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怪事
陰暗潮濕的密室里，石床上，一道瘦長身影屈膝盤坐，周圍散發出極強的氣息波動，彷彿到了修鍊的關鍵期。
突然，他雙目一睜，周圍的空氣彷彿在一剎那間凝固，而後兩臂一展，道道灼熱的氣息如波浪一般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密室里的水分好似在一瞬之間便被蒸發，燭台熄滅的白燭也重新被點燃。待其氣息平穩，四處牆壁已經出現大片黑色的燒痕，密室早已由原本的陰暗潮濕轉變成為了明亮燥熱。
身影騰空而起，穩穩的落在地面，眼神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這次閉關倒是略有突破。
燭光下，男子一襲黑袍，鷹鉤鼻，三角眼，面色自帶凶戾，他甩了甩衣袍，朝著門外淡淡道：「進來吧……」
石門緩緩打開，傳來陣陣腳步聲，一道黑影發出刺耳的笑聲：「看樣子，得恭喜嚴兄修為更進一步了啊。」
伴隨著黑影走進，明明沒有任何風，四面燭台上的白燭突然間燭火搖曳，忽明忽暗，彷彿受到了什麼干擾。黑影慢步走到離黑袍陰翳男子不遠處，明暗交雜間依稀可以看到他那醜陋如枯樹皮般的面龐。
陰翳男子盯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答道：「仇執事過獎了，不過是稍有進境而已，倒是仇執事，若是能更進一步，我就得稱呼你為仇長老了。」
仇執事僵硬的笑了笑，他正是不久前擊傷燕雲忠的那位枯槁男子，他用沙啞的聲音道：「不過是想在血祭當中喝點湯罷了，能不能成功都還是未知數，嚴兄說笑了。」
陰翳男子暗中冷笑，但還是正色道：「執事遠道而來，不會是來找我聊家常吧。」
「當然不是。」
仇執事搖了搖頭：「不過是看到嚴香主最近動作頗大，想來看看嚴香主的火魔功練到何種層次了。」
「現在看來，果然是更進一步。」
陰翳男子面色微微一沉，在心底暗罵，這個老東西是來警告我的，自己和他不是一個分部，此次前來，就是想告訴自己越界了。
當即冷冷道：「仇執事多慮了，我倒是想，可那批女子，可不是給我的……」
「我是無福消受啊。」
「不是給你的？」
仇執事一愣：「那還有誰？」
陰翳男子一頓，神態莫名道：「這是長老所需的，我不過是奉命辦事而已，怎麼，仇執事已經管到長老頭上了嗎？」
最後一句，他的語氣微微加重。
仇執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握住了拳頭，卻又不動聲色的鬆開了。略有些強顏歡笑道：「嚴兄言重了，不過是提了一句而已。只是不知是哪位長老所需，我好多多留意。」
陰翳男子盯著他那枯槁的面容片刻，突然變得和顏悅色起來，拍了拍他的肩：「不用緊張，我當然明白仇兄的意思，那些女子，都是孟長老要的，我也不過是乾乾跑腿的差事。」
「仇執事也知道，孟長老是何等人物，他要求的，我敢不去做嗎？」
「執事想必也能體諒我吧。」
仇執事面色不變，心底卻已破口大罵，誰不知道那位孟長老和你的關係，這分明就是看自己這邊分部沒有長老坐鎮，才敢如此放肆。
但他還是道：「自然，既是孟長老需要，那嚴兄還得多多費心了。」
「各盡本職而已。」
客套兩句后，仇執事便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陰翳男子有些不屑的看著其離去的背影：「一個吸人血的老怪物罷了，這麼大年歲還未築基，又能有什麼成就。」
「一日不築基，就一日被壓在身下，就算你通過血祭僥倖築基又能如何，孟長老築基多年，又豈是你可以相比的。」
「而我作為其心腹，又是火魔功的傳人，未來必定平步青雲。」
仇執事一路行到一處無人之地，突然間一聲怒吼，髮絲飛舞，血氣升騰，全身上下發出恐怖的波動，他一拳轟出，頓時有大片樹木應聲倒地。
「嚴天小兒，安敢欺辱於我!」
他的眼中充斥著不甘：「若不是仗著有長老撐腰，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本執事有百種方法置你於死地。」
「當務之急，是築基。築基不成，終究沒有話語權……」
「血祭……」
……
燕雲忠拿起烤鴨，狠狠的撕了一口，又猛灌一口酒水，沈默也不甘示弱，大口吃著牛肉，酒倒了一碗又一碗。
桌前的虞長卿望著他們那驚人的吃相，默默的夾起一道菜送入口中。
「長卿兄弟，你也忒斯文了。」
燕雲忠看著虞長卿那細嚼慢咽的模樣，覺得有些著急：「你這樣才能吃多少，男子漢就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沈默贊成的點了點頭，他舉起碗：「不要這麼拘束，來，長卿兄弟，我敬你!」
虞長卿舉起他的碗和沈默碰了碰，不是他不想用杯子，而是店家說他只有碗。
