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士的盛宴
「這不是夢。」
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瀧已經開始準備反抗。
在之前的時間裡,不知多少次,瀧在一次次外力的作用下被扒光的心靈的外衣,吞下了那名為懦弱的苦水,醜態畢露的同時經歷著不同程度的死亡。
不知為何,在看到許久未見的陸雪就這麼被貫穿了身體的時候,在看到生命就這樣被隨意地丟棄的時候,有一種東西,他的體內有一種東西,點燃了他那被恐懼消磨殆盡的靈魂。
儘管雙腿依然顫抖地不聽使喚,但瀧用他的神色向眼前這個戴著王冠的巨人,發起了挑戰。
雖然在瀧的視角下,巨人的表情幾乎全都被他那白色的山羊長須給遮擋住了,但瀧能感受到可能是因為自身架勢的變換,巨人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變化,隨後,一個低沉雄渾的聲音從瀧的上方傳來:
「我是紅獅子的化身,卡布斯特帝國的帝王,我的名字是盧·泰特斯。」
沒有任何的猶豫,眼前的巨人報出了他的名號。
「我的名字叫霍千瀧,是翻城中學優秀模範生標兵加三好生!」
在聽到對方帝王的頭銜之後,同樣的沒有任何猶豫,霍千瀧把胡編亂造的後半句也加了上去。
在得知眼前的敵人竟然就是這個帝國的王后,瀧的心中在短暫的震驚后,竟然產生了些許的興奮感。至於恐懼,暫時只體現在了他那止不住顫動的雙腿之上。
他的這種異樣的興奮感,在接下去的一秒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明明還在思考如何發起先攻搶佔先機,身體卻已經飛了起來。
地板,是地板,地板被掀飛了!
泰特斯僅僅只是將右拳重重地朝著地面錘擊了一次,竟然已經可以掀起如此強大的衝擊波。浮空的瀧仍在擔心自己降落的位置,泰特斯那比砂鍋還要大的拳頭已經招待在了他的腹部之上。
「呃啊!」
轟!
僅僅只是一擊,便以無與倫比的衝擊力將瀧的身體牢牢地鑲嵌在了遠處血紅色的牆壁之上,揚塵四起,瀧已經完全從興奮中被痛苦拉回了現實。
大腦就像著火了一樣,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在焦急地流動著,只是想簡單地將手從牆裡面拔出來,卻發現骨頭已經嘎吱作響,發出了不妙的聲音。
呼吸急促,但是根本沒有更多喘息的機會,因為泰特斯的第二拳已經再不知不覺中朝著他的腹部洶湧而來。
轟!
又是一次驚天動地的轟鳴聲,牆面徹底碎裂,無數粉末從中炸裂開來,在泰特斯的周圍形成了一層白色的霧霾,泰特斯的眼神中透露著一股驚異,因為他明白,這一拳,他僅僅只是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眼前的牆體之上。
而在他的身後,一名少年從白色的煙霧中凌空一躍,試圖將一整個鐵盆反扣在泰特斯的頭上,但當他用盡全身力氣向下扣時,他發現這鐵盆竟然直接迸裂成了碎片。
「什麼?」正驚異於泰特斯變態的肉體強度時,瀧只是分神了這麼一霎,對於泰特斯而言已經找到了攻擊的破綻,還未等到瀧的身體落地,泰特斯已經用他那鋼鐵般的右手死死抓住了瀧的雙臂,將他直接吊在了半空之中。
「煩人的跳蚤。」
泰特斯只是輕聲嘀咕了一句,他的右手以他那驚人的握力竟直接將瀧的雙臂擰到失去了形狀,這也使得瀧的喉嚨發出了凄慘的哀嚎聲。
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瀧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之餘,仍然在思考掙脫的方法,因為再不擺脫這束縛,他那弱小的生命將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被痛苦淹沒的意識中能給出的答案,似乎也只有用還算自由的腳對著泰特斯的下體發起猛攻。
這一招雖然看起來十分猥瑣,但實踐似乎證明,這一招對任何種族的男性都能夠造成有效的傷害。就像是奇迹一般,在泰特斯那硬度超過鐵盆的腦袋之下,竟然還隱藏著如此脆弱的一個地方。
猥瑣的招式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卻沒有達到瀧最滿意的結果,因為這一擊雖然給泰特斯造成了傷害,但右手中緊握著的瀧的雙臂卻仍未鬆開。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可以想象這一刻泰特斯的神情一定充滿了憤怒,果不其然,他的左拳揮舞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無情地重擊在瀧的下巴之上。只是簡單的一擊,便將瀧的下顎骨完全粉碎。
一瞬間,瀧感受到這一擊似乎要將他的靈魂都打出體外一般,大腦是完全的一片空白,視野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紅,失去操控能力的嘴角不斷噴湧出血液。
這是力量上完完全全的碾壓,在意識稍微回復的片刻,瀧發現自己已經被甩到了另一側的牆邊,地面上,滿地的玻璃碴無情地刺入他的全身,原本就一絲不掛的瀧,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跡和嵌入皮膚的玻璃碎片。
又要死了嗎?瀧的靈魂向肉體發出了致命的拷問,血紅的視野中,隱約可以見到的是一條已經無法分辨出是什麼顏色的大狗。
是那隻莫名其妙出現的皇家犬,瀧的意識作出了這樣的回答。
靈魂啊,靈魂正在被剝離肉體,在無盡的痛楚之間,瀧能夠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死亡嗎?
