學了。

時間的魅力也就在這裡，令村上風感慨頗深的同時，竟然不知道為何對《涼宮春日》的故事有了更深的感觸。

生活在平凡中的「村上風」，會因為「涼宮惠子」的存在而變得跟「阿虛」一樣嗎，從此成為「村上虛」——

村上風明白了，《涼宮春日的憂鬱》，他想寫的不是各種新奇元素穿插的熱點故事，而是平凡少年在不平凡日常中的平凡故事，不是寫波瀾壯闊的都市奇幻，而是寫同他當初一般的平凡人的戀愛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