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 其1

其實說起來，倒也可以一塊坐公交回去，白小九的公寓距離學校也不算太遠。但她說還有什麼事情要辦，就讓我先走。

學校一般都會在郊區，我們學校也一樣，到了學校再坐四站就到我住的地方。

是一個比較老舊的小區，也因此租金比較低廉。

父母雖然每個月都會匯錢過來，但自己一個人住的話，水電糧油米面……各種東西各種零碎的花銷，只能說剛剛夠。

所以給白小九買的那一頂帽子，是我這個月滿打滿算省下來的全部。

而至於一個香吻和零用錢這樣的互換值不值得……，她畢竟救了我一命，勉勉強強還是算值的吧。

公交到學校這一站的時候，就已經沒什麼人了。車上寥寥幾個，或是看窗外或是戴著耳機閉眼，車上用來播公益廣告的電視機也關掉。

這個移動的封閉空間，竟然有了一絲詭秘的氣氛。

我發著呆的時候總感覺好像有人看著我，但又找不到在哪裡。

那種被人盯著時候頭皮發麻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而當我抬起頭的時候，車上的人又都還是原樣。

熬過了四站，終於到了小區門前，我匆匆忙忙下車，在車廂後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車上的人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那是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眼神，摻雜著迷惑、好奇和……迷離。

於是小區門口到我房門前這一小段距離，卻在我自己嚇自己的恐懼中變得漫長……

就是那種，突然間看什麼都不對勁的感覺，平常只覺得老舊的牆壁這時候也有了古樸神秘的味道……

迅速擰開房門踏進去開燈，然後又迅速關門，上鎖。

我扶著把手靠在門上，感受著名為安全感的氛圍。

……

手機鈴聲這時候卻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

說實話，我被自己手機的鈴聲嚇了一激靈。

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我又苦笑出聲，連連搖頭。

但也就在同時，積攢了一路的不安和恐懼也隨之散去，就像氣球突然一下子泄了氣。

10085，是提醒我交話費的。

我打開支付寶看看餘額，看了很久，最後只能無聲地哭泣。

這樣的現實才最讓我想逃避。

……

……

白小九說到，卻沒做到，也或許是昨晚的事情沒有忙完，她顧不上。

總之直到現在，我仍然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

而現在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已經快結束，白小九的座位從早上就是空著的。

難道是遇到什麼危險了？我搖搖頭又否定自己，她那麼厲害應該是沒什麼危險的吧。

總之我就在這樣的無端猜測和擔心裡度過了上午最後一節數學課。但不得不說，數學的無聊和對我無知的無限放大，才是加劇我胡思亂想的罪魁禍首。

中午在食堂只點了最便宜的一份湯麵，正吸溜的時候白小九突然出現在我對面的座位上。

換一般人大概要嚇一跳，但畢竟……我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再被這樣的小事嚇到未免太不應該。順帶一提，昨晚被手機嚇到的事只是意外。

「怎麼只吃這個？」她好像絲毫沒有覺察到昨天對我的經濟狀況造成了怎樣破壞性的傷害。

「額……」但男人總是要打腫臉充胖子，「這幾天上火，吃點清淡的好。」

「哦~我本來還以為是昨天那個帽子太貴你沒錢了，

打算請你吃飯的……」

看著她得意的表情我意識到她一開始就知道，這只是她逗我取樂的一個小圈套而已，但是，

「我突然覺得上火也需要適當吃點可口的東西……」

我上當了……對不起！我的節操……只是，我無法克服我身為人類的本能。

……

她嘿嘿地笑，然後自然地把我的手機遞給我。

什麼時候又拿走的？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隨後便釋然，她想拿什麼都能輕易拿走的吧……除了我的心和我的貞潔。

「我最近也沒什麼錢了……轉給你一萬先用……」

嘴裡的麵條被我噴了出去。

她貼心地遞給我紙，隨後又恢復了原本的姿勢：右手在桌面上撐著臉頰。

「太……多了……不是，就算少我也不能拿啊……」

「拿著吧。」

「不行。」我想我還是有點身為男人的尊嚴的。

「啊？你不對我負責我怎麼辦啊？」聲調提高的同時她做出一副欲要流淚的模樣。

周邊的人突然一下子看過來。

「對不起……我收下。」

她得意地壞笑，隨後又遞過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很精巧的……手壞。

還是用彩繩編織的。

「這可是我親手編的哦，就當做昨天帽子的回禮吧。」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本要直接收下，她卻強勢地拉住我的手，然後親自給我繫上。

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彩繩，但是……卻在接觸皮膚的時候感覺到裡面似乎有些異樣，可我又說不出來是什麼。

