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憶實習之上海（五）
哎，我們想著找份工作先干著，沒想到左叔應聘處處碰壁，他失落到了極點，我沒力氣安慰他了。我心裡很亂，一天又一天過去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身上的錢已所剩無幾了。
左叔不願坐以待斃，他說，既然當保安和做服務生看臉，那就去應聘動畫公司吧，我想靠技術吃飯。他又在網上投遞了幾份簡歷，接到了三四家公司的面試邀請后又去面試了，對方認為他的技術水平太低。他說他願意學習，薪資低可以接受。對方不願接受他，拒絕的理由千篇一律——公司花錢招聘人是拿來用的，公司是不會培養人的……
屢次面試受挫給左叔的打擊很大，他不再像在大學的時候那般狂妄自大了，那時候他做了幾個模型就沾沾自喜、不知廉恥，還他媽舔著個臉到處炫耀自己多牛。
左叔漸漸認識到了從事三維動畫專業類的工作並非易事，這個專業的技術含量太高，而我們在學校學的那點兒知識太小兒科了，根本無法勝任企業的工作。
左叔的面試結果驗證了我之前的「預言」，畢業后我們三維動畫班的學生至少有90%的人要面臨轉行這一殘酷事實，還是那句胡，這個專業的技術含量太高，我們學校的課程太小兒科了。
我打電話詢問了幾個在BJ工作的學長，問他們在混得如何？他們告訴我說他們在BJ一年多了混的也是不盡人意，步入社會了才知道學歷是如此的廉價和貶值。
我想起有個大學老師在課堂上對我們說，讀大學不只是為了找工作，其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說的是，當初我們在讀小學和中學的時候，老師們嚷嚷著說考上大學就能找到好的工作。我們農村孩子上學的目的不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走出農村到大城市找個好工作嗎？怎麼畢業了卻來個失業呢？
如果早知道大學畢業就是失業，當初我就不上學了，畢業了找不到工作，回到故鄉還被老鄉嘲笑，為什麼有人說我們90后這代人生在了好時代呢？
我難道說錯了嗎？我他媽還就罵娘了！
後來，幾經周轉，先前的那家中介公司把我們交到了另一個中介公司（倉路，代名）的手裡，其負責人是兩個禿頭的河南人。我們被這兩個禿頭推薦到南京的一家叫「星華達」（代名）的電子廠上班……說白了就是，我們從上海被騙到了南京，在上海待了一個多禮拜后我們便徹底告別上海轉戰南京。
那一天晚上，我們坐在通往南京的大巴車上，司機笑呵呵地說，夥計們，你們很快就要離開上海了，激動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跟老司機閑扯起來，司機告訴我們說他帶我們去工廠打暑假工，有一個問題需要大家謹記，到了地方后，如果工廠的負責人問我們做長期工還是暑假工，我們要一致回答說做長期工。
聽起來情況不太對啊？這一車大學生是去做暑假工的，為什麼司機讓大家撒謊說是做長期工？
其中有人告訴司機說他暑假開學后要回去上課，做不了長期工，最多做兩個月短期工。
另外幾個人也問了司機類似的問題，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支支吾吾地給我們解釋了為什麼這麼說，其大意是，如果我們說是做短期工人家可能不收我們，所以才統一說是做長期工……
聽完司機的解釋，大家心裡踏實了，沒人再說了，司機也閉嘴了。
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初次步入社會，我很沒安全感，
我想著，搞不好我們這群社會小白會被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給賣了？
車上坐滿了和我年齡相差無幾的大學生，我們這群人像是被送往工廠的一批等待被宰割的有文化的豬。
夜深了，大上海的路燈亮了起來，大家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夥伴嘀嘀咕咕地交談。
我望著車外的黑夜，感到一陣落寞，一股熟悉的寂寞之感湧上心頭，我很寂寞，又想女人了。
我問自己，老子什麼時候能有一個屬於我的女人啊，什麼時候能享受到屬於成人的快樂啊？上學十幾年了，我很寂寞！我很壓抑！我想儘快找個女人解放一下我的「人性」……
與我並排而坐的是一對男女學生，黑暗中，我偷偷瞟向他們，他們規規矩矩地坐著，你一句我一句地談笑風生，他們應該是同學關係或情侶。
我在想，聽說電子廠的夜班很磨人，人在夜裡很寂寞，做著壓抑的機械般的流水線工作，人一定會加倍的寂寞和壓抑，出門在外的人難免寂寞難耐，如果他們倆承受不了寂寞會不會在夜裡享受屬於成人世界的魚水之歡，或者在賓館里「翻雲覆雨」？
我咧開嘴無聲了地笑了起來，我暗自罵自己真賤！
我想抽煙了，我在夜裡寂寞的時候就想抽煙，我抽煙越來越多了，我很寂寞，我太寂寞了……
左叔忽然說了一句，總有一天老子會回來的，上海你給我等著！
我張開疲倦的雙眼，說你省省吧，再回來有什麼意義呢？你面試了幾家公司不還是一個結果，何必呢？
左叔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我不甘心，你在上海逛了一圈收穫了什麼，不管怎麼說此次上海之旅也有所收穫的吧？
我打了個哈欠，掃了一眼後視鏡里，說我來上海的最大收穫是，去上海之前，我以為上海是北方，去之後才知道原來上海屬於南方。其餘的收穫沒了，還花了一千多塊，不值得……
大家人困馬乏的，一個個都睡了，沒人再說了，這一刻很安靜。
司機又開始大聲嚷嚷起來，說兄弟們，快離開上海了，再看一眼上海的美景吧，你們很多人是第一次來上海，以後會懷念上海的。
坐在我後面的一哥們兒小聲嘀咕了一句，懷念個毛線，老子計劃著來上海實習，沒找到合適的實習單位，現在混成打暑假工了……
他旁邊的哥們兒小聲說道，說這個有什麼用，上了賊船想下去是不可能了，先搞倆錢花花再說吧。
左叔一下子精神了，在我耳邊說道，阿凡，你看他們跟我們一樣，沒找到實習的地方，迫不得已才做暑假工的。
我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大巴在夏季的熱風中飛速前行，我趴在窗戶上望著即將離我們而去的上海。上海在外，我在內，我和它僅有一片玻璃之隔，我想此次一別再回到這兒的可能性不大了……
左叔接二連三地唉聲嘆氣，說咱們懷揣實習的扯淡夢想，千里迢迢來到上海，哎，工作沒找到不說，連個暑假工也沒當成，一波三折之後被中介公司給「驅逐出境」發配到了南京。
我沒搭理左叔，我感覺很累，車裡很悶，雖然開著窗戶，很是無聊。
左叔心情不爽，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沒他長得帥，他摸了摸他那凌亂不堪的髮型，非常鬱悶地問我，說阿凡，你說哥長的那麼帥，怎麼在上海找不到工作呢，我真是想不明白？
我忍住笑，說按理說很不應該啊，你長那麼帥。
我們的對話剛好被前排的一對姑娘聽到，車裡的光線很暗，她們睜大眼睛向後看了左叔一眼，其中一個長發姑娘露出了一個鄙視的表情，儘管人家沒對左叔語言諷刺，但從左叔尷尬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已自慚形愧，他那黑色皮膚下掩藏的是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