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屠城

「活下去，然後去一個沒有戰亂的地方好好生活，永遠不要回來。」

「你那廢物老子，生前總算是做了一件正經事。」

蒼老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裡蹦出來，一塊厚重的青石板落下，蓋住了這小小的一處藏身的洞所。

徐青枝和三位小夥伴，蜷縮在這狹小的空間里。

城牆拐角處開闢的一個小洞，封住了四人。

眼睛透過極細小縫隙，看著街上六神無主，亂做一群的大人。

四人竭盡全力的屏住呼吸，雙眼通紅，兩行清淚紛紛滑落。

戰敗了，鎮守青衣城的兩萬駐軍全軍覆沒。

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會翻過毒樟遍地的山巒來到青衣城。

更沒有人清楚他們為何會如從天而降一般落下。

但沒有人會給出答案。

伴隨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城門破了。

位於兩國邊界的青衣城大門被人轟破了。

街頭巷尾，無數手持長矛，砍刀的士兵，或赤裸上身，或身穿布衣，一個個興奮無比的向著手無寸鐵的人群衝去。

「說，錢在哪裡！」

「老東西，家裡連個女人都沒有！」

「哈哈哈，兄弟們，把所有的糧草肉食，金銀細軟，統統收起來。」

在這一刻，手握兇器的士兵，彷彿地獄的惡鬼衝出了人間。

人性，道德，仁愛。

統統在這一刻跌落在了最骯髒的糞坑之中。

「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孩子才一歲。」

一個傢伙不耐煩的將手中長槍一遞，鋒利的矛尖穿過了地上襁褓中的嬰兒，將其挑起。

「行了，現在沒了，乖乖跟爺爺我享樂去，讓你知道知道做神仙的滋味。」

剎那間女子呆立在原地，看著矛上的嬰兒，兩行血淚滴落，抬起僵硬的雙手，似乎想要摘下來。

但身邊的幾個士兵一擁而上，將其撲倒在地，衣物碎片散落一地。

「我要你們，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女子揚天大叫，張開嘴，死死的咬在一個士兵的手臂上。

「賤人！」

不等幾人反應過來，被咬的士兵用手中長槍狠狠的穿過了女子的心臟，當場斃命。，但獸行卻並未因此而停止。

無數的慘叫，怒吼，哀嚎，求饒，伴隨著各種東西被摔碎的聲響，各種鐵器碰撞的聲響，交織著地獄的絕唱。

「徐大哥，你怎麼了。」

藏身洞中，一個叫宋立昊的少年小聲的說道，同時雙手不斷的晃動著昏迷的徐青枝。

「宋哥，我們怎麼辦。」另一個名叫李明峰，年歲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稚聲道。

幾人中，只有徐青枝和宋立昊能看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

可對於還處在懵懂中的另外兩人，除了聽見各種聲音之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但這不代表兩人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也能想象得到如果站在外面，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而作為主心骨的徐青枝，此刻彷彿發高燒一般，不斷的搖頭，又不斷的點頭，嘴中還呢喃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宋哥，我好好像聽見了我娘的哭聲。」

縮在最角落裡的廣元龍，是四人里年歲最小的孩子。

「沒事，你娘沒事，等我們出去了，我給你買好多的糖葫蘆。」

宋立昊深知現在外面的情況，在這裡待著也許不會活下來，但出去了，一定會死。

李明峰帶著哭腔開口：「宋哥，我好害怕。」

「沒事，咱不怕，你看，徐哥都在這睡著了，你倆也睡一會，也許睡一會，就沒事了呢。」

宋立昊聲音越來越小，顫抖的聲音表明了他內心中的恐懼。

「哈哈哈，你們這幫人形的牲畜，今日你屠我全城，他日，我們必將屠你全國！」

「老東西，你就笑吧，這是你的家眷吧，整整二十三個人一個不少吧，你現在，讓他們乖乖的把所有東西都交上來，不然，這幾個男的沒什麼用，就剁了給你下酒，這女的嘛，嘿嘿，我後邊這幫兄弟可忍了好久了。」

宋立昊的爺爺雙手被綁，吊在樹上，身上血印子一條接一條，被鞭子抽了個皮開肉綻。

「呵忒！哈哈哈哈」

領頭的將士被猝不及防的一口血痰塗在臉上，當場惱羞成怒，手中長劍將其攔腰劈成兩半。

宋立昊死死攥緊的拳頭顫抖不止，伸手很想推厚厚的石板衝出去。

狀態不明的徐青枝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斷的搖頭。

「你到底怎麼了徐哥。」

六神無主的宋立昊急的不斷搖晃他，不時的拍他的臉，試圖讓徐青枝清醒過來。

「別……別出去，活著……活著才有……才有……希望。」

徐青枝呢喃著，他在做一個夢。

夢中，他看見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少年。

太模糊，看不清，但徐青枝卻知道，他們都是自己的街坊四鄰，有叔叔，有嬸子，有大哥，有嫂嫂。

他們每一個人的嘴唇都在動，似乎說著什麼。

但無論如何集中精神，都不能聽清。

甚至一個字都聽不見。

漸漸的，徐青枝急了，不斷的問他們在說什麼。

可是自己的聲音也傳不出去。

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從自己眼前晃過。

「吼！」

忽然，一個長著三顆頭顱的凶獸憑空出現。

徐青枝不知道這是什麼凶獸，叫什麼名字，也從來沒見過它的圖像，就這麼憑空的出現了。

「吼！」

又是一聲大吼，三顆頭顱懸空而起，似乎迷霧被吹散了般，他看清了些。

三顆頭顱中，一顆是鳥首，長著銳利的眼睛。

一顆虎首，眼神霸氣無邊，令徐青枝都忍不住想要叩首。

而最中間的一顆模糊無比，看不真切，陣陣嘶吼聲就是從中間的獸首中發出。

三頭獸的憑空出現，讓徐哲面前的眾人四散飛逃。

這時候，突然聽見了他們口中的驚嚇聲，哭喊聲，似乎還有指著自己的怒罵聲。

只見那鳥首和虎首張開大嘴，一股狂風出現。

無數的人影如紙片一般紛紛飛舞，兩張大嘴似有無窮的吸力，將漫天人影吸入口中。

徐青枝大喊著不要，但卻沒有任何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滿天的人影越來越少，逐漸變為三兩個，再後來，一個也沒了。

那兩顆獸首終於閉上了嘴巴。

中間始終呈現朦朧樣子的獸首，散發著兩點猩紅的光芒，似乎是眼睛發出的光。

「吼！」

又一聲吼，三頭獸的身影逐漸消失。

「徐哥，你是不是死了。」

宋立昊捲縮在一旁說著夢話，虛弱的聲音響起，徐青枝緩緩睜開眼，狹小的藏身所漆黑一片。

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嗓子刺痛一下，乾渴的喉嚨快要冒煙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費力的讓自己坐起身子，探頭望向那青石板上狹小的縫隙。

完了。

徐青枝面色慘白。

他看見了四五個人，向著這裡疾步走來，手中還拎著明晃晃的長劍。

『咚！』

一道沉悶的聲響在近在咫尺的眼前響起，厚重的青石板裂出條條縫隙。

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驚醒了陷入沉睡的三人。

「徐哥……」

李明峰和廣元龍小聲的說道，聲音中滿是驚嚇。

該來的終究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