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
大昌時期,國土分為南北兩城。南方賜名南昭城,北方賜名北元城。先帝為大昌窮盡一生心血,駕崩於南昭城中。新帝乃皇后次嫡子,年十五。
「先帝仁厚慈愛,庇佑百姓事業亨通,國安家和。今朕登基大典,著批升職忠義之士,以固大昌繁榮。朕之兄長才華出眾,戰功赫赫,本不欲身居高位,但念及兄長之功,朕今日特封原驍龍將軍為昭元王,故之嘉賞延續不斷,另賞新修昭元王府,城池十座,賞金千萬兩。另,朕遵先帝遺願,特為昭元王賜婚,封烈士滿門蘇家孤女蘇之稼為昭元王妃,位居正室。欽此。」
此聖旨一下,朝中便議論紛紛,猜測不斷,越發離譜。
站在最前位的昭元王此時臉上並未出現任何錶情,看不出喜怒哀樂,挺拔高闊的身型將他展現的格外冷漠。
那好看的唇一張一閉:「臣,領旨。」
他早就猜到了先帝會留下遺願托他照顧蘇家孤女,蘇家世代盡忠,先帝與緬鮮一戰得以全身而退,便是蘇家世代為他鋪下的路。
蘇家孤女蘇之稼早些年養在她姨母王氏府上,后蘇家家主為保唯一女兒選擇不將女兒接回家中撫養。於是蘇家孤女便在王氏府上養到了如今十八的年紀。
昭元王名宋知,字朝臨。字是先帝親取,這麼些年大家都如此稱呼。現今皇帝賜號為「昭元」,如此狂大的名號,想必也是有先帝遺囑在中。
宋朝臨一路騎馬回昭元王府,進府便命人收拾了久久無人居住的湘居。昭元王府地闊,不比東宮小,離主卧檀居最近的便是湘居。
「王爺,您當真要娶蘇家孤女?」侍從烏雲皺著臉開口問道。
宋朝臨穩穩端起一小杯茶抿了一口,抬起一雙飽含風雪星辰的眼睛,淡聲道:「好生養著,既是先帝遺願,遵從便好。」
「王爺本可以拒絕的,先帝早就給了您這個權利,您可以使用的。」
宋朝臨放下杯子,將手擱置在雙膝,一雙眉目凌厲不已,說出來的話卻聽不出什麼起伏:「沒有必要,這婚亦算是解了我一大煩心事。」
「……」
烏雲偷偷腹誹,全城那麼多世家女子踏破了門檻就為了見王爺一眼,王爺瞥上一眼就好似要嫁給王爺一般興奮。此等幸福的事,在王爺眼裡居然是煩心事。
烏雲表示不理解。
宋朝臨輕嘆一口氣:「只怕是這姑娘跟了我,不算幸事,且罷。這些日子便讓我好生歇息吧,累了那麼多年,總算有機會睡好覺了。」
「王爺向來不參與朝廷紛爭,沒有熟家,沒有仇家,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宋朝臨挑了一下眉,半晌道:「仇家……可未必沒有。」
聖上賜婚,本是不需要去送聘禮的,但宋朝臨覺得這是尊重女方的禮數,便帶著黃金千兩早早抵達了王氏府邸。王氏家主一看見昭元王便行大禮,但宋朝臨看也沒看便徑直踏入了府中。
可在主堂里落座了一大晌都不曾見那位蘇家孤女,這讓宋朝臨很是不悅。就在他準備跟烏雲交代的時候,進來了一位打扮浮誇,濃妝艷抹的女子,與王氏家主生的極像,想必是王氏之女了。
「小女參見王爺。」
宋朝臨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場面無比尷尬。
王氏家主之妻便是蘇家孤女的姨母,此時也站在堂下面露難色。
過了大約幾秒鐘,烏雲看了一眼宋朝臨的臉色,不算好看,甚至很難看,便開口道:「王爺是來見未來王妃的,請問現在何處?」
「這……」
堂下之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沒有憋出話來。
一瞬間,宋朝臨蹙眉,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便抬眼去看眾人的臉色,在掃到王氏妻臉色的時候,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冷聲開口:「搜府!」
蘇之稼是在府中後院柴房中發現的,被發現時渾身濕透,高燒不止,脖頸處還有被粗繩細條強勒的痕迹。
