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師
烈日當空,日光穿過花藤間的縫隙照射在斑駁的青瓦上,古宅內的睡蓮池細細閃閃,晃的人眼疼。
一身著錦衣華服,身高四尺的男童的背著池面,身旁稀稀疏疏立著幾個高壯的侍從。
男童面色紅潤,皮膚白皙,頭帶小玉冠,當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可惜那一副囂張跋扈,紈絝子弟的模樣,富氣尚存,貴氣消個七七八八。
小少爺前面站一少年,舞勺之年。一身破舊的錦衣,頂著一頭枯燥的長發,即使年齡尚小,臉上帶著稚氣,但眉眼間的英氣已有,可見來日是個英俊瀟洒的少年。
只聽小少爺傲氣的聲音傳來:「小za種你給我聽好了,過幾天你娘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就要被趕出去了。不過本少爺我心地善良,可以個你一個機會,讓你不用被趕出去。但是以後你得把本少爺的衣服鞋子全洗了。」
旁邊的侍從附和:「反正你每天都要洗那麼逗的衣服鞋子,也不差小少爺這幾雙。」
聽到這般話語,男童,也就是葉鴻嘆了口氣,根本都不想理會,只能低著頭,遮了遮自己無奈的眼神。
明明爹都是同一個,怎麼葉文就這麼好命呢。
自己不但爹不認,他娘也從未護過他,不然自己也不至於過得這麼慘。
一會兒,葉鴻抬起頭,對他說:「怕是不成了,我娘身體不大好,需要人照顧,我得跟她一起,不然實在放心不下。」
「哼!」
葉鴻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
「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本少爺帶走。」小少爺不知從哪學來的,張口就來。
看著面前比他高壯不知多少倍的侍從,葉鴻有苦無言。
真是倒霉啊,走之前還要再遭一次罪。
但是他也只能順著葉文。
反抗不會起丁點作用,反而會給他帶來更為嚴重的懲罰,吃虧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洗衣服,鞋子,劈柴。
他哪樣沒做過。
所以慢慢的,他也習慣順從他了。
雖然依舊少不了挨罰,但好歹沒那麼嚴重。
葉鴻只得裝乖的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索性他們明天就離開了。
這時,一道氣息羸弱的聲音不緩不慢的從葉鴻身後傳來,
「葉鴻。」
來人一身淺黃紗衣,顯得原就白皙的肌膚好似在發光。身形瘦弱,一頭秀髮用一根紫色步搖盤在腦後,一雙泛著冷的眼眸看著他們。
葉鴻轉頭一看,有些訝異,正是他娘鳶芳湘。
不太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平日里就不愛出門,這兩年更是乾脆不出門。
鳶芳湘並未過來,而是與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也不曾看一眼葉鴻,反而看了葉文一眼,便走了。
「明天我們便走了,莫再生事。」
葉鴻低聲應答:「知道了,娘。」
分明不是在和自己講,葉文卻總感覺到一陣脊背發涼,雖然葉鴻他娘連妾室都算不上,可葉文從小就有點怵她。
而且長這麼大,葉文見過她的次數也不過寥寥無幾,可每次遇到,都會給葉文留下心裡陰影。
他再怎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也只是一個十一歲孩童。
對鳶芳湘是沒什麼招的,只能一番狠話。
「哼!你們兩個就等著明天被趕出去吧,到時候你們只有求著回來的份。我們走!」
看著葉文一群人浩浩蕩蕩遠去的身影,葉鴻鬆了一口氣。
待他轉頭,發現鳶芳湘也已經走了,趕忙跟了過去。母子之間就隔著一段長長的距離走了一路。
葉鴻一路上就這麼看著鳶芳湘的瘦弱的身影。明明是近在咫尺吃的母子倆,心中卻好似隔著萬重山。
跨過一扇烏頭門,走在一條由石板鋪成的小路。
滿目瘡痍的庭院景光慢慢的從葉鴻眼前滑過,被拋在身後。
不一會就到了一座小竹樓面前,葉鴻其實也不太懂為何他們住的房子跟府里其他人住的房子一點兒都不一樣。
也不是沒有問過,只是他娘從未搭理過他,只是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窗外盛開的鳶尾花。
後來便也不再問了。
竹樓外密密麻麻的代表著純潔天真的白色鳶尾花此時一朵不剩,只剩些泛著黑綠的殘根敗葉。
葉鴻只要一想起當時葉夫人眼印著火影的囂張得意,心裡便不是滋味。
在這葉府,連那些下人都可以踩他們一腳。
其實離開了到也好,雖說沒了衣食無憂,但倒也不用再受這府里人的欺辱。
此時已值酉時,鳶芳湘回房須得進過葉鴻的房間,像往常一樣,葉鴻回到自己的房間准吃晚飯。
「過來。」
葉鴻身形一滯,轉頭看去,看見的也只是他娘絲毫未停的的身影。
可能是他聽錯了吧,葉鴻轉過頭。
下一秒,葉鴻再一次轉頭。
鳶芳湘房間,葉鴻坐在椅子上看著鳶蘭布著桌上的吃食,不知道他娘今天打的是什麼葫蘆。
鳶芳湘置若罔聞的看著鳶蘭布完晚膳,然後示意她坐了下來。
看著也坐下來的鳶蘭,葉鴻心裡的古怪感更強烈了。
並非他刻薄,不允鳶蘭和他們一桌。
他兩歲時,他娘遭重病。
屋漏偏逢連夜雨,葉夫人刁難,一個下人都不肯調與他們。
