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金蟬脫殼

話說國舅開口，堂中眾人紛紛起身附和：

「國舅慷慨大度，真不愧為朝臣楷模啊！」

「日後，小公子定有造化，且看這家風如此，就知道了。」

「我等能有今日，正是蒙國舅提攜，感激不盡呀！貴府如此喜事，怎麼敢不來呢！」

這一番馬屁，拍的周國舅都有些飄飄然起來，趕緊讓眾人入座，又叫來僕役從后廚端來些油酥糕點給賓客們品嘗。

然而，眾人卻都不動筷，隻眼巴巴兒地望著他，眼神中滿是疑惑和渴望。

終於，一人起身問道：「敢問國舅，不知那位貴人，今日可會來赴宴？」

國舅拱手笑道：「承蒙諸位掛懷，貴人近日回京，車馬勞頓，還在宮中修養，今日恐怕不能與諸位同席了。」眼看那人臉色明顯，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他托我轉告諸位，大家的心意他都明白了，今日定要吃好、喝好，來日定會一一答謝諸位的盛情。」

眾人聽貴人不來，原本已有些失望，聽了後半句，卻又活絡起來。

「貴人雖不在，有國舅也是一樣啊。」

「貴人千金之軀，豈可屈尊與我等同席？」

「還請國舅轉告貴人，我等一定竭心儘力，萬死不辭！」

國舅笑著，壓了壓手：「哈哈哈，好，好，好，諸位的盛情，老夫一定帶到！貴人定不會忘記諸位，今日還是先請入座吧！」

角落裡的李何二人見了這番情景，對視一眼，都明白，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一定會聽到不該聽到的東西。兩人剛想偷偷溜出去，忽然聽到堂中想起一聲尖銳的呵斥：

「皇上龍體未愈，爾等在此宴飲勾連，還打著太子的旗號，是想圖謀竄逆嗎？」

霎時如一道驚雷在堂中頓時炸裂，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坐在主位上的國舅先是驚愕，繼而大喝道：「快攔住他！」

只見那人說完，轉身便往堂外跑去，一溜煙兒的工夫，連影都不見了。兩邊的僕役趕緊追出去，堂中響起一陣陣竊竊私語，很多人面露憂懼地望著國舅，還有的已準備起身離席。

「不好了！下面，下面著火了！」一個僕役衝進來，驚慌失措地大喊道！

此話一出，堂中徹底炸了鍋，眾人也顧不得什麼官員體面，像無頭蒼蠅一樣往門邊擠過去。

「天助我也。」何成笑道，趕緊與李皝一起混在人流中往外跑，剛到樓梯口，又聽到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凄厲的嘶鳴：「火！」

眾人望去，果然見一片赤色從一樓東西兩側的廂房中探出來，伴著濃煙滾滾，正順著樑柱往樓上蔓延。幸運的是，樓梯暫時還是通的。

「啊——」人群中越發混亂，已分不清誰官大官小，瘋狂地往前擠過去，卻因為過於沒有秩序，前進的速度非常緩慢。

李皝與何成隨著人流好不容易下到一樓的院中，正要往前門奔去。這時，從正門口進來一隊身著甲胄的軍士，兩人仔細看時，竟然發現就是西營的士兵！

「快快快，把水車抬過來！」一名走在前面軍士往後招呼著後面的同伴。迎面逃出來的貴胄們見到他們卻唯恐避之不及，紛紛以手掩面地往門口跑，生怕被認出來。

何成伸手攔住兩名軍士，把他們拉到一旁。那兩名軍士認出了何成和李皝，剛要下拜行禮，被何成一把攔住：「別說話，跟我們過來。」

把那兩人帶到隔間，何成問道：「是誰讓你們來的？」

一名軍士道：「不，不知道啊，早上吳副將帶我們巡街，剛走到那邊街口，就有人喊著火了，我們就過來了。」

「把身上的甲胄脫下來，換上我們的衣服，再把吳副將叫過來。」

兩名軍士趕緊和李皝、何成又換了衣物，跑到外面。不一會兒，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屬下拜見二位將軍！」

何成一把將他拽過來，低聲囑咐道：「待會兒只滅火，一個人都不許抓，讓他們跑。要是有人查問，就說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來滅火的。還有，待會兒我們和你一起出去，出去之後，你帶人把水車調過來，我們會半路離開。任何人問起，就說從來都沒遇到我和李將軍。」

「那，那營中——」

「我們要離京半個月。在這期間，任何人來查就說不清楚，今天的事你們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見過我們，明白了嗎？「」」

吳副將愣了一會兒，連忙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還有，剛才那兩個換了衣服的軍士，讓他們從後門跑出去，繞路回西營。」

「是。」

三人出了內室回到院中，人流還在不停地往門邊奔去，火勢已經越來越大，蔓延到二樓上去了。上面還有一些跑得慢的賓客雜役被堵在樓梯外面的過道上，絕望的呼喊，四周已是一片狼藉，到處是擁擠、嘈雜和吵鬧。

何成二人跟著吳副將出了月明樓大門，和四五名軍士一起去拖水車，轉過兩個街口，進了一條無人小巷，巷口開著一家當鋪，門虛掩著，應該是沒有客人。

何成二人估計後面已經沒人跟蹤了，便對吳副將道：「明日來此取回甲胄。」說罷，大步進了走到當鋪門口，推開進去，裡面果然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貨櫃旁清點銀兩。忽然看見進來了兩個軍士，嚇得腿都軟了，剛要叫喊，便被何成二人制住，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別動，我不會殺你，只要你乖乖聽話。」

「好……好，軍爺，您……您吩咐就，就是了。」

「我問你，這裡面還有別人嗎？」

「沒……沒有，上午，只，只有我一人。」

「你是老闆？」

「是。」

「好，店中可有尋常百姓的衣物？」

「有，有，在後面。」

李皝把門從內反鎖，何成架著老闆進了內室，找了兩件粗布衣衫，便對老闆道：「我二人是朝廷的暗探，奉命追兇到此，不便泄露身份，故借你兩件衣裳穿穿。這裡是五貫錢你且收下，明日會有人來取回我們身上的甲胄。你若是敢隨意走漏消息，必有嚴懲！」

說罷，還不等那人點頭，便一掌拍暈了他。留了五貫錢放到桌上。二人換上粗布衣物，將甲胄藏到內室中，便從後門揚長而去了。

話說開寧21年六月初七日上午，天都西城月明樓失火，至巳時，巡防營副將吳關泉率一部趕到，疏散了院中擁擠的人群。正午時分，大理寺和天都府的兵丁一併趕到，調動水車撲滅了大火，營救出圍困在二樓過道上的數十名賓客。在此過程中，隨行的大理寺丞孔振認出了混在賓客中的太子府少詹事劉珣與駙馬都尉陳宗儒，消息不脛而走。

六月初七下午，監察御史屈獻光上書彈劾國舅周仁達結黨營私，圖謀不軌，其意直指太子。

六月初七酉時，皇帝在仁壽宮召見中書令郭歆、黃門侍郎俞簡、尚書左右僕射李易谷、尉遲庭暉、天都府尹周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