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未路歸途
帝都城的夜裡,安靜、祥和。
皇宮御書房內,大內總管高瓊,手持紫砂玄晶葯爐,正屈身為太宗趙光義斟著微熱的紫參茶。
乳白醇香的參茶緩緩流溢著,粘稠綿綿的滴流進晶瑩綠透的翠母玉樽內。
半樽將滿,高瓊隨即停止了斟流,輕奉玉樽遞至手捧奏章看著、眉毛卻一直緊蹙而沒有舒展開的趙光義近前。
「皇上,紫參茶老奴已經為陛下您備好了,還請陛下您趁熱服下,這樣才能發揮出紫玄參的最大功效!」
趙光義卻對他的話聞若無聽一般。眼見高瓊近前,忽開口道:
「老夥計,我手中這份奏章,乃京兆府所遞及,是關於太子府強拆民府民宅的詳細過程。
侃兒奏疏說:關於強拆諸事,均系太子偏妃良娣張氏一人主使所為。其目的,只是為討好太子、將太子差人押解回的大馬車,收到府內,藉以博取太子歡心和恩寵。
並且,拆除時,她是令人高價收購、並與那些房主們事先溝通好的,怎料那日會出如此風波事端?
侃兒他找太子府下人們詳證此事,眾人口供,與那張良娣所言一般無二;可當侃兒欲和那些房主們證詢此事時,這才發現,當事人房主們,居然集體失蹤了。
最後,侃兒委派京兆府全部手下四下尋找和探查,數日過去,卻一直渺無音訊,然而,侃兒準備放棄時,就在今天上午,侃兒手下,驚聞一個駭人聽聞消息:有樵夫在城西郊偏僻山林里,發現一個殺人焚屍滅跡的焚毀現場。
可能是天理昭昭、冤魂索然吧,大火燃燒多半時,恰逢一場規模不小的山雨,這才得以保留那個兇殺現場。
侃兒聞訊后,馬上率手下,並通知會同三司府的仵作,冥司吏等,一同前往案發現場。
在案發現場,他們共清理出男女老幼共計六十七具屍體,均系被人強弓集弩所射殺,而此人數,恰與失蹤房主們總人數及男女老幼人數,完全吻合!
勘察司們在現場所找的被害人遺留物,也證實這一點,被害者,就是太子府被付金拆除房宅后神秘集體失蹤的房主們!
當時,勘察司們,還在現場,找到一塊腰牌,而這腰牌,居然是太子府家丁所屬。
此樁兇案事關重大,又多有蹊蹺和匪夷所思之處,勘察司們不敢聲張,侃兒他也不敢妄加猜測和咄思,故將全部案情敘陳與我,讓我來勘甄定奪!」
「老夥計,這事、你怎麼看?」
適時,趙光義端起玉樽,置於嘴邊輕輕吮著。
「皇上,護送太子殿下的八大龍騎紫衣衛,回來了,太子,還留於洛陽城內!」高瓊卻故意岔開了話題。
「嗯,洛陽系我帝都咽喉門戶所在,意義非凡,太子他代天巡撫,在此多待些時日,多與當地官民們親近親近,也是情有所緣而無可厚非。只是這紫衣衛,怎麼不留在太子身邊保護太子而先行回來了?」
趙光義並不亦以為然的輕描淡寫閑侃著;
「皇上您是知道的:八大紫衣衛實是武林八大門派,為表忠心而選派的各自門派中,最傑出中代弟子至陛下您身邊護衛您安危的。這八人聯手,恐老奴都不是對手。
而他們,雖說是桀驁不馴,極難駕馭,但從來對皇上您忠心耿耿和言聽計從,也只遵從和聽命於您一人。如若不是他們忍無可忍,必不會棄太子於洛陽城而自行回京述職。
皇上,紫衣衛回稟,太子他已在洛陽城逗留半月有餘、而且——日夜笙簫的沉迷於牡丹閣。
八大紫衣衛實忍無可忍,這才憤然而離之。」
高瓊悉心為八大紫衣衛解釋著。
「牡丹閣?牡丹閣是何等所在?」
聞言,趙光義不禁微蹙游龍眉詳問道;
「這…?」高瓊猶豫了;
「哎,老夥計,朕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趙光義微眯縫著眼睛追問著。
「是陛下,那牡丹閣,實是煙花柳巷之地,也就民間所說的妓院…!」
「咣~!」
高瓊話音未完,趙光義手中的參茶玉樽已然重重落在書榻案幾之上。
「哈哈哈!好,好一個堂堂大宋的太子爺…!」
趙光義怒及反笑,聲音充滿無盡凄然!