而鳶蘭是娘的陪嫁丫鬟,一邊要照顧年幼的他,一邊還要顧著娘。
後來在他娘開始有意無意的疏離下,葉鴻與鳶蘭的感情一度超過了他和他娘的感情。
只是不明白後來為何鳶蘭也開始像他娘一般疏離他。
平日里鳶芳湘是不允許任何人與她一同用膳,包括葉鴻。
今日突然讓葉鴻與鳶蘭和她一起用晚膳。
讓葉鴻委實感到有些奇怪。
但等三人全部上桌后,鳶芳湘便慢慢的吃了起來,彷彿仍與平日里就她一人一般。
而鳶蘭也不說話,跟著一起吃了起來。
面對眼前這一情況,葉鴻不知道也猜不出來她們今天到底打的什麼啞謎。
也就乾脆放寬心的吃了起來。
平日里他們的吃食都是府里下人送過來的,如記憶里一樣的清湯寡水,只有過年能看到點油水。
從他記事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與他娘一起用膳。
放以往他還可能想與他娘再緩和一下感情,但是現在他已經不甚在意了。
他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有時候他感覺他還不如沒爹娘的孩子。
以前他還小的的時候,他也曾憤憤不平過,明明他也是葉府的少爺,為什麼他就必須要做這些臟活累活,還要被府里的其他人看不起。
後來,葉夫人那眼裡的嘲諷讓他的自以為是碎成了一地,
「一個連妾室都不是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居然也敢稱自己為葉府少爺,真是可笑至極。」
放下碗筷,葉鴻看向鳶芳湘,發現她們早已放下了,正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他被看的有點脊背有點發涼,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們,結果卻突然對上旁邊一雙清澈明亮像帶著一團火的眼眸。
「?!」
「砰!」
葉鴻被驚的直接涮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但在面前幾人淡然的注視下,葉鴻又默默地將要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然後拉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又坐了下去。
「······」
「過來。」鳶芳湘示意他過去。
然後葉鴻便在他娘的示意下跪了下來。
很久以後,葉鴻仍記得當磕頭時余光中在風中揚起的淺黃色衣角,劃過他的額角,輕輕的,又帶著讓他難以抑制的癢。
就像鳶芳湘於他一般。
稀里糊塗的磕了三個響頭后,看著眼前他新鮮出爐的師父,葉鴻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不過他感覺師父好像不太喜歡他這個便徒弟。
正眼都不帶看他的。
葉鴻那自以為悄**的眼神都被人看在眼裡。
如果非要讓他來用兩個字來形容他這新上任的師傅的話,那非明艷二字莫屬。
從飽滿的額頭延至挺翹的鼻樑,兩瓣嫣紅小巧的唇瓣合在一起,配上那清亮的雙眸,當真是一副明艷大方的美人胚子。
一頭青絲隨意用絲帶綁在頸后,絲毫不影響她的明艷。
「你再看什麼。」
葉鴻一愣,隨即對上了一雙清亮圓潤的雙眸
葉鴻趕忙低頭。
「呵。」
「好了,時辰已晚,既已拜完師,葉鴻你便先回去吧。切記,明早寅時定要出現在葉府西門。」
這怕不是他娘對他講的最長的一句話了,葉鴻想。
鳶芳湘的目光放在葉鴻明亮的眼眸上,放在稚嫩的臉龐上。
見鳶芳湘的目光還放在他身上,葉鴻有些遲疑:「娘?還有什麼事要······」
「無事,你該回去了。」鳶芳湘平淡的聲音響起。
「是。」
夜起,竹樓的一扇窗前映著兩道身影,一道坐著一道站著。
「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既已做了決定,何不······」
房間里息了火,這間竹屋好似以前從未迎接到過它的主人。
次日寅時,葉府西門。
葉鴻背著他的包袱,等著他娘與師父的身影出現。
但不知為何,今早起來后,便總感覺心裡有點喘喘不安。
難不成娘她們被人攔住了,葉鴻內心焦急。
等了一會,見人還沒有來,葉鴻便有點等不住了。
但是他又怕他這湘剛走,他娘又來了。
算了,再等等。
又過了一會,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音開始不斷的從葉家主院那邊傳過來。
葉鴻等不下去了,正欲回竹樓尋他娘和鳶蘭時,
一隻纖細柔軟的手捂住他的嘴,拉著他向一條魚主街相反的小路疾走。
葉鴻內心驚慌,抬手想把捂著他嘴的手扳開,奈何紋絲不動。
殺人劫財?!
正當葉鴻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時,身上的束縛消失,他趕忙轉過身。
到底是······
師父!
葉鴻懵在原地,不太明白這是個什麼狀況。
他有些急慌沖她喊:「師父!我娘和鳶蘭都還沒出來,我想進去找她們······」
一陣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葉鴻的師父不理會他,直接拉起他,縱身一躍,直接跳進他們身旁這一堵高牆內的府邸。
剛落地的葉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