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顏玉與白真同行,玄越沒了繼續跟隨的借口,派了護衛護送,又向二人告別。
白真道:「殿下慢走,這些時日多得有您,我和表妹在山中多得優待,您有空常來我們白家茶樓飲茶。」
白真這是又想發展一個大客了。
顏玉也十足誠懇地道:「多謝殿下,殿下請慢走。」
玄越看著她臉上的燦爛笑容,只覺得有些刺眼。這些時日,除了吃他葡萄時,就沒見她何時有如此笑臉,她就如此巴不得他走嗎?
顏玉是真的巴不得他走,玄越沒有想多,事實確是如此。沒有人喜歡,一個曾對自己惡語傷人的人,時刻在面前晃悠。
在顏玉沒有放下自己的心結前,玄越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玄越跨上馬,風馳電掣般地跑了。
兩位姑娘上了車,白真說:「表妹,你如此眷戀這兒嗎?」
「嗯,表姐,這幾日我心中格外安寧,也許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
白宅門口到了,白真率先跳下馬車,又來抱顏玉,顏玉笑眯眯地撲進她懷裡,笑道:「表姐,你若是男子,我也嫁了你得了。」
白真笑:「你對男子要求如此低,到時,恐怕滿王府大街的人都等著娶你呢?」
錢嬸來應門,見著她們就笑了:「姑娘,您可回來了,老爺他們也從江南回來了。這位是?」
白真:「爹爹回來了,二叔也回來了?表妹,你聽見了嗎?你快隨我來。」
顏玉聽到這兒,就已眼含熱淚,只點點頭道:「嗯,我們這就去見舅父。」
她的心情多複雜呀,兩輩子第一次見舅父。
白宅本就不大,房裡的人聽見聲音,都走了出來。
「玉兒,你是玉兒嗎?」
為首的中年男子,有稜有角的臉留著鬍鬚,皮膚黝黑,眼睛炯炯有神。
只是這人,上一世,顏玉彷彿在郡王府外見到過幾次。每一次,這人都垂頭喪氣,鬱鬱寡歡。
這麼說,即使是自己嫁到流仙郡王府為妾,舅父們都沒有放棄自己嗎?
想到這裡,顏玉已是淚雨滂沱,撲上去拜道:「玉兒不孝,玉兒竟是才第一次見到大舅父,玉兒好想您啊!」
還不及大舅父有所反應,就只聽有人嚎啕大哭:「玉兒,是你嗎?我是你小舅父啊,我對不起你娘親,真是無顏見你啊!」
顏玉抬首,淚眼矇矓中,只見一位男子長得與大舅舅有些相似,氣宇軒昂,皮膚白皙,渾身一股文人氣質。
「您是二舅父嗎?二舅父安好,玉兒也想您。」她擦了眼淚又道:「玉兒實在是太開心了,以後我也有親人了。以後,玉兒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大舅父聽了,即使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也是紅了眼眶,側了身去拭淚。
這時,大舅母與白真上前扶起顏玉,大舅母道:「我苦命的孩子,你來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莫要再說什麼孤家寡人的話了。」
一旁是二舅母,看著年歲比二舅父小了許多,也是一個清秀佳人,小腹微微隆起,顏玉又拜道:「您可是二舅母?這些日子,您的身子可鬆快?」
二舅母揚起笑容,過來牽了她的手:「是啊,玉兒,我是你的二舅母,你小小年紀如此乖巧,竟是牽挂著我。玉兒可真是個大美人,你大舅父,小舅父看到了,心中甚是安慰,咱們進屋去吧!」
待進了屋,顏玉等幾位長輩坐好,平穩了情緒,又一一行禮。白真拉了她入座。
大舅父說:「你長大了,是大姑娘了,如今更是進退有度,大舅父甚是安慰,你娘親在天之靈也能得以安息了。」
還不及顏玉回話,二舅父又哭了:「玉兒,我對不起你娘親,當年,如果不是我要換路,我們也不會遭難,你娘親也不會做了外室,我們就不會天人永隔。就連你,十幾年過去了,也才見著第一次。嫣兒,二哥、二哥對不起你啊!」
白嫣,正是顏玉娘親的閨名。
「二舅父,這如何能怪您,怪只怪那山匪,是他們為非作歹。如今事情都已過去,我想娘親肯定也從未怨過您,您又何必如此愧疚。」
說完,又看向大舅父:「大舅父,二舅父,玉兒請你們莫要再心中有愧了,這都是命,是娘親的命。玉兒曾聽聞,爹爹對她極好,她心中也是願意的。有了我后,她也曾極其用心地想要做個好母親,我們就讓這一切都過去吧。」
大舅父道:「好,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都莫要提了。如今我們也算達成了多年的所願,玉兒來到了我們面前,以後我們只需對玉兒好就成了。」
大舅母也道:「這些年你舅父們常常愧疚,我們也常去國公府外,盼能見著你一面,不過都不能得償所願。今日是我們一大家子闔家團圓的日子,我們都不要再哭了,該高興起來。」
場中各人都附和道:「是,今日該高興才是。」
大舅母喚了錢叔進來,說「錢叔,你去書院里跑一趟,去把兩位公子喊回來,就說他們的表妹來了。」
顏玉本就長得招人稀罕,更何況,幾位長輩更是期盼了她多年。
於是,顏玉坐在那兒,就只見各位長輩都憐愛地看著她。這種場景,今生第一次。從前,她想都沒想到過,這樣的幸福來得太猛烈了,原來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
錢嬸端上了綠豆湯,說:「姑娘們剛到家,老爺也是早晨才歸家,你們定是都熱了,這兒有井水鎮過的綠豆湯,你們請慢用。我就不在這兒打擾你們了。」
白真說:「好,錢嬸,你去忙吧,這裡有我!」
攬月、單清也上前幫忙分湯,井水中鎮過的綠豆湯,冰冰涼涼,喝一口下去,渾身舒爽。而且錢嬸十分用心,連綠豆的皮也全都去了,只有粉粉沙沙的口感。
這綠豆沙許是常見,可顏玉手中捧著的這碗綠豆沙,卻是如此珍貴。為了喝到這碗綠豆沙,她走了兩輩子。
「表妹,你莫要感傷了,不然,待會兒幾位長輩又該心酸了。」白真附過來耳語道。
於是,顏玉莞爾一笑,滿室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