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背井離鄉

即將畢業去BJ了，又要背井離鄉了，曾經離家是因為求學，此次離家是因為謀生。

從初中到大學的10年來，我很少回家，在校偶爾想家，10年的住校生活讓我更加珍惜和家人的團聚時光。

10年來，我一次又一次背井離鄉，有時候我真的不願再離開家鄉，雖然男兒有志在四方，我也不想在農村老家過一輩子。但沒辦法，我若想走出農村就得外出求學，畢業了再去大城市工作。為了學業、為了走出農村、為了我的未來，我必須一次次地遠走他鄉。

多年來，我多次問自己，漂泊的日子何時才是個盡頭？

我想，直到我在城市買房定居，活出個人樣，我才能不再流浪，才能改變命運，擺脫浪子的身份。

那時，我可能在城市有一個屬於我的小窩；

那時，我可能一天天忙碌著工作，再回故鄉的機會少之又少。

也許將來落葉歸根也要落到外面，屍骨連埋入自家田地的可能性也很小，而這種情況屬於是混的好的，我們村裡人會說我是一個「有本事」的人，會說我出人頭地了，在外面買了房，坐在辦公室里，做著高檔工作，我走出農村了，擺脫了世代為農的勞碌命運。

我偶爾懷疑自己是一個矛盾的人，想走出農村，又捨不得家人，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我在這種矛盾中一天天長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故鄉情懷，說實在的，我從小就討厭農村人的偽善和勾心鬥角，即便農村有一些我很喜歡的地方。

其實，農村的年輕人越來越沒故鄉情懷，他們為了活的更好而背井離鄉，混的不好的永遠在漂泊，不混出個名堂誓死不歸鄉；

而混的好的人又不願歸鄉，他們在大城市買房定居，也許離開了家鄉就覺得高人一等了吧？

也存在一部分好面子的人，哪怕在外面混的吃不起飯、連條褲子也買不起，逢年過節，買套新衣服，回到村裡也會不知廉恥的說自己一年賺了個盆缽滿罐。沒見過世面村民聽了之後雙眼放出金色光芒，對他豎起大拇指，直誇他有出息，我最討厭這種好面子的人了。

那就讓他回家盡情的吹吧，有個別無恥之徒，在外面負債上百萬，買了車和房，回家吹噓自己一年賺幾十萬，他爹媽也跟著他一塊煽風點火……

你的老鄉們沒文化，一輩子耕田種地，他們很不容易，你再回到家鄉忽悠他們，我想問，你還是人嗎？

世風日下，農村早已成了一個互相攀比的地方，曾經乾淨而淳樸的民風已不復存在。

我走到車廂的交接處，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陌生村莊和大片森林，問自己為何去北漂，北漂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同學們說我最適合北漂，當作家就該體驗下什麼是北漂，好像不經歷一場北漂就當不了作家似的？

他們說BJ是年輕人的夢想之城，不過我當初北漂並不是為了在那兒闖出一片天。對我而言，那兒沒什麼特殊的，對我也沒吸引力，它不過是一座城市而已。

在我的認知里，一個人能否實現夢想跟他去哪一座城沒太大關係，難道不去BJ就無法實現夢想了嗎？難道去了BJ就一定能實現夢想嗎？

我的夢想是將來當一名作家，活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與這個不怎麼完美的世界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遠離職場的勾心鬥角，過一種與世無爭的生活。

很多人曾問我，說阿凡，你去BJ肯定是為了寫書吧？

面對類似的問題，

我習慣搖搖頭，隨便敷衍幾句了事。

我北漂不是為了實現作家之夢，當然，無論我去哪裡，生活的閱歷和全新的旅程都是一筆寶貴的寫作素材。

聽說BJ的生活節奏很快，人的壓力很大，而我不喜歡過這樣的生活，這樣的話活得太累了，那種生活讓我心生恐懼。

我不相信BJ是一個供年輕人實現夢想的地方，夢想的實現並非易事，它和努力、堅持、天賦和機遇相關。

據說，BJ的競爭很殘酷，每年大約有十八萬人口離開，他們在「夢想之城」灑下了汗水，犧牲了青春，最後卻兩手空空地離開，想想都感覺人生不值得。

綜上所述，我認為BJ是一個適合給年輕人痴心妄想的地方，他們懷揣夢想，滿懷期待地去北漂，等到夢破在那兒滅了，再哭著回家。當然，這是玩笑話，不必當真，年輕人有夢想是好事……