宋朝臨立刻下令請來宮中御醫,當即診斷。在確定蘇之稼並無生命大礙,只是傷及根本,可能會導致不孕不育情況之時,面色猛地沉下。倒不是他宋朝臨看中子嗣,他不在乎這個,但是對於女子就不同了。
「今日所有診斷結果,知道的一律不許說出去,若本王發現有人違抗命令,格殺勿論。」
宋朝臨離府的時候命人帶上了蘇之稼。王氏家主帶著女兒妻子跟在身後不停請罪說自己不知道蘇之稼會在那個地方。
宋朝臨被念叨地煩了,本不欲過於責罰,將人帶走便好,可這一下他便心中頓時充滿了煩悶。
「凌虐當朝王妃,你該當何罪!!!」
宋朝臨一句話便把人嚇得不輕,紛紛跪了一地。烏雲也是感慨,他真的很少見宋朝臨在戰場以外發這麼大的火。
「烏雲,命人將聘禮和王妃的東西全部帶走。今日之事,咱們秋後再算。」
「是!」烏雲吩咐人後便站在王氏一群人面前,沉聲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們如此對待未來王妃,這是打王爺的臉,還是打聖上的臉啊?」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烏雲自覺從王爺那裡學來的最厲害的東西就是冷臉,懾人無比:「這話還是留給王爺聽吧,好自為之。」
蘇之稼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宋朝臨剛處理了一些小事務,想起來便到了湘居。
湘居離檀居只隔了一座橋,宋朝臨過去的時候,正看到蘇之稼坐了起來揉著腦袋。
宋朝臨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著她道:「太醫說還需靜養幾日,你餓嗎?餓了傳膳。」
蘇之稼抬起一雙雖有病氣卻仍舊圓潤亮堂的眼睛,掃視了一眼宋朝臨,在看到他腰間玉佩的時候立刻晃了神,手忙腳亂想要爬起來跪下:「奴婢參見昭元王,昭元王殿下金安!」
宋朝臨準備扶她的手頓時愣住,半晌蹙眉開口:「為何要自稱奴婢?」
蘇之稼愣了愣,小聲道:「規矩理應如此。」
宋朝臨心裡其實已經猜到了緣由,不甚煩悶,但還是忍著悶氣伸手將她扶起來,聲音含了十足的撫慰喻義:「以後不要這樣自稱了,你以後是本王的王妃,在我面前要自稱臣妾。」
蘇之稼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宋朝臨。
宋朝臨與她對視了半晌忽地眉頭鬆開了,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笑意:「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敢跟我對視這麼久的姑娘。怎麼?你沒有領到陛下的聖旨嗎?」
蘇之稼自知不禮貌,轉頭又要去跪,被宋朝臨一把攔下,他開口道:「你我以後便是夫妻,夫妻之間不需要那麼多禮節。」
「夫妻……」蘇之稼紅了臉,「奴……臣……臣妾領到了聖旨,惶恐不安,臣妾並非良人佳配。」
宋朝臨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伸出手貼上她的額頭:「又發燒了?臉這麼紅。」
蘇之稼不敢躲,只能小聲道:「沒有……這是……羞的。」
宋朝臨反映了幾秒,忽地笑了一下。
這時進來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她對著宋朝臨行禮后便站在了蘇之稼對面。
宋朝臨介紹道:「她叫晴雲,曾經是我手下唯一的女將,以後就是你的貼身侍從了。」
晴雲對著蘇之稼行了一個禮:「晴雲參見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金安。」
蘇之稼頓時措手不及,要去扶人,宋朝臨卻攔下了她:「你以後便是昭元王妃,這樣的禮你都受得起,不行禮的人你也有權處置,可明白?」
