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殤2

第2章 情殤2

京都位屬北方,可南城門外的荒漠,在夏季即將來臨,正午的天氣還是炎熱。

出了城門后的那段荒山路,四周無一絲陰蔽處,空氣燥熱。一輛破舊馬車載著蘭語母女緩緩前行。

山頂上,雷傑夫無奈而又傷感地望著那輛馬車。白衣飄飄,獨立山頂,一身孤寂。

一人騎馬奔來,在他身後下馬,緩步走到他的身側,看向那破舊緩行的小小馬車。

良久,那人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狀似慵懶隨意又帶有幾分譏諷,對著他的側臉問道:「雷傑夫,你就這麼看著她們離開?」

「你心愛的女人可憐無助地抱著那病弱的幼女,就這樣被逐出家門,與你漸行漸遠,甚至永不相見?」

雷傑夫不語,身側雙手緊握,微微顫抖,腦海中不停回放著昨晚他跪求母親的情景,耳邊不停迴響著母親的嚴厲話語。

夜深人靜時候,雷老夫人安小潔的院子里依舊亮如白晝。僕人護衛在院子里來往穿梭,時不時拿眼瞟向庭院中央,輕聲議論著。

雷傑夫跪在庭院中央的地面上,苦苦哀求。而雷老夫人雷霆大怒,雙目圓睜。熊熊烈火,夾雜著絲絲縷縷的冷冽的殺意,向著地上的雷傑夫噴射而出。

「孽子!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得我辛辛苦苦養育你這麼多年,掏心掏肺,盡心儘力。你病了我擔憂得徹夜不眠;你看上哪個女人,我舔著這張老臉為你求娶。如今倒好,你為了一個卑賤的小妾三番四次地忤逆我這個老母親了!」

「你這個不孝子!你出息了,翅膀長硬了,竟做些無視家規,敗壞門風的事兒。竟要為一個小妾頂撞母親!」

「那樣一個蠢笨如豬的女人,一介平民,靠著幾分姿色,未婚先孕,入了我家門,居然看不清自己位置,還敢擺大家小姐的架子,該死的東西!」

「不過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妾。當自己多高貴的存在?不知所謂!」

「一個痴兒,令我雷府蒙羞,受人恥笑,早就該死!」

……

雷傑夫穩穩心神,雙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閉閉眼,努力將煩人的回憶拋開,看向遠去的馬車,冷冷地問:「不知三王子想要我做什麼?」

來人正是三王子羅蘭樺。

雷府兩子,處於兩個極端。

長子雷傲天,雷府妾室安小潔所出。從前是京都盛名在外的少年天才,而今依然是天下聞名戰神,是眾人心目中的英雄。自幼隨父修鍊,現已是武修九級。而安小潔母憑子貴,已於十年前經由王室、安府認可扶正,成為了雷府老元帥雷胥的正室夫人。而現在雷胥回京,更是將一切職務移交給了長子,此後退居京都,頤養晚年。

雷傑夫,雷府次子,也是雷府元配嫡妻所出。武者三級,聲名狼藉,碌碌無為,是眾人所嘲弄不恥的對象,也是京都貴族子弟和貴婦圈子裡的笑料之一。

雷府平日與王室甚少來往。雷傑夫與三王子羅蘭樺僅於大街上的幾次偶遇,並無私下來往。近年皇子之間的爭鬥愈加激烈。羅蘭樺與太子勢均力敵,風頭極盛。

此時此刻,羅蘭樺出現在這裡,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雷傑夫,也迅速做出了決定。

雷傑夫問得直接,直奔主題,倒讓羅蘭樺高看一眼。

「我要安雷兩府的暗中支持。這一點,只有你能做到。」

羅蘭樺對雷傑夫關注多年,知之甚詳。有些事,比雷傑夫本人了解得更深入。

「安府支持太子,雷府中立。這局面已持續多年,恐怕難以改變。」

雷傑夫自幼便少往安府走動。而在京都行走,欺壓他最狠、最多的便是安府眾人。每次遇上安府的人,便是劈頭蓋腦一頓打罵。安府眾人那厭憎鄙夷的眼神,字字戮心的挖苦辱罵,毫不留情的拳腳交加,猶如一道道烙印,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模糊中依稀記得幼時安府長輩的溫和慈愛的笑容,安府兄姐們的友善愛護。雷傑夫細思極恐: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你便是其中的變數。安府與太子之間的連線是雷府老夫人安小潔,而你,是安府的親外甥。這外甥與舊仆,安府要如何抉擇,可想而知。」

雷傑夫不語。可想而知么?奪嫡鬥爭的後果、多年的記憶讓雷傑夫無法確定。

兩人沉默片刻,羅蘭樺指了指遠去的破舊馬車,意味深長地說道:「倘若你現在有權有勢,那母女二人何至於此?」

羅蘭樺看了眼雷傑夫,轉身離去。

雷傑夫聞言身子一震,臉色發白。看向遠方的雙眼,溢滿了傷痛和愧疚,還有一絲費解和怨恨。他知道自己是愧對蘭語的,可自己明明已經儘力了,為何蘭語不能待他如初戀時溫順體貼?為何不能為了他而退讓、忍耐?