學長們說，BJ是一個不同情窮人而歡迎富人的地方，由於消費高，北漂一族至少得在那兒花掉一半的錢。它隨時可以提高各種物價，包括房租，而你想漲工資卻難如登天。

步入社會前，我就不怎麼喜歡大城市，我認為，生活節奏快的城市會使人活得越累，人們在大城市奮鬥，一年又一年的奔波，來不及停下匆忙的腳步，在匆忙中過完一生，人生太不值得了。

在夜間坐火車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我討厭夜裡坐火車，尤其在6月份的大熱天氣。

以往離家是為求學，此次離家是為謀生。我又想到，我有家不能回，回家沒錢賺，如果家裡經濟好，誰會腦子進水往外面跑啊？

我頭暈腦脹地回到座位上，不到十分鐘我便感到無聊死了，又睡不著，便與對面坐的一位河南老大爺聊天，看打扮他像是在工地上出苦力的，整個晚上沒見他進一口水，若不是我給他一包泡麵，他得餓到天亮。他說他上火車上的太匆忙了，沒來得及準備「乾糧」，火車上東西價格太貴，他捨不得買。

農村老百姓的人生充滿疲憊，我想起了我爹，那個平時話不多、老實巴交、格外寵愛孩子的男人。

哎，我整整一年沒回家了，考上大學后很少回家，一年來沒見過我爹了，不知道他過的怎麼樣？

我和他之間的交流不多，沒什麼共同語言，當然也很少爭吵，我跟他的關係彷彿陌生人一般。

離家的這一年來，我幾乎忘記了還有個爹？

多年來，我早已忘記了我曾經也是個有媽的孩子……

5歲之前，我對爸爸這個詞沒概念，是媽媽一手把我拉扯長大，5歲后媽媽拋棄了我。

我5歲那年，爸爸外出打工回家，從那之後，爸爸正式進入了我的世界，媽媽徹底在我的世界消失了……

這麼多年來，我不知道是該恨他們還是感激他們？他們給了我生命，把我帶到這個不怎麼美好的世界。

7歲那年，我開始在隔壁村裡上小學一年級。17年後，我成了村裡唯一的一個大學生，我想，我是爸媽的驕傲吧？

往事歷歷在目，擦乾流下的眼淚，我又回到座位上，頭靠座椅，開始睡覺。

在夢中我夢見又回到了5歲生日那天的早晨，我趴在床頭，媽媽趴在我的身邊，她流著眼淚唱著生日快樂歌，她祝我生日快樂。她手裡拿著一個花3塊錢從集市上買來的生日蛋糕，不斷唱著那首生日快樂歌。我被嚇的不知所措，媽媽怎麼哭了？

我不敢問她原因，怕她打我，她脾氣暴躁，常常打我。

在她的「祝福」聲中，我一口口吃下生日蛋糕，吃完后又睡著了……

當我醒來后發現與我相依為命的媽媽消失見了，我開始哭著找媽媽。鄰居的老奶奶把我抱在懷裡，她告訴我說爸爸明天就回來了……

第二天，爸爸從外地急匆匆地回來了，他滿臉疲倦，看了一會兒空蕩蕩的院子，又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哭鬧著找媽媽，他一把抱住我哭了……

一晃十九年過去了，我始終無法忘記爸爸抱著我哭的那個令我記憶猶新的畫面，我常常在腦海里一遍遍地回憶著媽媽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的樣子。

從5歲起，我立誓好好學習，那時候我對學習還沒一個準確的概念，反正大人們都說學習好的孩子在將來能走出農村在大城市安家落戶。

後來某一天，我聽說大學生也會失業，我忽然明白，通過學業並不能改變我們農村孩子的命運。寒門不是再難出貴子，而是幾乎沒有機會出貴子了。

上學那會兒，我常聽到70后、80后的大學生畢業之後國家給他們分配工作、分配城市的房子，他們通過上學真的改變了命運、走出了農村，而我們90后卻沒有他們那般幸運，時代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