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又是這個東西啊。」
今天面對的咒靈略微有些棘手。
不過,是相對之前的普通貨色來說。
五條悟自始至終打著壓陣的名頭在一旁划水摸魚。櫛名琥珀稍稍認真起來,花費了近半個小時,在將盤踞在任務地點的超規格特級咒靈研究透徹之後,才幹脆利落地給予了致命一擊。
已經初具人形的咒靈發出瀕死的絕望哀嚎,最終化為一團藍紫色的煙霧猛然炸開。
煙塵逐漸散去,有什麼東西自半空之中墜下,滾落到傷痕纍纍的水泥地面上。
櫛名琥珀定睛一看,是一根相當眼熟的、淺褐色的猙獰枯指。
「——這個,我記得是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吧。」
月靈髓液纏裹在右手之上,化為輕薄便利的銀色手套。
水銀狀的魔術禮裝向前延伸將至捲起,隨之收回平放於掌心,櫛名琥珀將之託起,不甚在意地打量了幾眼。
肩膀上的真人貓貓觸景生情,被熟悉的咒物勾著回想起了傷心往事。
貓咪用蓬鬆的大尾巴遮住眼睛,擺明了不想再看見這個讓自己淪為寵物的罪魁禍首一眼,態度可謂相當自閉。
之前被櫛名琥珀消滅的咒靈,可能是剛剛得到這節手指沒有多久,只吸收了其中的部分咒力。
但畢竟是傳說級別的咒物,即便將之據為己有卻,依然是一幅連正常交流都無法做到的愚蠢模樣……根本不配稱之為自己的同類。
然而就是這樣的貨色,走運得到了自己先前苦苦搜尋而不得的宿儺手指,然後在這裡果斷白給——
是真人細想之下會血壓飆升的程度。
雖然咒靈這邊也搜集了一些手指,但是已經被發現的大部分,都處在咒術界的掌控之中。
在櫛名琥珀身邊待得越久,對五條悟的實力有了更為直觀的感受,就越是深刻地體味到,所謂的「最強」、究竟有多麼實至名歸。
但放棄消滅人類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只有想辦法復活兩面宿儺和五條悟分庭抗禮,才能扭轉局勢這樣子。
所以究竟要怎麼藉助五條悟所信任的搭檔——櫛名琥珀的寵物這一身份,在不透露具體目的的前提下,將包括宿儺手指在內的一些咒物,從高專偷偷摸摸轉運出來呢?
真人貓貓的小腦瓜瘋狂轉圈,而在另一邊,五條悟從櫛名琥珀掌心中拈起了此行的戰利品,在半空中輕鬆地拋接了兩下。
「嗯,確實呢。」
上次和這件特級咒物碰面的時候,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些基礎信息。
如今它再次出現,自詡為櫛名琥珀在咒術界領路人的五條悟不遑多讓,於回程的途中好好過了一把老師的癮,將已知的所有信息大體告知了櫛名琥珀。
千年之前的詛咒之王、擁有雙面四臂的鬼神,「兩面宿儺」。
——當時的咒術界近乎糾集所有力量,依舊未能將其擊敗。
兩面宿儺死後,二十根手指化作特級咒物,散落在全國各地。
但即使是這些屍體所化為的死蠟,依舊展現出了驚人的強韌,無法通過任何已知手段破壞。
「若是想徹底將其消滅,只有唯一的途徑。」
稱不上多麼高端的機密,即使真人貓貓就在一旁豎著耳朵,五條悟也沒有稍作遮掩的意思。
「找到能夠完美承載其中力量的「容器」,在吞食所有手指之後將其殺死,宿儺就會同容器一起死去。」
……類似於將所有定時炸彈找出,然後一併引爆的危險方法。
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憂心傳聞中的詛咒之王力量過於強大,以至於復活之後無法控制嗎?