破舊的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緩慢行走。

蘭語抱著靈兒端坐在車內,神情獃滯哀傷。往昔一幕幕,在眼前上演。雷傑夫的深情、哀傷和無奈,一次次空白無用的寬慰和承諾,演變成了彼此之間的傷害和冷漠,到現在的相看兩相厭終於不再相見,雷府僕人們的歧視和嘲諷,還有那雷老夫人……

蘭語閉上眼睛,實在不願想起這段往事。在她看來,回憶越多,很多表象下隱藏的東西越清晰,也越證明了自己的愚蠢。偏偏一切都將結束了,在這剛出京都城的路上,往事如此清晰地在眼前回放。

蘭語深深嘆了一口氣,看向女兒甜甜的睡顔,陰霾散去,心變得柔軟歡喜起來。

蘭語騰出一隻手來,掏出了一床小褥子,墊在車板上。馬車是雷府管家從市場上租來的。車內空間狹小,十分悶熱。車板上墊了一層薄薄的毯子。一角堆放著母女倆的行李。

蘭語把女兒放在小褥子上,從行李里摸出一把小団扇,在女兒的上方,輕輕扇著。

由始至終,她沒有往車外看過一眼。她知道背後有人一直盯著。她雖一身修為被廢,對四周的感知力卻極為靈敏。

她也知道那是雷傑夫。

這五年的委屈和酸澀,無奈和疼痛,她已疲憊不堪,無力再繼續。心已死,兩人之間,再無可能。又何必拖泥帶水,牽連不斷?

這五年被囚,足以讓她看清一個人。雷傑夫對她確有幾分真情,卻也是個至純至孝的男兒。在那個視她母女為仇敵的老夫人面前,他太順從懦弱,是個護不住妻女的男人。他的心中,那份男女之情加上靈兒的父女之情,無論如何也敵不過母親的笑容和威嚴。

只是,蘭語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雷老夫人如此地厭憎仇視自己和靈兒?

蘭語自幼生活在南方邊城蘭家集,與京都相距數千里。入雷府後不過是與雷夫人初次見面,雷老夫人那寒徹入骨的眼神,猶如實質的仇恨和殺氣,強勢令人廢去她一身修為的狠厲決絕,究竟是為什麼?尤其面對靈兒時,殺氣凜凜。還有那用冷漠掩飾下的驚懼究竟是怎麼回事?靈兒不過一個沉睡時候居多的五歲痴兒,能與她有什麼仇恨?能對她有什麼威脅?

蘭語怎麼也想不明白,乾脆不再想了。

曾經恨過怨過,心已千瘡百孔,疲憊不堪。自出了那道城門,過往一切,忽地煙消雲散。她只願從此陌路,永不相逢。

想到從此與女兒自由生活,蘭語內心是無比輕鬆的,是歡欣雀躍的,是滿懷憧憬的,是無比幸福的。

她相信,此番離去,母女倆便從此開始了幸福自由的生活。

蘭語心中暗下決定:回去后一定想辦法治好靈兒,並恢復自己的一身功法,為母女倆以後的生活多一份保障。

蘭家歷代擅長煉藥卻不為外人所知。即便有些藥材難尋,風險極大,但只要有心,總能找到。蘭語兄長如今是蘭家集核心弟子,能接觸到更高層的煉藥技藝和修鍊方法,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方式治癒靈兒。

想到兄長,蘭語又難過極了,心中極其愧疚。

她與兄長蘭謹是雙胞胎兄妹,自幼相依為命,幸得蘭家族人相助相護,兄妹二人勤學苦練,在十七歲時修為均達七級,是族人中耀眼的存在,是家族興旺的希望。

然,五年前自己被雷傑夫的儒雅寬厚的外表、溫柔小意的甜言迷惑,如飛蛾撲火,未婚先孕,執意遠嫁。兄長苦勸無果,只能放離。

最後還是兄長為自己擔下了族裡所有的壓力和對未來的極大擔憂,默默地為自己守護一扇門,等待自己的回歸。

如今才發現:所謂的「愛情」太虛幻,猶如那陽光下的泡沬,初看美好,稍觸即破。落到最後,還得拖累親人。

相信愛情,所付出的代價太大。就像看起來彷彿盛滿鮮花的懸崖,看似美麗,傻乎乎義無反顧跳下去,粉身碎骨。除了無盡折辱和滿身傷痛、滿心酸澀,還有什麼?

所有的付出和犧牲都不過是一場笑話,所有的等待和期待不過是一個羞辱,所有的努力和信任換來的不過是更多的嘲諷和蔑視……還需要怎樣的事實來證明:曾經的自己有多天真多愚蠢?

蘭語深深懊悔,心又絞痛起來。心絞痛的毛病已經兩年了,她誰也沒說,也無人可訴。雷傑夫做為她最親近的人也一無所知。她不是不想要人來分擔自己的喜怒哀樂,只是對著雷傑夫,那個她曾經無比信任和渴盼的人,除了滿腹心酸和無力,已經無話可說。

對於這個曾經寄於了自己一生幸福的希望的男人,她已經不願再見;對於自己曾經能夠為了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份「愛情」而放棄一切,她深深不解:當初的自己究竟怎麼了?亂了心,迷了眼,竟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了。

如今的自己一無所有,貧窮、脆弱,如路邊一根野草,如風中飄零的一片落葉,任人擺弄欺凌,再無反抗能力。

靈兒便是她生存下去的動力和希望。無論前路多難行,也一定要安安穩穩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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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神之怒海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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