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襲

費清漪沖了溫水澡，身上不舒服的汗氣全部消散，頓感渾身清爽。

她透過鏡子看著裡頭濕淋淋的自己，又想到剛剛的那碗面時，嘴角微揚。

從衛生間里出來，費清漪一邊用毛巾擦著滴水的頭髮時，就看見男人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頭髮已經半干，便隨意的甩動著不長不短的碎發。

男人似乎覺察到了被人盯視著，他抬起頭，幽深的黑眸正好對上費清漪冷冷地注視。

「清清？你……洗完了？」

費清漪默不作聲，只是未曾移開打量他的目光。

「過來坐……這邊對著風扇，涼快一些，今天還斷了兩次電呢！幸好你不在家。屋裡頭是真很悶熱……」

費清漪隨手把毛巾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拖鞋底子摩擦著地面，發出拖沓的聲音，像老人慢吞吞的步伐，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男人坐著的沙發。

「屋裡再熱，也總好過外頭的大太陽曬著。是不是？」

男人見費清漪突然開口，驚喜又開心的連忙回答：

「當然，家裡當然要比外頭舒服。」

費清漪看著男人，心裡不得不稱讚著：還真是事事順從，毫無怨言。

「不過，委屈你，這破舊的小區開不了空調。」

男人急忙上前牽住費清漪的手，見她沒有避開，便順勢拉著她一同坐回沙發上。

「清清別說這樣的話，多虧你收留，要不然我……」

「我也只是正好路過，發現了你！」

費清漪略停頓一會兒，看著男人溫和的笑臉接著說：

「不過，你一直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讓人些擔心……」

「清清不用擔心，我身體很好，沒有問題。而且，能留在你心邊……我很開心。」

費清漪只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男人總是抓住機會就散發深情的魅力，也幸虧他頂著這張好看的臉，否則，還真是讓人聽著頭皮發麻。

「開心？可能，你以前的生活過的才是真正的開心。」

男人避開了費清漪的探究的視線，起身倒了兩杯水又折回來。

「清清，你晚上是去跟朋友一起慶祝生日嗎？」

「嗯。」

雖然硬生生的轉了話題，男人卻是一如既往的親切隨和，像是與辛苦工作一天歸來的家人聊天般隨口問著。但費清漪已經沒了聊天的興趣，只是面無表情的簡單回著。

「清清，我想……我也可以出去找個工作，這樣……這樣我們就能多一份收入，我也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男人說完，有些自責地垂著眼皮，那雙精緻修長的手在膝蓋上緩緩地摩挲，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費清漪無法窺得男人的心思，只是自己在心裡猜測：他發現了屋子裡的異樣？

「你這樣的人，出去很危險。」

男人聽見費清漪出口的話，猛然抬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直視她許久。

「萬一，走丟了回不來怎麼辦。」

男人側身坐著，面對著費清漪好似關心的話，沖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我永遠不會忘記清清，和這個家。」

費清漪覺得此時時刻，真是像極了愛情片里的片段。

一男一女目光相交，又說著如此親昵的話，多像是一對感情篤深的情人……只除了她這個無法進入狀況的女主角。

不過，男主角倒是入戲很深！

「要是，我一直都想不起來自己的家在哪兒，我……」

「那天，你倒在街上，也一點印象都沒有？」

男人顯得更加不知所措，卻又急匆匆地解釋：

「清清，我覺得，我應該不是壞人……」

費清漪起身，朝著屋子裡的主卧室走去。

男人立刻也跟著站了起來，沒有隨著費清漪邁動腳步，只是憂慮的叫了一聲：

「清清？」

「實在記不得就算了。時候不早了，睡吧。」

陪人演戲可真累！

費清漪說話時並未回頭，聲音平和沒有起伏，就像對著空氣隨口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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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人聽到木質的門板發出『咣當』一聲，他雙眼死死的盯著緊閉的房門，英俊如璧玉的臉部微微抽動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掌則緊握成拳。