「並不是哦。」
相處時間漸久,只需要一個表情一個抬眸、就能體會到對方的所思所想。
五條悟挑了挑眉毛,輕易猜出了櫛名琥珀的結論,語氣輕快地給予了否定。
「嘛,雖然宿儺的確很強,但如果對上的話,贏的那個人會是我就是了。」
真人貓貓不忿地搖了搖尾巴,但畢竟寄人籬下,沒有膽量發表任何不同見解。
雖然青年的話語之中是滿盛到幾乎漫溢出來的十足自信,但櫛名琥珀沒有絲毫異議,只是瞭然開口。
「所以,是「容器」相當罕有吧。」
「確實有這方面的因素……不過歸根結底,那並不是關鍵所在。」
將眼罩微微向下拽了一些,五條悟露出在淺色睫毛掩映之下、彷彿盛放著整個碧海晴空的蒼天之瞳,靜靜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年。
「即便擁有身為「容器」的資質,但不論如何,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要求某人為他人犧牲。」
「或許是因為與生俱來的天分、或許是因為後天的境遇,源於那份過於純然的本性,在自己未曾意識到的情況下,被懵懵懂懂地推動著,成為了謀求他人幸福的祭品……」
「不管怎麼看,都是令人感到悲傷的事吧。」
懷中的真人貓貓下意識抬頭看向櫛名琥珀,少年沉默地環緊了他。
靈子化的齊格飛今日代替庫丘林輪值,陪伴在御主身旁。此時此刻,順著契約傳遞而來的是鮮明的悵惘之情,櫛名琥珀微微抿唇,聽到了耳邊響起的、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一切悲劇,皆源於那份過於純然的本性。】
【然而若是主角一意孤行,旁觀者無論再怎麼努力,當真能夠做出改變嗎?】
轎車在吠舞羅門口緩緩停下,隔著車窗和玻璃落地窗,隱約能夠看見小蘿莉櫛名安娜朝著這邊探頭探腦,不住地搜尋著兄長的身影。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五條悟探過身來,替櫛名琥珀拉開了車門。
「就是因為不願意看到那樣的結局,我才會選擇成為老師——成為琥珀的搭檔。」
若是不明白何為正義何為邪惡,那麼只需要看向我就好了;
若是迫切地渴求著某人的陪伴,那麼停留在我身邊就好了;
若是習慣了為他人實現願望、以至於對自己的犧牲毫不在意;
並不是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將在意之人置身於自己之前,理所當然地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若是這樣的話,如果說有人完全不需要藉助你的力量、迫使你作出犧牲,並且你自己也如此篤信著——
那麼毫無疑問,我將是唯一的答案。
在櫛名琥珀低頭走出車廂的間隙、伸出手來撫摸了少年的發頂,將綢緞一般順滑的銀髮草草揉亂。
五條悟垂下眼睫,笑眯眯地沖著仰起臉來與自己對視的櫛名琥珀眨了眨眼。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要注意照顧好自己哦。」
「明天再過來找你。那麼,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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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鐘聲敲響。
對櫛名琥珀來說,意味著又到了去往另一個世界的列車發車的時間。
因為是自從降生之日起就一直每天經歷的環節,所以也無所謂習不習慣。
在懂事之前完全不明白兩方世界有何區別,等到被家人拋棄之後,似乎也沒有做出區別的必要。
像這樣在他人的守護之下、懷抱著靜謐安寧的心緒睡去,同時知曉即將醒來的歸處有人在等候自己,因而產生了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渺茫期待——
似乎是在回到東京之後,在安娜和尊的陪伴之下才逐漸發生的轉變。
而另一個世界則要稍晚一些。
一直到猶豫之後下定決心接受了旅團的邀請,來到了庫洛洛的身邊。
但是現在,因為某個意料之外的負面因素的出現,導致這份不含雜質的渺茫期待之上蒙上了一層陰雲。
沒錯,說的就是你,西索。
原本他不怎麼和除庫洛洛之外的旅團成員打交道。除了所有人都必須在場的場合,如果庫洛洛不在,大部分時間櫛名琥珀都更偏向於獨處。
老國王的收藏比想象之中更加豐富,加上慶典過後已經封存、重新取出需要時間,也就決定了旅團需要在王宮之中稍作停留,直到深不見底的胃口被珍寶填滿為止。
和預想之中相比,無疑要順利太多。
繼之前搜尋七大美色的高強度活動之後,無疑稱得上愉快的外出散心時光。
——原本應當是這樣的。
結果櫛名琥珀設想之中、和原本在海島國家哈西克的獨立日慶典上和庫洛洛相處的平靜片段並未重演。
已經習慣了在庫洛洛身邊醒來,睜開眼睛之後會得到青年細心削好切塊的蘋果和輕聲早安。
——然而現在,只要一走出卧室,不出三分鐘就會在走廊拐角或者庭院之中與紅髮的小丑碰面。
後者連假裝偶遇都懶得費心表演,只是饒有興緻地注視著櫛名琥珀。
似乎想要發問,然而卻又因為明知得不到任何答案而勉強保持沉默,只是含著微笑目送他加快速度走遠。
任何和庫洛洛一同出現的場合,都能隱隱約約感受到視線在附近徘徊逡巡。
倒不是說具有令人不適的直白惡意。
只是像看到什麼有趣的謎面那樣,輕易被勾起了探究的心思,然後放任自己沉迷於解析謎題的過程之中,從而取得更為龐大的樂趣。
而現在,這份樂趣的源頭,顯然就是已經頗感不適的櫛名琥珀。
如果說那些明目張胆的打量,還勉強可以憑藉與生俱來的鈍感盡量無視。
