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房間昏暗的燈光閃爍兩下，穿過透明的玻璃、又穿過窗外的人影，落在渾濁的黑暗中。

房間內的『蘑菇』彷彿受到了應招，速度飛快地生長，很快就長到屋頂，像是童話里的蘑菇小屋，夢幻而綺麗。

提著燈籠的螢火蟲在蘑菇下面飛舞，指尖點著窗外，彷彿在說——快打開呀！快打開呀！

少年穿著單薄的白色睡衣，揚起頭，露出精緻粉白的一張小臉，琥珀色的雙眸一片混沌，沒有焦點。

——他陷入了虛假的幻覺中。

喬樂感覺自己就像是喝了酒似的，眼前一片片扭曲的光圈和奇異生長的蘑菇，大腦不受控制的想做點刺激的事情。

他一步三晃、慢吞吞的走到窗邊。

手指摸索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鎖扣，輕輕一撥，『咔噠』一聲，安全的防線被打開，他推開窗戶。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小雨，涼風帶著雨絲吹到他的臉上。

喬樂低頭，目光直直地與男人對上。

「……」

「……」

男人雙手趴在窗沿上，半透明的身體漂浮在空中，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服，後腦勺破了一個兩指寬的口子，鮮血不停湧出來，身後大半部分都染上猩紅。

兩個人距離很近。

喬樂依舊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那雙和自己對視的雙眼，漆黑深邃，盛滿隱忍的愛意……像是一隻不小心走丟的小狗狗，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主人，萬分依賴的蹭過來。

手背被貼上冰涼的面頰，黑髮落在他的腕間，痒痒的。

「噗！」少年受不了的大笑起來，一把揪住男人的頭髮，指尖染上鮮紅的血，「別鬧，好癢。」

他的力度很輕，只拉出了一小段距離，男人看著他的笑臉，似乎也跟著微笑起來。

「樂（le）樂。」他叫。

喬樂遲鈍的歪頭：「是樂（yue）樂。」

「樂（le）樂！」

男人說著，抬手握住少年染血的手，放在嘴邊，舌頭重重的舔著他的指尖。男人的嘴裡很冰，像是冰窖一樣，讓少年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喬樂搞不懂對方在做什麼，混沌的大腦無法思考。

男人仔細的、一點點的把指尖上的血絲全都舔乾淨，態度認真的像是在完成某項工作：「樂（le）樂不生氣。」

「？」

「沒有血了，樂樂不生氣。」他再次重複。

顯然，男人以為喬樂不願意讓他叫自己的名字，於是用自己的方法來討好他。

喬樂溫吞的『哦』了一聲。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身旁還有個大冰窟窿，瘦弱的身體猛地打了個哆嗦，他受不了的想把窗戶關上。

男人慌張的擋住窗戶，瞳仁里有紅光若隱若現，他問：「你要丟下我嗎？」

喬樂可憐巴巴道：「冷。」

「那……你要睡覺嗎？我陪你一起睡。」

「不想睡。」

「那我帶你出去玩。」男人眸子里的紅光消退，又變成之前無害的模樣。他再次牽起少年的手，一團團黑霧將二人包裹起來。

喬樂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空氣，身體輕盈的不可思議。

他們穿過堅硬的牆壁，穿過冰冷的電梯，來到醫院的三樓，三樓里住著病人，值班醫生是一個玩家，正兢兢業業坐在值班室，守著頭頂昏暗的燈光。

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房間。

男人問：「想去看看嗎？裡面有人。」

「嗯。」

小房間很窄，大概在三平米左右，四四方方的密封在一起，像是個棺材一樣，給人的感覺非常的壓抑。

喬樂不舒服的往男人身上靠。

「樂樂。」

「……」喬樂沒再糾正他的語音錯誤，默認了『LeLe』這個名字。

他的聲音輕的像是初晨的薄霧，吹散在空中：「……我在這裡住過，住過好多次、好多次。」

男人很難過的樣子，但陷入幻覺狀態的少年無法作出回應與安撫。

「但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