為什麼會有那麼誘人的死亡啊?瀧的靈魂發出了質疑。
另一邊,幾乎毫髮無傷的泰特斯望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瀧,面無表情的他神色中透露的儘是失望,隨後便要轉頭離去。
「咳咳……喂,那個自稱獅子的帝王,咳咳!」
身後竟然傳來了一個戲謔的聲音,泰特斯緩緩回過頭,只見那個一絲不掛的少年,竟然能再一次站起身來,朝他豎起了中指。
雖然不懂這個動作的具體含義,但是泰特斯能感受到其背後隱含的輕蔑。
「第……第二回合!」
瀧嘶吼著嗓子,試圖將這份故意製造出的輕蔑傳播給眼前的這個敵人,而他實際上也並不是勉強站起,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溫柔的力量正在湧入他的身體,而這股力量的來源,不知道為什麼來源於身旁這條從頭躺到尾的狗。
溫柔而又熟悉的力量如流水般在體內涌動,而瀧之所以能夠說話就是因為這個不知名的力量似乎還有治癒的功能,就連原本被粉碎的骨頭都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如初。不止如此,如果瀧刻意地去干涉這股力量的流動去向,他甚至能將多餘的力量聚集在一個地方。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緊握那沾滿鮮血的雙拳,瀧朝著泰特斯擺出了一副他所認為的戰鬥姿態。
我為什麼要戰鬥?瀧沾滿鮮血的肉體發出了疑問。
而他的靈魂回答道:為了生存。
帶著這樣的信念,這一次瀧搶先邁出了腳步,朝著泰特斯的頭部發起突襲。
正當泰特斯用自己雙臂上的肌肉化作城牆準備抵禦這一擊時,瀧攻擊的方向卻發生了轉變,他只是將一條腿在一旁的牆上反蹬,利用這一反衝力改變了攻擊的目標,而他這一次的目標正是——
泰特斯的下體。
只是一擊,泰特斯的下體已經流下了鮮紅的血液。
並沒有作過多的停留,在打完這一擊后,瀧迅速調動體內不知名的能量,將它們彙集在自己的雙腿之上,只是一個簡單的下滑步,他的身軀就如獵犬一般從泰特斯的胯下滑過,將二人的身位拉開了一段距離。
瀧的猜測是正確的,這股源源不斷在他身體里涌動的力量,應該正是他上上條命在那條皇家犬中無意間傾瀉的能量,而這股能量雖然無法長時間在體內儲存,但如果在能量爆滿自己的身體之前將它使用的話,似乎還可以增幅某個部位的身體機能。
瀧沒有更多的時間繼續挖掘其他用法,因為泰特斯的鐵拳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逼近了他的頸部,瀧清晰地意識到:這一拳如果擊中頸部,自己一定當場暴斃。
完全躲避已經成為了不可能,那麼剩下的辦法只有一個,瀧強行用自己的雙臂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原本就沒有完全恢復的雙臂,在這擁有壓倒性力量的一拳面前,顯得有些過分脆弱,雙臂再一次被完全壓扁,失去了原來的形狀,從指尖到手腕再到手肘,所有連接這一切的骨頭被粉碎至渣。
所幸的是雙臂的犧牲並沒有白費,這一拳的衝擊在這重重阻攔之下已經被削弱了許多,瀧身形在雙臂粉碎的同時向下縮去,他正要使用自己從來不敢使用的攻擊方式——
頭槌!
