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試圖脫身
陳妘霜一直在廚房忙活到了中午,此間林霆生三番五次主動提出幫廚,都被陳妘霜客氣地拒絕了。
而客廳的二老,則是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時不時還會把視線移到忙碌的女兒身上。
陳妘霜煩躁極了,又不能表現出來,別提有多憋屈。
「爸,媽,還有林學長。可以來吃飯了。」隨著最後一碟小菜端上餐桌,一大早的忙碌終於告一段落。
陳妘霜脫下圍裙,準備去叫父女二人吃飯。
「妘霜,別走啊!坐下來一起吃!」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陳妘霜的林霆生看到她徑直去了黃芾房間,還以為那就是他們的婚房,下意識阻止。
「我去叫他們吃飯。」陳妘霜面無表情,無奈回道。
陳居河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慢慢變得陰沉,生氣的不是林霆生的逾矩,而是黃芾的「老爺」做派。
整天混吃等死,把自己女兒都弄丟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吃飯都要妻子親自去床上請。
他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想到這,陳居河氣得呼吸都急促了些。
另一旁,沈晴芳意識到林霆生的失態,也是暗自對他使了個眼色。
林霆生這才反應過來,卻只能強笑著掩飾過去。
陳妘霜心裡還在想著怎麼樣和黃芾正常溝通,下意識竟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開了門。
「吃……」話還沒說出口,只見床上一大一小兩個人睡在一起,陳妘霜急忙收聲。
黃姳葉仰面躺著,小腦袋枕在黃芾手臂上,小臉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地輕輕顫動。
黃芾則是面對女兒側躺著,乾燥泛白的嘴唇偶爾蠕動一下,細密的鬍渣更顯得人不修邊幅。
好久沒見到家裡這麼和諧的場景了。
自從黃芾公司破產之後,他就變了個人。不僅酗酒成性,家裡的事一概不管,曾經的相濡以沫的妻子和疼愛有加的女兒在他眼中都趕不上麻痹精神的酒精重要。
剛開始陳妘霜還會不遺餘力地開導他,時不時還會交代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能以此激發他的信心。
不過一切都是徒勞無功,黃芾沒有任何起色。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跌落雲端的殘酷現實。
心灰意冷的陳妘霜堅持了幾年,終於放棄了。全身心投入到事業和女兒身上。
陳妘霜站在床前,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呆在原地發愣。
就這樣過了近一分鐘。
陳妘霜才如夢初醒般的把床邊的薄毯輕輕蓋在女兒身上,猶豫片刻,又把毯子拉了一半蓋在黃芾身上。
嘭。
就在陳妘霜離開的同時,床上的黃芾睜開了眼睛。
「嗯?他們父女倆不吃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陳居河終於忍不住了,看向女兒問道。
「都睡著了。別管他們了,等他們醒來自己重新熱一下,我們先吃。」陳妘霜察覺到父親的不悅,只得岔開話題做坐了下來。
可陳居河此時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不依不饒道:「你都做好飯了,讓他起來吃個飯就這麼難嗎?沒看到長輩來了嗎」
「你這是要把他當活祖宗供著嗎?」
「他不是說了嗎?他身體不舒服……」陳妘霜還想著替黃芾解釋,他是為了女兒才淋雨的。可轉念一想,這人也是他弄丟的,這個解釋了反而會讓父親更加暴怒。只能低頭挨訓。
「我們老兩口還不是因為你女兒專門來看望的,結果父女倆一個都不露面。你們有把我們放在眼裡嗎?」見陳妘霜語塞,陳居河看向黃芾的房間聲勢更甚。
忽然,沈晴芳悄悄地扯了扯陳居河的衣角。
只見陳妘霜不知何時已經抬了頭,臉色難看至極。
真當她不明白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專門看望?進門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問過這個外孫女的安危。現在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用這個借口發難!
