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該受委屈還得受
道歉,道啥個歉,老子還從沒幹過這事嘞。劉老黑一撇嘴,蠻橫地說句,你進我家倉里偷谷,打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了你,還敢要我道歉,我看你是欠揍,操!
啥叫偷,這是工作。胡岩理直氣壯地說,你打人就是不對,就得向我道歉,好在沒傷著,否則你還得賠醫藥費。
賠你媽個逼!劉老黑爆起粗來,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敢來我家偷糧,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你……胡岩氣得直咬牙,想爆粗卻怎麼也爆不出來,末了轉眼看向楊副鄉長,楊鄉長,他敢這麼囂張,你看……
楊副鄉長明白鬍岩的意思,是要自已替他作主,可他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就挨了個巴掌嘛,再說道歉也就是一種形式,犯不著斤斤計較。再說了,瞧劉老黑這樣子,是不會輕易道歉的,要真逼他道歉,准得大吵一架。說實話,他可不想為了一個新來的幹部這麼做。
其他人見楊副鄉長不開口,也就明哲保身似的不替胡岩說話。
面對這種情形,胡岩心裡怪難受,同時騰地來了股火氣,沖著劉老黑嚷句,道歉,劉老黑,你必須跟我道歉,聽見沒有!
劉老黑見鄉領導都沒吭聲,越發這麼放肆起來,扯著喉嚨嚷起來,不道歉,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麼著,哼!
見胡岩受辱,王宇飛心裡暗自高興,卻假裝好心地勸句,得了吧,小胡,你大小也是個鄉幹部,就別跟農民一般見識了。
洪子健清楚胡岩不是小心眼,而是要在眾人面前維護自已的尊嚴,因此不顧一切地站出來挺他,小胡挨了打,完全有理由要求對方道歉。劉老黑,小胡沒報警,已經夠寬宏大度了,你趕緊向小胡道歉。
劉老黑看向沉默地啜著茶的鄉領導,振振有詞地說句,我交清了公糧和稅費,誰敢叫派出所的人來抓我!要真這樣,老子跟他拼了。
這話讓楊副鄉長覺得刺耳,抬頭瞪眼劉老黑,沉著聲說句,不叫派出所的人來抓你,是不想跟你計較,可這歉你還得道。
聽鄉領導這麼一說,黃支書趕緊拍拍劉老黑的肩膀,笑著說,楊鄉長都這麼說了,你就向小胡道個歉好吧。不就一聲對不起,張口就能說出來,犯得著在這扛么?來,快說吧。
不說,堅決不說。劉老黑梗著喉嚨說,這輩子我還沒對誰說過對不起呢,何況這人還砸了我家大門上的鎖,還到我家倉里裝谷。
說到這鎖,女人忽地指著胡岩嚷起來,賠鎖,你快賠我家鎖!你要不賠鎖,我家男人就不向你道歉。
就算他賠鎖,我也不會跟他道歉。劉老黑斬釘截鐵地說,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道歉,何況只是個新來的狗屁幹部。這歉我絕對不道,這鎖我也不用賠,就算窮得叮噹響,也不在乎這幾個錢。
給人這麼小看了,胡岩自然不痛快,卻還是努力控制自已的情緒,不溫不火地說句,別說我大小還是個鄉幹部,就算是老百姓,你打了我也得道歉。劉老黑,你要還有點人品,就該向我說聲對不起。
劉老黑不屑地瞥眼胡岩,見他擋住自已的路,伸手一把推開他,徑直往門口揚長而去,兩雙反剪著抄在背後。
胡岩邁開兩腳要找劉老黑賠禮道歉,哪知楊副鄉長喝了聲,小胡,別跟群眾斤斤計較,讓他去吧。
聽領導這麼一說,胡岩只好立住腳,看著他說。楊鄉長,這……
楊副鄉長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小胡,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要面子。可你是鄉幹部,該受委屈還得受,該丟面子還得丟。跟你說吧,鄉幹部天天要跟農民打交道,這種事是難免的,以後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激怒群眾,不要激化矛盾,明白不?
楊鄉長,我沒有激怒劉老黑,解釋的時候我還一臉是笑,結果他卻打我。胡岩委屈地說,我受到了侵犯,要個道歉……
好了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楊副鄉有點不耐煩地打斷道,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以後還怎麼工作,嗯?
王宇飛瞧見領導皺眉頭,不禁竊喜,似乎獲得了某種滿足。
不替自已作主也就算了,還當眾批評自已,胡岩心裡堵得慌,卻又不敢把想說的說出口,只能死死憋住,實在是怪難受的。
儘管洪子健平時愛打抱不平,不過看到楊副鄉長板著張臉,也就不敢替胡岩說話了,生怕惹惱了領導,只好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算是給他一份安慰。
雖說憋屈得要命,可胡岩也不想再說什麼,只退到一旁沉默不語。
過了會兒,楊副鄉長便起身朝大家一揮手,下令繼續工作。
於是,大家便跟著楊副鄉長出了村委會,往右一拐,撲哧撲哧地踏著積雪,說說笑笑地朝王建安家走去。
來到一棟低矮破舊的老屋前,村支書沖著敞開的大門喊了句屋裡有人么,還沒等回應就抬起兩腳邁進了門檻。
等胡岩隨同大家進了那間灑滿著雞屎、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的廳堂時,一個穿著舊棉襖、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從隔壁房間里走了出來,撲閃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打量著一屋子裡的人,那神情似乎有些害怕,以至於連口都不敢開。直到村支書問她爸上哪兒,她才喃喃地答句在後院呢,說時舉起手往屋后指了指。
話音剛落,羅營長就抬腿往廳堂後面的廚房走去,準備到後院把王建安叫來,可剛跨過舊得發黑的樹門檻,就聽到吱地一聲門響,一個身材中等、頭髮有些零亂、四十齣頭的男人走了過來。
羅營長叫了聲建安叔,就拉著對方往廳堂走去。
看到滿屋子的幹部,王建安臉色不由得沉下去,那表情像是見了仇人似的,只光站著一句話也不說,因為他清楚這些人是來幹什麼的。
見王建安陰沉張臉不吭聲,黃支書也把臉一沉,說鄉里領導和幹部來是要清繳稅費的,還特意提醒句他家已經拖欠了三年的提留統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