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繡

刺繡

蘇之稼看了一眼,是白天被針扎出來的血點子,她不在意道:「沒事,我不會刺繡,第一次難免碰壁嘛。」

晴雲嘆氣:「這讓王爺看到了怕是會生氣的。」

蘇之稼疑惑:「為何?」

「王爺這人就是這樣,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他,任何人也都不能欺負他的人。」

蘇之稼想了想宋朝臨,好像王爺確實是這樣的。她反握住晴雲的手:「我想多聽一些關於王爺的事情,可以說給我聽嗎?」

晴雲笑起來:「姑娘想聽,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當晚晴雲告訴她,宋朝臨是個殺伐果斷的人,雖然對待萬事萬物都冷漠無情,卻也有溫情的一面。在曾經的一場戰役中,俘虜了敵方的一對母女,本來是應該扔到馬草垛那裡將人折磨瘋慘的。但是宋朝臨卻命人將那母女送回了敵方。

那天宋朝臨說,她們做不了人質,柔弱百姓的姓命遠沒有城池權勢重要。

雖然宋朝臨有柔情一面,但是也會因為有人受誘惑通敵而怒氣大發。他提前逮到了通敵者,雖然沒有造成任何損失,但他還是在眾軍面前將人處決了。

晴雲告訴她,那人通敵是因為父母妻兒都在敵方做人質,她很震驚。

晴雲看著她的表情笑了笑:「姑娘一定想知道他為什麼不肯放過那名通敵者吧,王爺說,叛國者,有一就有二,不留。」

晴雲跟她說了很多軍中的趣事,最後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天在王氏府邸。

她窒息掙扎,好不容易踩到了遠處的一個水桶,摔下來的時候水桶也倒下了,潑了她一身,同時背部撞到了柴木,她痛的發不出聲。

再後來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闖了進來,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如漂浮在水面上,雖濕冷,但有太陽一般的溫暖環繞著,還有好聞的木香。

第二天嬤嬤一大早便將蘇之稼帶走了。

第三天一如既往。

第四天。

第五天……

終於在第六天的時候,蘇之稼聽到了關於王爺的消息。

晴雲在她筋疲力盡回到房間的時候急切道:「姑娘,我今天聽到了別人提到了王爺。」

蘇之稼很意外,她以為她在出嫁前都不會再有宋朝臨的消息了。

可是下一秒她就覺得不對,因為晴雲表情不對。

果不其然,晴雲立刻開口:「她們說王爺去了北元城替聖上撫恤災民,在我們入宮那天就去了,毫無預兆,突然下旨。這就意味著,王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們被太後娘娘留在了宮中,王爺或許派了人留下來接送姑娘,但是一定出差錯了。」

蘇之稼抿唇:「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晴雲非常堅定地搖頭:「不可能,王爺思慮周全,凡事都有萬全之策。軍中這麼多年,王爺手下精兵萬千,如此忠心追隨王爺就是因為跟著王爺不用有任何後顧之憂。」

蘇之稼此時意識到,很可能,這就是太後娘娘的意思,或許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正當她想著的時候,忽然闖進來幾個女人,蘇之稼一眼就認出就是一起學習的幾個秀女。她平時幾乎從不與這些秀女交流,現下更是不知緣由。

為首的秀女道:「原來你就是許配給昭元王殿下的蘇家孤女啊。」

蘇之稼站起身:「各位姐姐有什麼事情嗎?」

秀女毫不客氣道:「我們發現繡房丟失了一塊金紡布,特來搜查。」

說著她就直接抓住蘇之稼從她身上掏出了一塊形狀奇怪的……荷包。

晴雲畢竟是戰場出來的,兩三下就把人從蘇之稼身上挪開了,語氣絲毫不懼:「各位姑娘休要如此無禮。」

秀女拿起荷包嫌棄地蹙眉看一眼,然後冷笑對蘇之稼道:「這麼丑的東西也就你縫的出來了,也不知道你從哪兒來的命居然能嫁給昭元王殿下。」

晴雲不悅蹙眉:「請各位姑娘慎言!我家姑娘將來就是昭元王妃……」

「昭元王妃?哈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聲此起彼伏。

「有命從這裡出去再說吧,別做夢了,你以為你為什麼在這裡,太後娘娘壓根兒不想要你做她的兒媳,這都看不出來嗎?」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想著當昭元王妃。山雞也相當鳳凰,就算你死在這兒,昭元王殿下也無可奈何。」

