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小時的課程，張章無數次的偷看白芷離。

昨天晚上她安排好一切之後，一直趴在門縫上觀察。

先是凱瑞進入白芷離的房間，接著又是卓恩急匆匆的趕回來。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一切都是她搗的鬼，在聽到卓恩的怒吼以後，她直接把門關死，開心的睡覺了。

次日，張章收吃過飯老早就到教室里等著看白芷離的失魂落魄。

直等到差五分上課，白芷離還沒有來。張章暗暗竊喜，激動得拿筆的手都在顫抖。

結果，差一分鐘九點，白芷離一身飄逸的長裙毫髮無損的猶如九天仙子般姍姍而來，白衣黑髮精緻的容顏，滿身仙氣把講台上的老師都驚得忘記講課。

張章懵逼了，氣得咬牙切齒。

她不相信那麼周密的計劃會失敗，白芷離能夠正常上課，只有兩種可能，一個凱瑞的無能，另一個就是卓恩的無下線。

她就不明白，白芷離除了那張臉好看點，究竟有什麼好處值得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被戴了綠帽子還捨不得拋棄。

課程即將結束，想著馬上就能回諾丁和姑爺爺見面，白芷離開心死了，聽課也就沒有每天那麼投入，當然發現了張章的小動作。

這兩天張章沒冒什麼壞水，白芷離懶得搭理她，直接無視。

她不屑的一瞥，直接把張章氣炸了肺。

*

出去二十幾天，回到諾丁已是四月初。

離開的時候冰雪消融，回來后已是草長鶯飛。

白芷離拒絕了卓恩帶她回自己家的強烈要求，扔下哀怨的卓恩，撲入姑爺爺的懷抱。

「姑爺爺，你是不知道呢，大半個月，哀家簡直相思成疾。」白芷離拿小醋瓶拚命的往碗里倒，麻辣燙的鮮香味道因加入老陳醋而顯得格外有食慾，聞著的人全部口水橫流。

米書左手拿著小勺子舀辣椒油，右手拿著筷子輕輕的攪拌，臻首低垂，斂眸落睫，唇角含笑，在外人看來再簡單不過的動作，讓她操作成行為藝術，溫婉不可方物。

「其實你相思的是小老闆吧。」

米書終於調好味道，她撩起臉頰邊的一綹長發掖在耳後，夾了根紅得鮮艷的金針蘑放進嘴裡細品。從前總是晶亮的眼睛里一片幽靜，兩頰深深凹陷，飽滿紅潤的唇蒙上一層淡淡的灰。

姑爺爺整個人由原來的璀璨明珠變成放置在角落裡被蒙塵的舊物。

白芷離鼻子發酸，幾次眼淚差點流下來落在碗里，都被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米書瘦了很多，人還是那個人，卻變得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從前的米書陽光快樂，現在的她，把從前的自己藏起來了，躲在冰冷的角落裡，看不到光，也感受不到溫暖溫。

她的心中有傷！

白芷離又難過又生氣，她真想大聲罵醒她，張強就是個渣男，幹嗎為了他把自己弄得和鬼一樣。

可是她不能。

米書對張強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那麼簡單，在她看來，那是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是經歷時光考驗和沉澱的真心戀人，是她的初心。

此時的她真的好後悔。

若是那個晚上，她沒有叫姑爺爺去給她幫忙，也就不會和張章扯上太多的關係，自然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而她豁達樂觀的姑爺爺也不會這麼痛苦。

如果追溯到底，她白芷離才是造成米書今日痛苦的根源。

白芷離真的很後悔，很後悔。

只可惜，一切都無法重來，後悔也於事無補。

「幹嗎呀，我挺好的，你別瞎擔心。」米書忽然抬起頭，沖著她綻開個笑容。

她的笑和從前一樣，很好看，只是很空洞，少了靈魂，是死寂的。

傻瓜，在我面前故作堅強幹嗎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都會陪你的。你連在我面前都要戴上面具了嗎？我會心疼的。