啪!陳妘霜一把把手中剛拿起的筷子使勁砸在餐桌上,眼神氣憤地看著陳居河。
「你!」陳居河沒想到陳妘霜在外人面前居然敢頂撞自己,一時之間氣到無話可說。
終於聞到火藥味的林霆生連忙下場和稀泥。
「伯父別生氣。說不定黃芾真是病得比較重,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動氣傷肝,要多保重身體!」
「哼!親女兒和親女婿還沒個外人會體恤我。」陳居河明白自己話說錯了,借坡下驢。臨了還是不甘的埋怨一句。
陳妘霜也沒有再說什麼,沉默地吃了幾口就回自己房間了。
陳居河見此又是一怒,剛要開口就被沈晴芳瞪了一眼,只好坐下吃飯。
房間內,黃芾其實一直都沒有睡著,剛才只是裝睡。
但他現在無比頭疼,用力地撓撓頭。
不太好處理啊。
黃芾從之前記憶里的陳父陳母形象,以及今早的行為舉止來看,這老兩口應該是已經放棄自己了。
現在都已經開始給陳妘霜物色新的老公了。只等把自己這個「廢物」踢了,就可以把備用人選成功扶上位。
這對記憶蘇醒的黃芾而言本是好事,只要這段俗世牽挂斬斷,便是一身輕鬆,可這陳妘霜的態度不太對勁啊!
若不是在尋找女兒的事上欠了林霆生的人情,黃芾此刻毫不懷疑陳妘霜會直接了當地拒絕還在試圖從陳父陳母身上找突破口的林霆生。
不會吧?難道她還對原身抱有什麼期待?黃芾的眉頭死死擰著。
可是就原身這幾年的頹廢無能,現在的黃芾都覺得無比噁心,她能受得了?
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會不會是這段失敗的婚姻給了陳妘霜什麼心理陰影,導致她沒了重新開始的勇氣。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思考了一會兒無果,黃芾還是決定想點正事。
記憶蘇醒的黃芾身體孱弱,一沒錢二沒權,無論做什麼事都會被人界的各種勢力層層制肘。
更關鍵的是,玄尅只在輪迴之主那裡爭取到了三十年的時間,由於意識意外受創沉眠,如今只給黃芾剩下三年時間了。
輪迴之地需要輪迴之主坐鎮,自己的三滴精血不過只是起到一個穩定的作用。
等三年時間一到,輪迴之主放棄鎮守,自己就會被輪迴法則強行驅逐,若是強行留下,這縷意識和三滴精血根本無法抵禦輪迴法則的磨滅。
看來不能再按照之前的慣例,按部就班的輪迴歷練了。黃芾眼神忽明忽暗,試圖尋找一個能解決困境的辦法。
只能這樣了。黃芾無奈地嘆口氣,不過若是這樣,還能算什麼輪迴歷練?
太欺負人了吧。
黃芾的辦法很簡單,接管易生宗留在人界的駐地,藉助駐地在人界的地位和力量,自己無論想做什麼事都會方便很多。
而且……
黃芾一直想弄清楚在輪迴之地偷襲自己的天主的身份,如果接管易生宗在人界的駐地,應該能提前揭開謎底。
黃芾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手臂從黃銘葉的頭下抽出來。手臂已經被壓的失去了知覺,他用力的甩了幾下才開始恢復知覺。
幸好不是受傷的那條手臂,黃芾苦笑著慶幸。隨即下床走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屏息凝神。
黃芾的意識慢慢進入一片廣闊的空間,正是他的識海。
記憶剛蘇醒時,他的意識確實比凡靈強大很多,但遠沒有達到成為識海的程度。今早得益於梟梟的幫助,意識才正式化為識海。
隨著意識沉浸,所見逐漸明朗,這片廣闊空間的中心居然出現了一大一小一灰暗一明黃兩個光團。
明黃色的光團只有乒乓球大小,一直在中心區域飄忽不定,在發現黃芾進入的意識時猛地飛到黃芾意識周圍環繞,竟有些人性化的雀躍。
黃芾還在這明黃色的光團中感受到了微弱的血脈聯繫,自己並未記得任何有關原身父母的記憶,這微弱的血脈聯繫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它事關原身的身世之謎?