那麼在獨處之時,毫無被討厭的自覺——或者說即使有所察覺也毫不在意,紅髮的小丑依然持之以恆地貼上來,這就非常令人難以忍受了。
之後的某天,櫛名琥珀在老國王的溫室之中搜尋著可以充當煉金素材的珍稀植物,觀察之後終於選定了目標。
他俯下身來,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將一株藍紫色的鮮艷花卉連根挖出,小心翼翼地抖去了細弱根繫上沾染的泥土。
將腦袋擱置在兩隻前爪之間,定定注視著花瓣顫動,原本靜靜趴在一旁的真人貓貓突然抬起頭來,一藍一灰的異色眼瞳望向了一旁枝繁葉茂的翠綠灌木。
櫛名琥珀微微蹙眉,隨之站起身來,捧著花兒乾脆利落地朝著溫室門口走去。
——被攔住了。
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蹤跡,但顯然並沒有就尾隨舉動而道歉的意思。
西索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櫛名琥珀手捧著的鮮花,金眸之中目光閃動,讓人很難揣測內心真實的想法。
「是要送給誰嗎?」
依舊是慣常那種幾乎在末尾處拉出黏糊糊綿長絲線的甜膩語氣,青年這樣問道。
雖然時隔許久之前,二人間的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見面絕對稱不上愉快,但真正意義上開始交流的時候,西索的態度堪稱平靜。
當然,前提是忽略那雙金眸之中閃動著的某種東西——
雖然不知具體為何物,但是宛若深海之中的漩渦,其混沌的本質毫不掩飾,讓櫛名琥珀本能地警覺起來。
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注視著沉默的少年,西索捏著下巴,興緻勃勃地補充了一句。
「如果是送人的話,玫瑰不是更好嗎?」
……被櫛名琥珀用看動物園裡出逃的大猩猩的視線注視了一會兒,西索終於支撐不住,先一步放棄了交流。
面前之人的腦迴路和普通人顯然不同,這一點他之前也有所察覺。
所以說,用這種委婉的暗示方法果然是行不通的吧。
但是,還能如何表達呢?
許久之前就和旅團打過交道,或許是因為本性之中有些微相似的部分,他再清楚不過庫洛洛究竟是怎樣的人。
作為幻影旅團的成立者、蜘蛛們的首領,制定了胡作非為的準則並一次次踐行。
毫不猶豫地說出「我的生命不是最優先的,應當存活的不是個人、而是旅團」這樣的話,事實上也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將全世界視為盜賊們的遊樂場,「想要的東西就去搶過來」。如果帶上面具、以令人心折的姿態刻意接近某人,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後者身上有令他感興趣的東西——或者說,這個人本身就是那樣東西。
究竟是哪種可能呢?
但不論是哪種,庫洛洛想要將面前依舊蒙在鼓中一無所知的懵懂少年據為己有,以謀求什麼無法言說的東西……
這是明擺著的事吧。
一直拖延和自己的正面戰鬥,在他加入旅團之後才提及「團員之間禁止相互爭鬥」的規則。
明明早就打著主意將小伊親愛的弟弟拐走,最後卻把黑鍋扣在了自己頭上。
——即使沒有以上這兩點相當充分的理由,對於所有能夠破壞庫洛洛的計劃,迫使後者認真起來與自己決鬥的所有舉措,西索都懷抱著最大的熱情,從來不吝嘗試。
面前的少年,明明是伊爾迷的兄弟、揍敵客家的次子,卻和小伊彷彿是兩個極端。
宛若雪山之巔終年不凍的泉水般清澈見底、透露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又像是毫無雜質的剔透水晶一般,所思所想都絲毫不做偽飾,自始至終表裡如一。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和庫洛洛對上視線的時候,無論是面部最為細微的表情變化,還是那雙驟然明亮起來的眼睛,都說明了一點——
【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庫洛洛的手段都相當奏效。】
【若是最後陡然得知了真相,那張臉龐上,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懷抱著這樣隱秘而不可言說的期待,西索探知真相的興趣越發高漲了。
然而對方如此的信任和依賴著庫洛洛,即使自己將事實傾囊相告,少年也絕對會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好不容易二人獨處,總要抓緊時機做點什麼吧。
對自己在櫛名琥珀眼中的形象相當有自知之明,西索沒有輕易吐露任何會被歸類於挑撥離間的話語,只是靠在溫室的玻璃牆壁上,隨手將垂到肩膀上的藤蔓撥開,注視著櫛名琥珀加快腳步匆匆離去的背影。
「不覺得奇怪嗎?」
他捻動著藤蔓厚實鮮嫩的心型葉片,像是在喃喃自語。
「蜘蛛除了頭顱之外,有十二隻腳。」
「富蘭克林,派克諾坦,瑪奇,窩金,飛坦,信長。這六人是最初的成員。芬克斯,俠客,小滴,庫嗶,剝落裂夫,這五人在之後陸續加入。那麼——」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腔調,尾音在玻璃溫室之內幽幽回蕩。
最終消散在植物豐茂的葉片之中,只留下花瓣微微顫動的聲音。
——旅團原本已經有成員十一位。
現在加上櫛名琥珀和剛剛加入的西索,變成了微妙而奇特的數字。
【13人。】
【蜘蛛有十二隻腳。而現在毫無疑問,多出了一個。】
誰是在團長的默許之下駐留的虛假幻影?