蘇之稼點了點頭,對晴雲道:「那你快起來吧。」
「謝王妃娘娘。」
宋朝臨點點頭,站起身來:「晴雲,好生照顧王妃。」
「諾。」
蘇之稼當晚睡的格外沉,格外踏實。
蘇之稼再醒過來的時候,宋朝臨已經入宮去見聖上了。脖子敷了葯,很是舒服。她穿好鞋走下床,才發現這個地方不是一般的漂亮,雖不如姨母那房間雍容華貴,卻也是怡人一方,院中種了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漂亮花朵,屋中是清雅素凈的裝扮,她很是喜愛。
晴雲端著粥走進來看到她起身了,便立刻放下了東西:「王妃您怎麼起來了,您的傷還需要靜養。」
蘇之稼笑了笑:「你不必喊我王妃,我叫蘇之稼,莊稼的稼,你叫我小稼就可以了。」
晴雲也笑了笑,搖頭道:「王妃說笑了,在王府,不可沒有規矩。王妃如此和善,日後會受人委屈的。」
蘇之稼自知魯莽了,便撓了撓耳後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努力適應的。不過……我很想知道王爺為何願意娶我?我……原配不上他。」
晴雲聳了聳肩道:「晴雲不知,王妃若是想知道,大可等王爺回府親自問他。」
「我……」蘇之稼一張臉瞬間紅透,欲言又止,「算了。」
「王妃想問什麼儘管問。」
蘇之稼清了清嗓子,身子不自覺低了一些:「我有點怕王爺……」
晴雲笑了兩聲,開始細細回想道:「誰都怕王爺,我也怕,但是時間久了就會發現,王爺心思細膩,其實最善於觀察人心。你怕他沒有用,你要努力做一個讓他認可的人。」
「我是一個孤兒,從小參軍,不為別的,就為一口飯。我在前些年的戰亂中受了極重的內傷還被掠為俘虜,是王爺單槍匹馬將我救回來的。後來我再也沒辦法上戰場,是王爺將我留在了身邊,給了我出路。王爺只是看起來凶,其實很好說話,王妃的話……沖王爺撒個嬌應該就行了。」
蘇之稼紅了臉,半天憋不出話,只能埋頭去喝粥,惹得晴雲直笑。
與此同時,皇宮。
「臣參見陛下。」
「兄長快起。」皇帝將他扶起來,雖是十五的年紀,確有著該屬於皇帝的風範,宋朝臨一直都這麼認為,他的這個弟弟生來就是帝王。
皇帝坐下來,看著宋朝臨笑了笑:「聽聞兄長昨日闖王氏府邸,將未來昭元王妃直接掠回了府?」
宋朝臨冷笑一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陛下公務還是不夠繁忙啊。」
「朕尋點樂子罷了,這些摺子,枯燥,兄長可願為朕解解悶?」
宋朝臨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細品了一番才開口道:「臣昨日是去下聘禮的,可惜那王氏府邸險些鬧出人命,不得已才將未過門的妻子接到府中。」
「哦?既然如此,朕會命人調查的。不過兄長今日怎的想起朕來了。」
宋朝臨放下手中的茶杯,板著一張臉道:「臣今日是有事求陛下。蘇家孤女現如今在我府上終究是未過門,臣想提前婚期。」
「這有何難,朕命人另擇吉日。」
「還有一事,蘇家孤女不適宜從王氏府邸出嫁,臣想求陛下允她宮中出嫁。」
皇帝愣了愣,收起笑臉:「宮中出嫁的一般都是公主或皇親國戚,恐怕不合規矩啊兄長。」
「婚後她便是我昭元王妃,臣未覺不可。」
「那兄長容朕思慮一番,修書給你。」
宋朝臨起身行禮:「謝陛下。既如此,臣便無事啟奏了,先行告退。」
「兄長不去見母妃嗎?」
宋朝臨身形僵了僵,留下冰冷的二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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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不會這就動心了吧!!(?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