「我有啥可擔心的，就是你那碗里辣椒放的太多，把我嗆得難受。」

話沒說完，眼淚先流了下來，她的聲音更咽著，不敢抬頭，不想讓她看自己難過的臉。

姑爺爺故作堅強的樣子，她真的好心疼，好難過，心裡也更加的恨張強和張章那兩個爛人。

越想越替米書感到不值，眼淚也流得更凶，最後以至於直接捂住嘴，壓抑的哭聲引得旁邊吃飯的人不住的朝這邊看。

米書輕嘆一聲，放下筷子，扯了兩張紙巾塞在她手裡，用手心蓋住她稍微有些涼意的手背輕輕的拍。

「好了，我的姑奶奶，我都不哭，你哭什麼呀。你哭，我也心疼的。小心點兒啊，鼻涕流碗里還得重新叫，浪費錢。」

白芷離不忍心讓米書再為她擔心，破啼為笑，用紙巾在臉上抹了兩把，「事隔十多年，姑爺爺還是這麼小心眼兒。今天我請，你吃多少我請多少，叫，再挑喜歡的叫，多叫。吃得撐撐的，把那些腌臢東西都隨著那什麼排出去。」

米書本來挑了根黃面，還沒放嘴裡，讓她說得立馬沒了胃口，扔下筷子，沒好氣地白她，「成心不讓我吃是吧，還帶這麼省錢的？不仗義。」

……

兩姐妹好久不見，有說不完的話。哭一陣，又笑鬧一陣，嚇得旁邊的吃客挪了位置，以為遇上兩個精神病呢。

白芷離的位置對著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緻。

外面下了點雨加雪，氣溫驟降，小飯館的玻璃窗上蒙了層薄薄的霧氣。

窗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了很久。春風夾著小雨和雪粒子打濕了他的外套，頭髮濕成縷的搭在額頭，臉色凍得發白，也不肯離開，只盯著裡面的某個方向，滿目凄涼。

白芷離悠悠嘆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有些事發生了，再也沒有辦法當作不發生。而有些人，一旦深愛了，哪怕分開，也沒辦法當做不愛。

米書是這樣，張強也是這樣。

嚴格來說，張強也是受害者。白芷離做為米書的死黨，一切以米書的利益為先，當然不會優先考慮張強的感受。其實她知道，被人陷害，不被理解，更不會被原諒的張強也很痛苦。

後來，米書要了一瓶白酒，也不管白芷離，沉默著自己小酌。杯子小巧得可愛，裝不了多少酒。奈不住一杯接一杯的數量多，沒一會兒，眼神就飄了。

「姑奶奶，我的心好疼啊，像被割裂了一樣。疼得我整夜的睡不著。離離，我好想把它拿出來，找根針把傷口全部都縫起來。太疼的地方，好好的揉一揉。」

「我把張章當成朋友，可她怎麼那麼不是東西，算計奪走我的愛人。姑奶奶你知道嗎，她要別的東西我都不在意，唯有張強不行。他不行，我捨不得啊。」

米書一邊喝酒，一邊無聲的流淚。她的眼睛可真多，就像怎麼也流不完似的，不斷的滑下臉頰，在她面前的桌上積了個小水泊。很圓，很咸，很苦。

「我好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把那些都忘掉，然後什麼也不想的和他在一起，像從前那樣愛她，他也那樣的愛著我。可是不行，姑奶奶，我做不到。只要看到他，那件事就像把刀，扎得我痛不欲生。姑奶奶，我好怕疼，太疼了，我真的疼怕了。」

「姑奶奶，我很沒用，對不對。拿不起，放不下，這不像我。可我就是放不下啊，怎麼辦？姑奶奶你不要看不起我，我是真的愛她，那種想要和他地老天荒、同床同冢的愛。你不要看不起我，以後我會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