「皇上您…?」
高瓊見況忙開口要安慰著,趙光義忽然平靜下來,平淡的說道:
「老夥計,不必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必追責了!隨他去吧。
擬朕口諭:有關城西郊行兇焚屍一案,應系流寇馬匪所為,今後,一定要重點加強帝都城的治安巡查工作!
受害者們都要就地好生的掩埋,如有直系親屬者,可由官府多出撫恤金加以慰撫。
另外——宣:由於太子出巡時日太久,開封府內積壓的文件與瑣事太過繁雜,就由三皇子趙元侃,暫代開封府尹一職,全權處置、管理開封府吧!
去吧,朕累了,要休息了!」
趙光義言罷,便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諾!」
高瓊聞言,心頭一震,亦應予著退出御書房…!
當天夜裡,京兆府內的趙元侃,就得到了大內侍衛總管高瓊的親傳聖上的口諭。
不久后,一隻形如鷹隼般的信鴿,展翅沒入茫茫夜色中,直奔洛陽城方向急翔而去…!
牡丹閣的閣中閣第七層內:閣主趙紫姑鶯啼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人,讓王球球馬上來見我…」!
牡丹閣第六層內,大腹便便的洛陽城主王繼勛,微傾在的『絕代雙姝』門口。待裡面黑白姐妹花時斷時續、亦如哭如泣的驚嗔嬌哼聲停息后,他才輕輕叩響了房門;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歇沒有,小叔叔我有要事和你彙報…!」
「吱嘎~」房門打開,一臉潮紅的太子趙元僖,僅穿著一條錦緞金絲大褲頭,袒胸露腹、頭髮散亂的懶洋洋出現在他面前。
「哈~!」趙元僖打了個哈欠,惰聲問道:「都這麼晚了,不知王叔有何急事?」
「唉!事關太子您的前程,王叔我,不得不連夜來稟報呀!」
王繼勛努力睜著他眯縫的眼睛,儘可能瞪大而表露出一副忠心而又焦急模樣。
「哦~何事?有勞王叔快快述來?」
趙元僖也是來了興趣!
「太子呀,有些大事不妙哇~!就在剛剛,我接到宮裡朋友星夜飛書來報:一是太子您的愛妃張良娣為博您歡心,居然下令強拆您府邸後巷數里處的民宅,以供我贈送您的那輛大馬車,可以自由出入您的府邸。可誰知,正巧被微服私訪的皇上看到,為此、太子您府中家丁還群起的差一點就傷了聖上,而聖上也因此雷霆震怒,親手砸掉馬車,並令京兆府徹查此事。
誰知,更大的事情發生了,那數十人的民宅房主們,神秘被人殘殺於城郊,最終偵勘結果,其幕後逞凶者,就是你府中人!
其二,八大龍衛今天一早突然回帝都城,並將太子您在洛陽城的日常,原原本本告知皇上。皇上聞之亦龍顏愈加暴怒。加上前段時日、太子您獻策失利,唯恐皇上他已然動了更儲之念。因為、他已然口頭命你三弟趙元侃,暫代了開封府尹之職。
王叔預感大事不妙,這才斗膽連夜驚擾太子您的美事而傾情告之,還望太子您恕罪!」
「呃~!竟有此等大事!王叔您赤膽忠心待我,元僖豈有絲毫怪罪之理!謝王叔了。
還望王叔救我,為我尋一條明路,日後,我趙元僖若有幸得登金鑾之巔,一定不會忘記王叔您的大恩大德!」
說罷,神色有些慌張的趙元僖便雙手抱拳的躬身敬拜著王繼勛。
「哎,太子使不得,您這是折煞王叔我了!」
王繼勛忙雙手將趙元僖攙扶住,殷切而語重心長道:
「為今之計,就是太子你星夜兼程趕回帝都去,一定要在明日早朝之前,趕到並阻止開封府尹職權旁落他人之手。以免被人利權行事而藉機栽贓誣陷於你,此是其一;其二、你要向全天下發罪己詔,將禁鐵禁武之責,完全攬於你的身上,好讓皇上和王公大臣們看到太子你的擔當和真誠!