有時候虞長卿也在想，人應該怎麼活著才算是真正的活著，是苦求仙路，不食人間煙火，還是燕雲忠口中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他自然是求仙路了，可修仙該怎麼修，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說法。他的叔叔一生風流，不拘小節，卻也修鍊有成，大長老心性淡泊，無欲無求，同樣自得其樂。後來他實在想不出了，乾脆就隨本心，覺得怎樣舒適怎樣來。而他的本心告訴他，他現在只需要用心體驗每一件能帶給他不同感受的事就行。
就像現在，他之前並沒有嘗試過大碗喝酒，但現在他可以試著去體會大碗喝酒的快樂。
只有歷經塵世，方知何為本心。
其實，燕雲忠和沈默吃的如此急是有道理的，昨天他們一直走到了晚上，待找到驛站時，店鋪都打烊了，只有些剩飯。原本行路就要耗費巨大的體力，更何況晚上幾乎還未進食，所以今天到玉禾鎮，自然放開大吃。
虞長卿自在的喝了一口酒，朝著剛忙活完一邊的小二道：「小二，我想找你打聽一件事。」
小二聽見有人呼喊他，連忙趕了過來，一臉恭敬的道：「客官，您講。」
「你們這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小二臉色大變，惶恐道：「客官可不要亂說啊，我們店食物都是精心製作，嚴格選材，童叟無欺，絕對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虞長卿一愣，知道他是會錯自己的意了，解釋道：「我是指鎮上，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例如女子失蹤，人員傷亡的案件，如果有的話，還請告訴我。」
說完，他往小二手中塞入一錠銀子。
小二眼睛一亮，用手捏緊，不著痕迹的放在兜里，臉上充滿討好的笑容：「這位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這您就問對人了。」
他望了望四周，向著虞長卿湊近道：「咱們這鎮上，確實經常發生詭異的事情，每到夜晚，鎮上的女子都不敢出戶，據說，是有夜鬼作祟，夜鬼會挑選年輕，好看的女子，將她綁走送給鬼王！」
「鬼王？」虞長卿神色詫異。
「是啊，鬼王。」小二點頭。
「客官您別不信，雖然我沒有見過鬼王長什麼樣，但我卻親眼見過夜鬼!」
小二神秘兮兮的說道。
他又湊近些，搓了搓手，一臉的敬畏，訴說著親身經歷：
「那天晚上掌柜的打烊晚了，街上的人全都走光，只有風吹的痕迹。我正準備收工，突然間，大霧瀰漫，阻擋了我的視線。我正奇怪，又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遠方傳來，由於好奇，我朝著聲音方向過去，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
「夜色中，我看到一群身影，伴隨著陣陣青煙，一蹦一跳的前進，不似活人!」
「借著濃霧，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我藏在一個角落，屏住呼吸，我親眼所見，它們將熟睡的女子一個個從房裡抱了出來，抗在肩上，準備離去！」
「當時不知道是什麼勇氣，也許是他們沒發現我，我居然準備過去瞧個究竟，我正準備尾隨他們，可突然，他們居然全都不見了!一個都找不著了！」
「我四處尋找，正心生疑惑，突然，我感覺背後有目光注視著我，直刺的我頭皮發涼，我僵硬的轉過頭……」
「啊！！！」
「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嗎？一張臉！青面獠牙，凶神惡煞，彷彿從地獄里逃出的惡鬼！特別是它的眼睛，是猩紅色的，就像是塗滿了血漿！正注視著我！」
「我當即嚇昏了過去，當我醒來時，已經是白天了，然後我就聽到有女子失蹤的消息，我這才明白，是遇到真夜鬼了！興許我福大命大，又或者平時做多了善事，竟保住了這條小命。」
小二說完，一臉的唏噓之色。
虞長卿沉默了。
燕雲忠此時張大了嘴巴，口中的鴨肉都還沒來得及吞咽下去，沈默則端著碗，表情獃滯的看著他。
小二略有些得意，心道是自己震懾住了客官，卻看到他們還是保持著這番動作。
怎麼震懾這麼久？
小二正疑惑，突然耳朵被一把揪住，有些吃痛的轉過去，卻看到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正凶神惡煞的盯著自己。
「啊，夜鬼！哦不，掌柜的，哎呦，輕點，小的知錯了，痛，痛……」
「你小子，又在這裡給客人們胡說八道些什麼!皮癢了是不是!」
「還不趕緊去上菜!」
胖胖中年向著他大吼。
「是，是!小的馬上做!」
小二捂著耳朵，馬不停蹄的跑了去。
胖胖中年掌柜朝著虞長卿等人歉意的笑道：「幾位客官不要介意，這小子，就是一天神神叨叨的，幾位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就當聽聽故事就好。」
「掌柜的，我覺得他不像是在說假話啊!」
虞長卿望向胖胖中年，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