蘇之稼忽然拉開晴雲衝上去一把將荷包搶了下來,幾個秀女反應過來立刻按住了她,蘇之稼掙扎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踢了一腳,還有尖銳指甲劃過她的手背,比針刺手指還疼。

她在晴雲衝過來前怒氣抬頭:「這金紡布,是孫嬤嬤說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無偷盜之事!你們妄議太後娘娘與昭元王殿下,是不想活了嗎!?」

啪!

一個巴掌打在了她臉上,蘇之稼只覺得渾身都疼了起來。

晴雲立刻拉開眾人,爭吵間,引來了姑姑和孫嬤嬤,將所有人帶去了四福院。

孫嬤嬤開口道:「教你們學規矩,你們卻如此放肆,當真是不把宮規放在眼裡!」

「是她先動的手!孤兒就是孤兒!什麼都不是!偷盜宮中之物還妄想昭元王殿下!」

啪!

一個熟悉的巴掌聲響起來,蘇之稼轉頭去看,被打的就是剛剛那位打她的秀女。

孫嬤嬤的聲音響起來:「毫無規矩!昭元王殿下豈是你我能言的!?」

姑姑的聲音跟著:「你說的偷盜,確實不存在,蘇小姐是奉陛下旨意入宮學規矩的,你說她偷盜,難不成是說陛下識人不明?還是說你覺得我宮中連金紡布都供不起嗎?」

「奴婢不敢!」

孫嬤嬤繼續道:「既然如此,每個人二十大板,手抄宮規百遍,以示懲戒。」

孫嬤嬤站到蘇之稼面前:「蘇小姐和晴雲姑娘需要同罰,蘇小姐可有異議?」

蘇之稼愣了愣,蹙眉:「晴雲是我的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保護我是昭元王殿下給她的命令,嬤嬤要罰,便算我一個人好了。」

蘇之稼眼疾手快攔住了身後的晴雲,轉頭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這是晴雲第一次見蘇之稼這樣看她,沒有害怕柔軟。

孫嬤嬤挑眉,轉頭看了一眼那姑姑,聲音好似在笑:「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只是四十大板下去,姑娘怕是半條命都要沒了,三十大板便好,姑娘可有異議?」

「沒有。」

蘇之稼從來沒想過這板子打的居然是大腿,在第十下的時候她就受不住暈了過去,然後被澆醒,繼續打。

晴雲被塞著嘴綁在旁邊,眼睜睜看著蘇之稼一次又一次暈過去醒過來。這一刻晴雲都想明白了,都是一夥的,就是為了把蘇之稼了結在四福院,最後給她安一個不守婦道或者什麼隨便的罪名,總之不讓她或者再見到王爺就好。