如此,可保賢侄您的太子之位安恙無憂也!
為確保太子你能及時返回帝都,王叔我也是下血本了,連我的汗血寶馬——千里追風獸,都帶來了,就在這牡丹閣外面候著,怕太子您會著急回帝都趕不上時間…!」
「王叔,您真乃雄才大略也!放心,如能順利度過此番劫難,我趙元僖對天發誓,一定不會忘記王叔您大恩大德的,它日,定會厚報!」
趙元僖一邊說著,一便隆重的對天盟誓著。
「殿下,還有我們呢?人家姐妹可都是完璧之身交給你的,此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太子殿下的鬼!」
房屋內,牡丹閣花魁『黑白雙姝』中的白牡丹,卻是此時,幾乎身不片縷的從趙元僖背後,情深款款環抱著他,一副至情至深、誓死相隨樣子!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同樣幾乎赤身裸體的黑牡丹,則是為趙元僖尋來衣物,扯開姐姐,一邊為趙元僖悉心穿戴衣物,一邊如同乖巧小媳婦一般,在趙元僖耳邊附鬢斯磨的竊竊私語道:
「我們姐們就在這等著趙郎你,等你來迎娶我們姐妹回帝都,你若不來,我們姐妹,就從這牡丹閣六層,跳下去…!」
「我趙元僖在此歃血盟誓,今生,定不負兩位姑娘和王叔叔的深情厚義,如有違背,五雷轟頂,不得好…。」
「趙郎,不要胡說,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叫我們姐妹倆怎麼辦?」,沒等趙元僖發完誓,姐妹二人,忙過來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哈哈哈,我趙元僖今生得如此美眷賢妻,夫復何求啊!幸哉,妙哉!等我!」
趙元僖再次將二女緊緊摟抱在懷中溫存片刻,而後便一狠心推開二女,豪情滿懷的大踏步下樓。
他身後,登時響起了那對姐妹花近乎悲痛欲絕的嬌滴泣喊聲:「趙郎,趙郎,早些歸來,莫負了我姐妹的似海深情…」!
牡丹閣外、正門處,王繼勛的數名隨從,正牽著一匹神駿非凡的白色高頭大馬,焦急的在等待著誰。
而眼見那匹白色駿馬,一雙明目是炯炯有神,散溢著異樣的靈動光澤,而它那渾身如白色錦緞般皮毛,在月光映襯下,泛發出了柔柔的銀色光暈!
「好馬,好馬呀!」
眼見世間居然有如此的神駒靈獸,饒是帝王家出身的趙元僖,也情不自禁的由衷嘆許著。
「太子,事不宜遲,大事要緊,請及早動身趕路!」
他的身後,跌跌撞撞追趕他下樓的王繼勛隨即叮囑著他。
「王叔,她們姐妹,拜託了!」
趙元僖言罷,便接過韁繩而翻身上馬,「嘶~!」
隨著跨下白馬前蹄高高躍起而仰天長嘶后,『噠~噠~噠~』的激蕩起陣陣塵土,便朝著帝都城方向風弛電掣般轉瞬而逝,消失在王繼勛等人面前。
而這時,原本還和藹可親、滿臉笑容的王繼勛,立馬就變了,他的面容陰森可怕,小小眯縫著的眼眸,散發出毒蛇般陰毒光澤,滿臉橫絲肉也在一搏一搏的亂顫著:
「趙元僖,嘎嘎,你王叔我這次是誠心誠意送你上路啊…!」
怪笑之後,隨即吩咐下人:「時間差不多了,放信鴿吧…。」
不多時,一隻形如鷹隼般的信鴿,再次展翅沒入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