夜已深，費清漪靜靜地躺在床上，只是閉目養神，雙耳則警覺的聽著這間房子里發出的任何一點輕微的動靜。

已經一個多月了……他還不打算動手？今天是滿月，應該會忍不住吧……

費清漪回憶著那天，在小區附近的窄巷裡發現的這個男人，他如遭遇了打劫似的，身上不但沒有一分錢，連手機身份證一概全無，當真是個三無人士。

若是個普通的遇難路人，費清漪當然會直接撥打110，交給警察處理。她才不會隨隨便便領一個陌生男人回家！

只是，這個人不同，與普通人不同！當她走近他時，竟然有些心癢又興奮的期待……

不知又過了多久，屋裡頭原本燥熱的空氣好像慢慢地在降溫，還隱隱有一股微微的涼意。

來了！？

房間的窗帘只遮掩了半邊，從窗口投進來的月光使得屋子裡頭並不暗沉，只是夜深時，寂靜異常……

費清漪能感覺到房門口有挪動的身影，但她依然鎮定的躺卧在床上，靜觀其變。

在如此幽靜的深夜，連人的輕弱的呼吸都會被放大成清晰的聲音，門把手被轉動的時候，當然更是一種不可能被忽視的動靜，即使那動靜已經相當的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稍微的活動就驚擾了門外頭的人，所以，費清漪連呼吸都控制著。等了許久，他終於要露出行藏。

費清漪能夠憑著聲音判斷著那個人的每一個動作。

他已經小心的打開了房門，赤腳踩著地板，步履移挪著靠近了床邊。

他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就在正上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假裝沉睡的臉。

他的氣息正在緩緩地朝她靠近，鼻息吐納間引起了空氣流動，隱隱騷動著她的鼻尖和臉頰。

費清漪的心裡平靜如水，像倒數計時一樣默念著：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就在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以普通人無法察覺的靜匿挨近了目標時，他滿心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得手的時候，突然間憑空就冒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那慘叫聲里一半是痛不欲生的凄楚，另一半像是怨念深重的咆哮，令誰聽了都要寒毛豎起。

費清漪不動聲色的從床上坐起身，那個趁夜偷偷潛入她房裡的男人，此時已經側躺在地上，雙手捂著半邊如火燒盡毀的臉，只剩斷斷續續的哀嚎。

「擱著好許久沒用了，我還怕這符紙上的丹砂退了色呢！」

費清漪說著話時，正一步步的靠近躺在地上的男人。

而那男人見她不斷走近，露出來的一隻眼裡閃動著狠戾的暗紅鋒芒，同時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惶恐。

這女人到底是誰？她怎麼會……怎麼會隨身藏著符紙……

男人不知道費清漪的底細，突然又受了傷，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背身用一隻胳膊支撐著身體往後挪了些距離，隨即手腳並用的迅速站起身，腳步踉蹌地逃出了費清漪的卧室。

而費清漪並沒有著急地追趕上前，倒是閑庭信步的尾隨著男人來到了客廳，還信手按亮了一盞壁燈。

即使壁燈光線昏暗，但卻已經足夠看清楚此時對峙站立的一男一女的狀況。

從房間逃到客廳的男人，再無平日里的優雅身姿，此時如喪家敗犬一般狼狽不堪。

那俊貌非凡的臉已經被毀了半邊，是烈焰焚燒后的猙獰形狀，而那雙原本清澈深情的黑眸，這會兒，正噴薄著洶湧如潮的紅色怒火。他裸露在外原本白皙的皮膚早已經變成的灰白，而脖子與手臂處竟浮動著交錯的青黑紋路。

費清漪則穿著一套淺藍色的居家便服，短衫配著短褲，上頭還印著各種水果的圖案，看起來休閑又輕鬆。

她面對著眼前已經是面目全非的男人，全無懼色，神情坦然。

兩個人對峙了許久，費清漪有些煩躁不耐的開口：

「好久沒有遇到異類妖物了，你倒是使些厲害的手段出來讓我瞧瞧啊！」

那男人像是瘋魔般嘶吼了一聲，卻不見有任何動作。只是定定地瞪視著費清漪。

費清漪不屑的上前一步，那如鬼魅一樣的男人倒像是驚弓之鳥似地退開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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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像是兩個在陶罐子里對陣的蛐蛐兒，繞著並不很寬敞的客廳周旋著。而對陣博弈總是一方是占著上風的。