「話說回來，昨天說了要回答你的問題。現在問吧，過期不候哦~」

我忙放了筷子。

「那天帶走無相的是什麼人？」

「道家的人，現在嘛……好像是叫什麼特安局……不過你不用管他們，有我保護你就夠了。」

豈止是夠，我甚至覺得白小九一個打他們一百個可能都綽綽有餘。

「我……為什麼傷會好的那麼快？」

「……額，這個啊……嗯，其實是在你沒注意的時候我偷偷給你治療的。唉……虧人家費那麼大力氣給你療傷……」

聽到這裡我突然有不好的預感，於是趕緊換下一個問題，「他那天說……我有妖氣什麼的……」

「哦~可能是因為和無相接觸時間久吧……你昨天回到家的時候身上也都是我的香水味對吧？」

這倒讓我有點不好意思，結果沒想到她接著又來一句讓我更不好意思的：「啊~這麼說的話，有我的味道陪著你一定睡得很舒服吧？」

「我……我可聞不到。」我只好這般無力地辯解。

「誒？……還有什麼問題嗎？」

「啊……有，就是……這些什麼妖啊，讓我小心啊什麼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不明白……額不，倒不如說我完全不懂。」

「那要給你講明白也太麻煩了……簡而言之就是……你生活的世界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妖和你見過的貓貓狗狗，和你自己一樣，都是這個世界的生靈。以及……你現在挺招妖怪喜歡的，所以要小心。」

「你這麼一說我反而更雲里霧裡了。」

「那就等以後再詳細講給你聽吧，我有點事得走了。」她把雪白的頭髮撩動一下然後起身，」我這兩天都請了假不會來學校。所以有事的話一定要聯繫我，還有啊，小心一點，除了學校和家哪裡都別去。」

她沒讓我說話就離開了。

我還在發著呆，她又突然倒著走回來，拉住我的手然後指著那條彩繩手環，「這個！千萬不可以摘下來，記住沒有？」

我點點頭，她這才放心離去。

什麼啊，這不就像是處處照顧我的大姐姐型女朋友嗎？我突然想到昨天在公交站台的時候……

我只好用力甩甩頭。

……

接下來的兩天，正如白小九所說，她連一秒鐘都沒出現在學校里。

至於她在不在家，或是她究竟是去做什麼事，這些我更是一概不知。雖然知道她住在哪裡……但才兩天，還不至於要去拜訪一趟。

自從被白小九提醒過之後，我就更明顯地感受到有奇怪的目光。

在家裡自然不會，在學校的時候也還好，但在學校到家的這段路程之間，或許是我敏感過度……但我感覺到了很多視線。

有個叫吳雙的女孩大概也是這其中之一，只不過……她和那些隱藏在人群里的視線不一樣。

她是直接走出來，走到我面前，然後就自顧自地開始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吳雙。」

如此正經的開場白反而讓我有些無所適從，要是像白小九一樣直接貼過來我反而更好接受一些吧大概……這麼說起來的話，我還真是有些病態。

「啊……你好，我叫何平安，額……你和我……一個學校？」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穿著和我一樣的校服。

「嗯，我還是和你一個班的。」

這可讓我有些傷腦筋了，我雖然在班裡格格不入，但高二分了班之後也有兩個多月了，不至於連同班同學的臉都認不出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連忙補充道：「額……啊，對不起，忘記說了，我是今天才要轉過來的……」

「哦~那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我不至於遲鈍到連這個都發現不了，而且說實話，從她一開始主動過來找我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不對勁。

「啊……這個……師傅他也沒告訴我該怎麼說啊……」她自己嘀嘀咕咕。

「什麼師傅……？」

「啊……不是，是……是我爺爺。」

我打量著她。臉上的皮膚很是細膩，身材也相當不錯，雖然不如白小九，但白小九都多少歲了，我認為這個女孩反倒未來可期。五官不論是單獨拆開來看還是合在一起都稱得上標誌，一頭黑髮如瀑般披在後面……

啊不對，其實我是在打量她的表情，想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露出的小臂與其說瘦弱倒不如說是……緊緻，就好像濃縮在那裡一樣，給人一種十分有力的感覺。

「那個……可以別再盯著我看了嗎……」

我這才發現她已經羞紅了臉，渾身寫滿了不知所措。

「啊啊……抱歉。」

果然偵探就是要從最細緻處發現別人不能發現的線索……也難怪我看得那麼入神。

「那個……你有事嗎？」

「沒……」

嗯，雖然和漂亮女孩一塊去學校也很不錯，但是……我知道我的處境有點危險，所以，「那我先走啦，學校見，要不然遲到了。」

「誒……等等，有……有事……」

她趕緊叫住我，但叫住之後又沒了下文，

她扭捏地站在原地，然後突然抬起頭看著我，

「我們一起去學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