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藍山之行

「箜兒，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漫步在蘭山公園，肖筱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林箜，又看了看身邊的安暖。安暖點了點頭，示意肖筱接著往下說，肖筱嘆了一口氣說道：「箜兒，我們現在要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會影響到你和陳斌的關係，你要聽嗎？」肖筱明顯感覺自己的語氣都在顫抖：「你如果不想聽就算了，是關於······」

「關於過去的陳斌為什麼會那麼堅決地拒絕我的原因對吧？我是知道的，關於陳斌身上發生的一切。哈哈，除了杜熙，可能其他所有人都以為我被蒙在鼓裡了吧？」

「你知道？那你······」安暖和肖筱都顯得很驚訝，可是終究是沒有敢問出為什麼林箜和這樣的陳斌確立了關係。

「因為······陳斌已經找出來了那個最完美的解決辦法。我以前和杜熙聊過，我跟杜熙說，只要能和陳斌在一起，我不介意和他一起去為他的過去贖罪。奈何杜熙這個人又傻又楞，聽不懂我的意思，我就是想要讓杜熙將我的態度轉達給陳斌，他倒好，被我感動的一塌糊塗，說什麼也不敢和陳斌轉達。」林箜看了看身邊的安暖，還上手去揉了揉安暖的臉，接著說道：「我發現你倆可真像，死腦筋，還特感性。怪不得你倆能走到一起，時隔多年還能互相牽挂。」

「你這話很難不讓人感動，簡直是當代王寶釧。」安暖不甘示弱，伸手揉了回去，還邊揉邊說。

「並不是哦，相比較而言，我還是覺得你更像一些。苦守寒窯十八年，哇塞，十八年杳無音訊，結果還是互相牽挂，越想越覺得你像，雖然你倆只有十年。」

「嗯，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小暖兒可以被稱為當代王寶釧了！不過就我所知杜熙不像渣男薛平貴，這麼多年了還是寡著。對了對了，最近我還在聽《武家坡》這首歌，你們也聽一聽，編曲不錯哦。說的就是這個故事，哈哈。」肖筱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順便遞給林箜一個耳機，開始找她口中的《武家坡》這首歌。

戴著一隻耳機的林箜走在了前面，肖筱和安暖互相看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無可奈何，她們兩個又何嘗沒有聽出林箜對她們兩個有所隱瞞，可是感情畢竟是自己的事情，她們就算再擔心，也沒有立場去妨礙已經做了決定的林箜去追尋她自己心中的幸福。不管怎麼樣，她們都只能祝福和保護了。

一行三人因為是坐纜車上的山，所以並沒有感覺有多麼累。初到藍山的林箜表現得像個好奇寶寶，每看到一個新奇的東西都要讓安暖和肖筱拍照留念。一路往山下走去，有說有笑，三個人都覺得心情愉悅且輕鬆，連日以來的疲憊也消散了不少。尤其是安暖，這些天在家應付那些上門「盤問」的親戚，實在讓她難以忍受，可是才回來待了幾天，幾人也不好意思離開。直到前天，陳紅艷看出了女兒的窘迫，雖然有些不舍，卻還是讓她和朋友們早些出去做自己的事情，陪著兩個朋友們好好在蘭州玩一玩，尤其囑咐了不要虧待了林箜這個外地的小姑娘，要讓林箜感受到「大西北的熱情」。

她們莫名其妙得走到了一條寬闊的水泥路，沿著這條路往下走，居然走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小巷兩邊都是充滿時代感的店鋪。她們穿梭在狹窄的小巷和人群之間，周圍那些嘈雜的，帶著濃重蘭州鄉音的吆喝聲一刻不停。於是三個人都不再言語什麼，而是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前方不遠就看到了主路，安暖這才回神，心下有了決斷。

這一路上她其實一直都在考慮是不是要將陳斌所做的一切問得明明白白，可是在走過這條路，看著街道兩旁那些沉默著生活的人，她突然頓悟一樣，其實不論誰都是糊糊塗塗地過完一生。人生不可能事事都稱心如意，清晰可見，與其做個人間清醒，倒不如抱著糊塗活下去，只要過得幸福，人生最難得的不是清醒，而是自欺欺人的幸福。

她確信，她們已經幾乎要失去所有的少年意氣，她們的生活最終一定會歸於平淡，歸於柴米油鹽。她曾經不以為意的生活就這樣靠近，被時間一點點推向她。她想起來杜熙曾經說過的話，人生是一個又一個階段平滑地過渡著往前走的，人從來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不論是思想還是追求，不論是面對的困境還是收穫的喜悅，都是不斷變化著的。

說著這話的杜熙顯得格外憂鬱，那時的她不明白這樣的猶豫從何而來，現在才算是徹底明白了。杜熙和她都是戀舊的人，期望著身邊的一切都不要改變，可又無力去維護，只好認輸，她選擇了自我封閉，杜熙選擇了逃離一切，本質都是一種不起眼的對命運的抗爭罷了。

人這一生的追求太多了，多到說不清道不明，那貪戀紅塵的人，最終一定會為紅塵所傷。不論是她所遭遇的，或者杜熙所經歷的，都在驗證著。可是還不等傷痕癒合，貪戀紅塵的人就一定會再去沾染紅塵，這是不長記性的貪婪！這也就是時隔多年命運又將她與杜熙牽涉到一起的原因。