黃芾並不在意原身的身世,反正自己最多在這裡呆上三年,只是驚奇地發現這個光團上散發著修行者的氣息。
不到千年。黃芾在細細感受小光團上的修行者氣息后對對方的修行時間做出了判斷,大概屬於化神境界。
凡靈間修行境界的劃分五花八門,但使用範圍最廣的便是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洞虛——渡劫這一套七個境界的體系,人界凡人用的也是這個。
黃芾沒有理會在自己意識周圍亂飛的小光團,注意力轉到了另外的灰暗光團上。
這灰暗光團根本不是之前的小光團能比的。它的直徑恐怕得有十數米,即便安靜地懸在識海中一動不動,也彷彿快要把黃芾剛開闢的識海給硬生生撐破。
二者體積差距之大,猶如大象和螞蟻。如果不是二者顏色反差太大,黃芾可能短時間內根本發現不了它。
灰暗的光團表面平靜,可當黃芾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其上時,才發現它的恐怖之處。
灰暗光團的表面如同鏡面,不斷有各種面孔閃現。長相醜陋的巨獸,聖潔高貴的神祗,噬人骨血的惡魔,隱逸出塵的仙靈,狡詐神秘的精怪,死氣沉沉的陰冥。
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無論氣質體態如何,全都是面目猙獰,眼神中充斥著滿滿的惡意,瘋狂嗜血。
黃芾的意識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正常的思考,識海中海浪般湧現各種邪惡的想法。
「封鎮!」
隨著意識涌動,一道法令降下,黃芾的意識清醒過來。
而灰暗光團的表面不知何時爬滿了玄青色的紋路,隨著時間的推移交織成一張大網,死死捆住它。而表面閃現的各色面孔也消失不見。
黃芾放下心來。這就是那位不知名天主了。
玄尅和不知名天主同時墜入輪迴的同時,趁著還沒被剝奪力量,玄尅對反噬受傷的天主施加了數層元陣,將其封印在了自己的意識之中。
這才讓黃芾的意識有了操縱封印的機會。
可是,他怎麼這麼弱?
思索片刻后,黃芾的意識再次下令。
「聚!」
玄青色的大網迅速收縮,不一會就把灰暗光團擠壓成了個直徑堪堪一米的光團。
咦?黃芾更加驚奇。自己情急之下施加的元陣怎麼會如此強大?
黃芾注視著眼前變小的光團陷入沉思。
那些能夠挑動自己惡意,讓自己失控的東西,怎麼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不對啊!只是像,但又不完全像,他們不可能這麼弱!!
黃芾冥思苦想許久,還是沒有結論,只好先退出識海。
先著手接收易生宗的駐地吧!
按照宗制,易生宗在人族七界共設駐地七處,每界一處。
但這駐地其實並不完全算是在人界,只是在每一界都單獨開闢出一個空間用於設下駐地,然後在一些關鍵地方留下空間奇點。比如人界俗世間各強國一線城市以及中等國家的首都,均留有固定的空間奇點。
只要持有易生宗相關令牌,就算不知道奇點位置,令牌也會指引方向,再通過奇點到達真正的駐地。
每一個駐地的易生宗正式成員都很少,更多的是易生宗的編外成員。這些編外成員有的是沒達到易生宗的正式成員招收標準,有的是犯錯被貶黜的正式成員,還有些散修則純粹是把這個身份當做一份兼職。
這是因為易生宗的編外成員主要是執行一些難度不高的零散任務,比如情報或者搜羅什麼物品,而且並不算是強制要求,每年只要完成寥寥幾個基本標準任務就行,其餘的則需要主動爭取,非常自由。
不過一般是沒有編外成員這麼做的,因為易生宗的任務報酬極高,平日里爭都爭取不來。
但駐地的統領在易生宗可是有職在身的,這是為了避免收集到重要的情報時,駐地卻因為級別不夠無法及時上報而釀成大禍。
而黃芾所在的安陽縣的上級政府東元市就是東寧省的省會,屬於強國夏國一線城市。
那裡應該有一處空間奇點。
想到這,黃芾帶上手機和身份證悄悄開門離開。
路過客廳時,廚房裡只有餐桌上的殘羹剩飯還在,其他三人早已離開。
到了樓下,黃芾想著還是需要和陳妘霜講清楚,於是拿起手機準備發條消息。
wx到賬:1000元。【消息提醒】
發起轉賬的正是陳妘霜。
???
黃芾默然。還是把消息發了出去,然後接收轉賬。
沒辦法,他現在確實沒錢。
「我有個外省的朋友來看我,我去省城接下他。」
「嗯。車鑰匙在茶几抽屜里。」
wx轉賬:1000元。【消息提醒】
「不用。我搭別人的車。還有記得帶小葉去公執局銷案。」是的,黃芾沒車。他的車公司破產之後就抵押了,全家只剩下陳妘霜的車還在。
這次黃芾沒有再接受轉賬,打了個計程車就直奔火車站。
而樓上的陳妘霜正站在房間窗檯看著黃芾離開的身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