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桃色新聞
()「是我。」低沉的男聲響起,是宋教官。
我鬆了口氣,急急開了門。先看有沒有傷口、血跡。還好,他身上乾乾淨淨,和臨出門時毫無二致。
宋教官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神情還有幾分愜意。他瞄了一眼機器,走到桌邊,「咿,居然一點沒動啊?」
他鬆鬆垮垮地拿起起子,愉快地緊著一個鬆動的螺絲。
他對上我滿眼的疑惑,淺淺一笑,「沒事,他們出去和憲兵隊打架了。」
憲兵隊?打架!
憲兵可是專門抓違規違紀軍人的。別說兵痞,平常的軍人,為免麻煩,見了憲兵都繞著走。憲兵橫,關鍵是後台硬。陪都的人,誰不知道憲兵隊是蔣委員長的寵兒,天大的事都有人幫他們兜著。和他們打架?
宋教官見我不吭聲,又添了一句,「放心吧,沈教官帶隊,吃不了虧。」
怪不得有拉槍拴的聲音。行動組的教官們也去了!
語言已經表達不出我的驚訝了。凡在陪都看過憲兵隊巡邏,或者看過他們的車在崎嶇、狹窄的路上呼嘯而過的老百姓,恐怕都是我此刻的表情。
「憲兵隊……是有權抓我們的啊。」我輕輕問了一句。
「抓我們?憑什麼?」宋教官輕鬆地緊好螺絲,審視著手頭的活,異常冷靜,透露出一種骨子裡的睥睨和不屑。
「憑……他們有權處理違紀軍人啊。」
「他們也配?!」他一聲冷笑。
「算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他見我「不開竅」,也不再繼續下去。
我遲疑了一會,「除了行動教官們,學員們都出去打架了?」
「用不著。軍事、行動組那幾十個小夥子們出去就足夠了。」說完,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康民肯定沒去,我放下一半心來。
「他們出去打架,不怕班裡給處分么?」我還是有點忐忑。
他呵呵笑了起來,沒有正面回答,開完笑般反問道,「你覺得他們能打贏么?」
我思忖著他剛才對沈教官的信任,想想那兩組學生擒拿、格鬥課的分量,加上槍,不太確定的說,「應該能行吧?」
「那就沒事!」回答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
「不開竅」的表情又浮現在他臉上,他沒有再嘲弄我,正sè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還是這一句!
宋教官打斷我的思緒,「機器既然拿出來了,過來拆拆看吧,不懂我講給你聽。」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湊了過去。
學員們喧囂鬧攘地衝去班本部,直撲憲兵隊在沙坪壩的駐地,大打出手之際,我終於開始在宋教官的指導下開始了正經的拆、裝機訓練。臨走時,宋教官堅持把小柜子的鑰匙留給了我一把,「同學們再來,我要不在,你就把機器搬出來,給大家研究。回頭鎖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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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上完早cao課吃早飯的時候,我們女生見到興奮莫名的男同學們,事情的始末才基本搞清楚。
原來,范隊長在街頭和老婆打架,引得眾多市民圍觀,憲兵隊剛好巡邏路過,就上去看熱鬧。老百姓的事,憲兵隊可管可不管。范隊長穿的是便裝,也沒有表露身份。本來不會有衝突。活該憲兵隊多事,看范隊長被抓扯得可憐,又擋住了交通要道,就上去拉架,讓他們讓開。孰不知,范隊長在老婆面前是只貓,是心裡有鬼,不好作。見了憲兵隊來多事,心裡一腔怨氣剛好泄出來。兩句不合就打了起來。范隊長身手不錯,可雙拳難敵四手,憲兵隊4、5個人一齊上,幾個回合下來,就吃了虧。
范隊長怎能咽下這口氣,也不管丟不丟人,跑回來搬救兵。行動組的幾個單身教官立即義憤填膺,考慮到憲兵隊沙坪壩的分部有六、七十號人,直接喊上軍事和行動組的男同學們就出去了。男生們被關了大半年,早就想出去放鬆宣洩一下,頓時一呼百應,磨拳擦掌就出去了。
憲兵隊毫無準備,他們還以為打的那個倒霉蛋是老百姓。自然吃了大虧。不僅十幾個人掛了彩,沙坪壩的分部的桌椅板凳也被砸爛了不少,據說是因為學生們出去的太急,沒抄傢伙,到了那裡就拆起了桌椅。好在教官們還很冷靜,沒有動槍,看局勢被控制就及時拉學生們撤了,雙方都沒出人命。算是大獲全勝。回去路上,學生們被准許買酒菜會班慶祝,大家滿載而歸,據說在男生宿舍那裡鬧到半夜方休。
班本部果然沒有追究任何人,只是在第二天的早netg誠團結,共同抗rì的大道理,連點名批評都沒有。中午還給大家加了兩個菜。
凡是出去打了架的學生,更加趾高氣揚,一連幾天,食堂里都能聽到他們的激烈議論,其他同學,包括康民都對他們投去了羨慕的眼光。女生也第一次偷偷打量男同學們。
等到幾天的熱鬧勁過去后,開始有了風言風語。說是范隊長被憲兵隊打是因為他和老婆當街打架,他們打架是因為范隊長被老婆抓jian了。桃sè緋聞在枯燥的軍旅生活里,無疑於一顆炸彈。人人飯後課前的話題,都圍繞著這件事。因為沒當場抓到蕩婦,各式流言於是紛紛登場。有的說,那狐狸jīng是個舞女,好稱東方小魔女,專吊有家軍官,榨乾錢財就逃之夭夭;有的說是上海灘的交際花,避難來的,路上被范隊長英雄救美,故而種下情根;還有的說,就是本地商販家的女兒,小家碧玉,范隊長老去買東西,一來而去,芳心暗許……唾沫橫飛中,大家陶醉於一段又一段羅曼史,說得聽的都意猶未盡。眾多流言中獨獨沒有人懷疑高淑恆。
我略略有點失望,有點不解。大概高淑恆和所有教官都關係很好,大家不會覺得她和范隊長有什麼特別;二來女生的焦點都在她和宋教官身上,誰也沒往立臉膛黑黑的范隊長身上想過。更重要的是,當天她並沒有被抓到。
事情生后,高淑恆常常坐在廊下吸煙,默默地看著天空,眼睛裡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孤寂和悲哀,似乎dú1ì於整個世界之外。我偷偷看著她,心裡很清楚,那天在旅館門口生的事,只能成為一個秘密。不僅是為了高淑恆的體面,也關係著我和小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