誰是被蒙蔽在這份謊言之中,一味沉迷於幻象的那一個?
少年的身形微微一頓,但依舊沒有回頭。
確信對方的確聽到了自己所說,西索停留在原地,目視著櫛名琥珀的背影匆匆隱沒於千奇百怪的植物後面,最終消失在玻璃門后。
之前陪伴著少年的那隻白貓依舊停留在原地。蓬鬆的大尾巴在一旁甩來甩去,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西索垂下眼睛,和貓咪一藍一灰的異色瞳孔對視。
「我可沒有說謊。」
他聳了聳肩,毫不掩飾臉上的促狹惡意。
「相比被他人直接告知,自己察覺端倪以後、一步一步發現真相……人最信任的,果然還是自己吧。」
「——到時候會作何反應,真期待啊。」
嗯,等到這邊的所有事情一應落幕,究竟要不要告訴小伊一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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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煉金造物的感官聽到了西索之後的喃喃自語,基本能夠排除對方只是出於突然而至的惡趣味,懷抱別樣的目的,說了奇怪的話。
再者而言,他所提及的有關蜘蛛人數的信息,本來就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特意挑了沒有其他人旁聽的隱秘地點說了這樣的話,對西索而言,一方面只是如後者所說,以期盼著戲劇上映的興緻坐視自己的反應;另一方面,毫無疑問是想給庫洛洛找點麻煩。
……這就是所謂的攪屎棍吧。
收穫了預備煉金素材的喜悅被攪屎棍西索的出現衝擊得盡數覆滅,櫛名琥珀捧著方才從溫室挖出的藍紫色花兒,向宮殿之中慢吞吞走去。
偌大的王宮幾乎由老國王一人獨享,空餘的房間比比皆是。
櫛名琥珀隨手挑了一間充當臨時使用的魔術工坊,抵達此處之後,搜集的所有素材都暫時堆積在那裡,為之後的鍊金術的升級默默做著準備。
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在宮殿後方的花園裡撞見了庫洛洛。
「下午好。」
青年率先出聲打了招呼,視線從他懷中的花朵身上一掃而過。
「海濱藍玫瑰?現在似乎很少見了啊。是國王的私藏嗎?」
櫛名琥珀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問了侍衛培育珍稀植物的溫室的位置。喏,就在那邊不遠——這是剛從裡面挖出來的。」
暫時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庫洛洛只是笑了笑,隨即轉移了話題。
「看見琥珀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所以說,是在想什麼呢?」
【全部全部,都可以告訴我哦。】
如果說是現在……
只是覺得,無論是葉片的形狀或花朵的姿態都和玫瑰完全不沾邊,這樣一株鮮花居然的確是某種玫瑰,因而有些意料之外罷了。
而在那之前——
櫛名琥珀偏了偏頭,許多定格的畫面從腦海中飛快閃過。
從鮮花剛剛脫離地面的根繫上抖落下來的泥土、突然出現在面前擋住去路的紅髮小丑、轉身離去之時,遍布視野之中鬱鬱蔥蔥的青翠葉片,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
那個人的聲音從身後不斷傳來,在溫室之中碰撞出渺遠的迴音。
【……除卻頭顱之外,有十二隻腳……】
【究竟誰是……多餘的那個?】
自始至終被青年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櫛名琥珀從回憶之中抽身,抬起頭來,凝視著庫洛洛彷彿積澱著一整片沉沉夜色的漆黑眼睛。
他慢慢摩挲著花朵莖幹上起伏的小刺,把它輕輕握在右手之中,好張開雙臂擁抱對方。
「沒有……什麼也沒有。」
「只是覺得,好像有點想念你了。」
在櫛名琥珀的喃喃聲中,那股熟悉的味道、獨屬於青年的氣息,再次將他整個包裹起來。
隔著單薄的衣料,能夠感受到對方心臟跳動的節奏,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這樣就足夠了。
從一開始,就察覺了可能存在的虛假要素。
但正如你所說,只要此時此刻的感受是真實的,又為什麼要迫不及待地拆穿它呢?
【留在我身邊。陪伴在我身邊吧。】
【正如你曾經允諾過的,絕對不會主動離開。】
即便終有一日將會消散,歸根結底只是一場幻境……
櫛名琥珀將臉頰埋在青年頸間,輕聲重複了一遍。
「——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