晴雲把蘇之稼拖回房間的時候,她的大腿已經洇了血,膝蓋也是因為磕碰血肉模糊。

晴雲邊哭邊給她上藥。

可是葯太少了,她看著蘇之稼緊閉的眼睛,不安的眉頭。實在是難受極了,一瞬間,她想起了太醫院的林醫官,林醫官是宋朝臨的人,他一定有辦法聯繫宋朝臨。

於是晴雲立刻弄了毛巾給蘇之稼擦了擦,輕聲道:「我去找人救王妃,王妃娘娘您堅持住!」

北元城。

烏雲急沖沖跑進來:「王爺,出事了。」

宋朝臨寫字的手頓住,抬眼看他:「說。」

烏雲憋了半天,只把一封信放到了宋朝臨面試:「王爺還是自己看吧,是林醫官的信。」

宋朝臨拆開掃了一眼,震驚之餘更是後悔,他早就懷疑皇上突然讓他來北元城是受人挑唆,如今看來就是太后挑唆,就是為了讓蘇之稼死在宮中。

烏雲焦急道:「聽聞王妃傷勢嚴重,三十大板啊王爺,普通將士都受不住的。更何況王妃還有舊疾在身,這……」

「即刻啟程,回宮。」

大昌城池眾多,山多水多,北元城和南昭城相距甚遠,宋朝臨趕到宮中的時候,正是三日後,天微微亮。

這三天里宋朝臨的脾氣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點,連平日里敢在宋朝臨面前說話的烏雲也是半個字不敢說。

宋朝臨到達宮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他冷眼一掃:「我倒要看看,誰敢阻攔本王。」

門口的御前侍衛對視一眼,還是將宋朝臨放了進去。

宋朝臨直衝四福院,烏雲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吼道:「這裡的人是都死了嗎!?」

孫嬤嬤率先出來,隨後姑姑也出來了,身後跟了一堆一看就是剛起沒多久的秀女。

「老奴參見昭元王殿下!」

「參見昭元王殿下。」

孫嬤嬤萬萬沒想到宋朝臨會回來,他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只能賠笑:「王爺如此擅闖內宮,是大不敬啊!」

宋朝臨冷哼一聲:「你也知道大不敬三個字?本王王妃現在何處?」

孫嬤嬤身子抖了抖:「王爺與蘇小姐尚未……」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本王問你王妃現在何處!?」

姑姑看著孫嬤嬤僵硬的身子,便抬起頭:「王爺跟我來。」

宋朝臨走到門口便變得輕手輕腳起來,他推開門就看到蘇之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呼吸甚淺。晴雲坐在地上趴在床頭,睡的也是極其不安穩,聽到動靜她就醒過來了,驚喜之下正要喊叫出聲。宋朝臨搖搖頭,她便收了聲。

晴雲一瞬間眼淚流出來了,站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對宋朝臨行了個禮便走了出去,還關上了門。

烏雲看著她止不住的眼淚,輕聲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晴雲抹著眼淚,聲音發顫:「我沒有,王妃為了救我,一個人受了兩份罰,我對不起王妃娘娘……」

烏雲掏出手帕給晴云:「王爺回來了,自然會討公道。」

晴雲擦了擦眼淚:「那天說好王爺來接的,為什麼沒人來啊?」

烏雲小聲道:「王爺當天緊急被派去了北元城,留了一隊親兵在府中。根據王爺的猜測,這隊親兵應該是已經被旁人收買了,王爺說這次回來要整頓軍隊人員。」

晴雲看著房間門外跪了一地的人,心中憤恨不已。

宋朝臨從來沒想過自己要求的宮中出嫁會給蘇之稼帶來這麼重的麻煩和傷害,倘若再來一次,他絕不會再提,哪怕讓他從舊王府將人娶回新王府也是好的。

他蹲下身碰了碰蘇之稼的臉,看著她因為疼痛而緊皺的眉頭,心中不免觸動。蘇之稼生得極好,皮膚白皙,眉眼柔和,是溫婉大氣的長相,此時哪怕如此痛苦蒼白,也是萬分漂亮,令人心生憐憫。

蘇之稼聞到了一陣熟悉好聞的木香,她緩緩睜開眼睛,愣了半晌又閉上,喃喃道:「晴雲,我幻視了,我看到我的王爺了。」

宋朝臨忍著心上的驟疼,輕輕撫她的面頰,輕聲道:「不是幻視,我就是你的王爺。」

蘇之稼哼哼兩聲,忽地頓住,然後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宋朝臨蹲在他旁邊,手的溫度從臉頰傳入心臟。

眼淚不聽話了,還是滴落在了王爺的手上。

也滴在了王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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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王爺與婚約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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