安暖從包里取出手機，戴上耳機，放了一首《滾滾紅塵》，耳邊嘈雜聲逐漸被音樂取代，聽著曲調和歌詞里那濃重的無以釋解憂傷，安暖的心緒逐漸平穩了下來，看著身邊跨著她向前走的肖筱和林箜，她突然覺得人生幾乎已經圓滿，喜悅幸福佔據整顆心。她將手機自帶的筆記打開，寫下：「我們將人生一點點送給時間，時間將人生轉換成記憶反饋回我們。這是公平的交易，我想，時間從來都不是殺死我們的利器，而是最溫柔的記錄者。」

「小暖兒，你怎麼突然也聽起來歌了，你在聽什麼？」站在安暖身邊的肖筱略帶好奇地問道。

「滾滾紅塵，剛才我突然想起來三毛了，杜熙以前給我借過一本三毛的散文集，我看完了，雖然內容記不清，但是三毛的散文里那對人間煙火的描寫給我的記憶極為深刻，剛才看到這個巷子，可能是一時間從人跡罕至的山間小路走到這麼嘈雜的街巷裡，刺激了我的記憶吧。越讀三毛越覺能覺出她的質樸純粹，她像是個孩子，也像是一個可愛的精靈。連帶著她書裡面出現的每一個人物都能讓閱讀的人感覺出質樸純粹的美好，她一定擁有一對靈動純潔的眼睛，才能發現這些美好的人、事、物。」

「小暖兒好像很喜歡三毛哦，那電影你看過沒啊？電影很好看的哦，當初看得我哭得稀里嘩啦的呢，哈哈，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林箜看了一眼肖筱，隨後又看向安暖，笑著說道。

「沒看過，總是想不起來，就像是之前的我總是想不起來給我養在陽台的花澆水，最後它們全部枯死了。過去的我，歇業在家，除了維持基本的生活出門買東西之外，我都是在客廳的一個角落枯坐一天，我可以就那樣一直從早坐到晚上什麼事情也不幹，等到定好的鬧鐘響起，再躺回床上睡覺。」安暖的神色呆愣，面無表情，卻流下兩行淚。

「那段經歷確實難忘，不過好在現在已經走出來了，即使是悲傷，也不會再像當初那樣折磨自己了。」安暖嘆了一口氣，將淚水抹去，又接著說：「但我還是了解過那部電影，一同了解的還有張愛玲，為她和胡蘭成的愛情也同樣感到惋惜。肖筱，你記得不，當時你帶到學校的那本《半生緣》，看過的人不多，我算一個。記得後來杜熙跟我說起過，他不喜歡人們把張愛玲和三毛放在一起對比，她們二位的風格完全不像，是不應該被比對的。」

「小暖兒，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你現在有我們，我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肖筱用手臂將身邊的安暖環抱起來，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侶，林箜看到這一幕，嘿嘿一笑說：「你倆別動，我給你倆拍張照片。」說罷，林箜跑到還在發獃的兩人面前，快速地拍了一張照片。而後又掏出手機，建立了一個微信群，將安暖兩人拉進群。

林箜將群名改成「大被同眠」，還勒令肖筱把群備註改成「夫」，安暖把群備註改成「妻」，自己則將群名改成了「小三兒」。安暖和肖筱看著林箜剛才拍的照片被換成了新群的群頭像，都有些無可奈何，或許正是因為林箜這無憂無慮，單純的性格才是最吸引她們的地方，也是她們三人能夠成為密友的原因。過去安暖和肖筱並沒有現在這般要好，尤其是高中畢業后更是疏於聯繫，林箜的出現，像是一條繩，重新將兩人連接在一起，且更加緊密。

安暖和肖筱互相對看了一眼，讀出了彼此心中所想，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恰巧的是，林箜竟然抓拍到了這一瞬間，在手機上鼓搗了半天，加了一層暖色濾鏡。那剛換好的群頭像於是就這麼下崗了。新換的頭像上，安暖和肖筱溫柔地看著彼此的樣子，顯得更加甜蜜，也更像一對情侶。

「咱們算是有一個自己的小群啦，以後你們兩個出門約會可一定要在群里發，我這個當小三的一定會嚴格遵循自己的義務，當一個感情的插足人員！當然，你們倆任何一個想要偷偷約我，給我私發也不是不可以哦。」林箜看起來還是沒有從剛才抓拍的喜悅中緩過來，一邊蹦跳著向前走，一邊對著，面露無奈的安暖和肖筱說。

漸漸地，夜幕來臨，華燈初上，三個人被車水馬龍的喧鬧包裹起來。安暖只覺得這晚似水般溫柔，溫柔得她想要哭泣。耳機里的歌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首英文歌《beauty『sjustaword》，她喜歡其中一小段歌詞的翻譯paiy『sjustawordwithoutyou（若不經歷痛苦，美麗只是一個蒼白的符號）。這首歌充滿力量又不失溫柔，讓她止住了眼眶裡打轉的淚，讓她臉上溫柔的笑繼續存在，充滿希望和力量。這真美好，她感謝一切給予她溫柔的人和陪在她身邊的人。她慶幸在最痛苦的時候沒有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對自己、父母親人、所有在乎的人的不尊重。安暖想，或許一切困難的本意都是希望人能夠成長。所以面對好意，請不要逃避或者漠視，更不要去想著結束一切，這是這個世界的溫柔，只是方式方法激烈了些而已，請原諒這個幼稚莽撞卻很溫柔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