費清漪步步緊逼，而男人則是在節節退縮。

當男人被逼迫著身體抵於一面牆時，他那張又丑又兇惡的臉上寒光畢現，如獸般低吟著俯身。

費清漪瞬間神色一緊，左手以指勾纏，唇間喃喃，突地從她掌心就騰起了藍色熒火。

「剎邪手印？！你是……」

費清漪朝著驚懼的男人會心一笑，那笑容引的男人身體顫動，而費漪清則更笑的眉目皆開，顯得整個人都是通透的。

本還抱著拚死一斗，想要掙得一線生機的男人，現下看見費清漪手掌上跳躍閃動的熒火，只覺自己在劫難逃。

下一瞬，還不等露著兇相的男人有任何反應，費清漪掌心一轉，攜著的熒火封印已經直直朝著他的胸口位置擊中。

男人立時就仆倒在地上，口中噴湧出一股暗黑血漬，那血湧出時幾滴濺在旁邊的沙發扶手上，蝕的皮質的表面千瘡百孔。

他雖受著傷，但也不甘於就此束手失命，在驚慌間不斷向四周張望著逃生的機會，當那猩紅的目光在看向通往陽台的玻璃窗時閃過了一道激動的光。

只見他身形一變，如鬼影移形，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飛沖向陽台。

但，卻並未如願衝出窗口，反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反彈回來，再一次重重地摔落回硬實的地面上。

「別費心思了，從你進了這間屋子時，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費清漪說話時，眼眸中的神色格外的冷靜鎮定。

男人不甘心，艱難的抬頭看向剛剛自己衝過去的窗口，那裡竟然隱隱有符籙閃動……封印！

這破屋子何時被加了封印！

男人知道自己命數將近，已經再無力氣折騰，只是喘著不穩的氣息凶神惡煞地瞪視著費清漪。

費清漪看了一眼伏於地上身形狼狽的男人，見他似乎也使不出手段了，便默默坐在了沙發上。

她雖表面看起來輕鬆，只是眼中警覺，視線一直落在那處地方。

剎邪熒火乃是她的鎮鬼絕招，眼前的這個東西好像只是受了些傷……受了接連兩擊，竟然沒有立刻斃命，費清漪此時心中大大震驚。

這些年，她於這些鎮邪驅鬼的之術是已經生疏了。

若不是對方大意，掉以輕心，自己趁其不備使了喪元符佔了先機，憑著對方的能耐，第二次出手恐怕很難一招就擊中。

「沒想到，遇到一個小丫頭，竟然有這樣的手段！」

地上的男人此時已經沒了人形，更不見原本的俊雅風貌，更像是一個才從地府鬼域中爬出來的惡魂。

費清漪還不確定眼前的這個邪物到底是個什麼來歷，倒不敢懈怠大意，但是有些好奇。

「天道早有規矩，這繁花似錦的人世，可不是你這種邪物隨便留戀的地方。」

費清漪見那邪物的狀況，也是撐不住多久的，不知道能從他嘴裡打聽出多少真話出來。

「哈哈哈……是啊，這繁花似錦的世間……可惜，它將不再是你們人類獨佔的地方！」

胸口受了重擊，他只覺得體內如火焚炙，說著話時都有些力不從心，喘聲如哨，但，依然意氣揚揚的宣告著一個驚天的秘密：

「新世界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人類，將不再是獨自霸佔這方世界的唯一強者……將會有更強者……你們人類，從前高高在上的人類，總是蔑視著的其它物種，未來，羸弱不堪你們也會遭到其它生物的蔑視，還有，踐踏與殺戮！」

費清漪聽著他的無稽之言，自然並不相信，心裡卻又暗自涌動著不安。

「不管未來是個怎麼的世界，你怕是無緣看到了。」

費清漪話似乎瞬間就激怒了男人，他雙目的紅色更加暗沉，像瀕死野獸的拼儘力氣的最後一搏，突然就怒目沖向了費清漪。

費清漪閃身避開撲過來的身形，左手指中已經執著另一道紅字紙符將要出手。

只是，對方狡猾，第一個撲身只是障眼法。

在費清漪閃躲避開，身形未穩時，對方絲毫沒有停頓的一個閃現，就已經在的費清漪的身後了。

還不等費清漪反應，對方已經一手鉗制住了她的左手，另一隻手，則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