用不知名能量增幅過的頭結結實實地抗下了這一拳的力量,隨之迸發的拳風掀起了一股強大的氣流,將相對輕盈的瀧再一次掀飛起來,然而這浮空的瞬間也給了瀧恢復的時間。
泰特斯完全不想放過這一明顯的破綻,於是再一次想要趁瀧浮空的瞬間揮出致命的一拳。面對泰特斯的故技重施,這一次的瀧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了這一拳,又是一聲慘叫過後,瀧背後受襲,雖然感覺五臟六腑都在一瞬間被這震動扭成了一團,但至少,最起碼的是,這一拳沒有致死。
正是因為這沒有致死的一拳,其強大的衝擊力將瀧遠遠地打飛出去,而飛行的距離卻格外的遠,因為落點正是在剛剛那個被泰特斯打破的牆外聯通的另一個浴池。
而這,其實也是瀧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了,因為落點的距離夠遠,足夠他體內的能量幫助他再一次修復殘破不全的身體。
「你……有感受過全身枯萎,靈魂凋敝的感覺嗎?」沒有任何猶豫,瀧再一次從地面上站起,粗魯地朝著一旁吐了幾顆沾滿鮮血的牙齒,「你有感受過,被莫名其妙的半人馬一下子打成殘廢的感覺嗎?」
即使肉體的疼痛已經超越了所謂的極限,瀧仍然朝著泰特斯的方向再一次奔跑。
二人的戰場被限制在了這個算是狹小的空間之上,瀧能做的只有與眼前這個所謂的帝王展開殊死的肉搏戰,他沒有學習過任何有關戰鬥的技巧,他只是在用著他自己的方式戰鬥。
能量在雙拳和腳趾間互相轉換,瀧通過蹬地和踢牆,整個室內所有的地方都是他的立足點,而他就利用這種反衝力不斷強化自身的攻擊力量和頻率,當然,攻擊的重點仍然是泰特斯的下體,因為那是瀧能發現的最脆弱的部位。而泰特斯只是揮動著自身肌肉的城牆,在精準防禦瀧每一擊的基礎上,尋找瀧攻擊的縫隙和破綻,在一瞬間抓住了瀧的頸部,揮舞著將瀧的後腦勺死死地撞擊在血色的牆壁之上。
「嗚呃呃呃……」
強大的衝擊力將瀧的大腦洗的一片空白,窒息的壓迫感威脅著瀧的生命,嘶啞的喉嚨中發出著掙扎的聲音,而出於求生的本能,瀧的雙臂向四周瘋狂地摸索著,左手在慌亂中摸索到了洗臉台的邊角。
沒有任何時間思考,也已經快無法思考,瀧的左手凝聚著能量,一道華麗的弧線在空中甩出,一根被強行拔斷的水龍頭管子在瀧的手中散發出陣陣紫色幽光,然後被死死地插入到了泰特斯的太陽穴之中。一瞬間,鮮血四溢,瀧能夠感受到壓制在自己頸部的手臂正在鬆開,而泰特斯的神情也露出了一副久違的痛苦模樣。
「就連所謂的帝王也會有這種模樣嗎?所以……快給我,快給我向……陸雪道歉!!」
緊緊握住水龍頭管的左手不斷增幅著力量,一點點,瀧能感受到水龍頭管在自己力量的作用下正在一點點地深入泰特斯的大腦,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泰特斯怒吼了一聲,用力將瀧朝上一甩,瀧的身軀竟然穿透了由大理石構成的天花板,徑直來到了更上一層的地方。
「呼……呼呼……」
瀧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率幾乎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只能大口地穿著粗氣,左臂之上傳來了鑽心般的疼痛,舉起自己的左手,當看到自己殘破不堪的斷肢后,瀧竟然還能笑出聲來。
正如瀧所預料的,這種力量似乎還能附魔在某一件物品之上,就像是先前附魔在普通的水龍頭上一般,他甚至可以附魔在自己的斷手之上。
而原本就已經凝聚全身所有能量的左手,如果在與身體斷開的一瞬間被施加了類似於爆炸的指令,那又會發生什麼呢?
這一想法雖然瘋狂,但瀧依舊將它付諸於實踐——
畢竟比起他至今為止所經歷的事情,斷一次手已經不算什麼了。
即使身體機能幾乎已經到達極限,又或者可能是身體里流動的能量即將消耗殆盡,瀧仍舊挪動著自己殘破的身軀,朝著那個被自己身軀撞破的洞望去——
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個被爆掉腦袋的巨人,其慘狀已經無法言述。
看著樓下這血腥的一幕,此刻的瀧卻是發自內心的狂喜。
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纏繞在他那殘破的心頭。
「終於……終於啊……終於……我……哎?」
不對勁——
真的感覺非常不對勁——
為什麼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好沉……等等,怎麼回事……為什麼……」
被鮮血染紅的視線正在逐漸被白色所佔領,然後逐漸模糊了起來。
真的,真的想要吐槽一句。瀧的靈魂發出感慨,為什麼總是在自己說話說一半的時候出現異常狀況啊!
這股奇怪的異樣感,真的好熟悉——
詭異的聲音有如惡魔一般再一次纏繞在瀧的耳邊,然後便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將瀧的意識拖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下墜,下墜,瀧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自己的靈魂在不知名的黑暗中瘋狂地開始下墜。
然後——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熟悉的景象。
熟悉的森林,熟悉的金色城牆,熟悉的夜色,熟悉的月光,還有身邊這條真的從頭躺到尾的皇家犬。
不安,像是搔刮喉嚨一般,瀰漫至全身。
就連大腦都在拒絕理解眼前的一切。
場景越是熟悉,越讓人無法接受。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勝利了。
那名為無力的烈火焚燒著心緒的平原。
為什麼——
為什麼又回來了?
【作者題外話】:不管怎樣,您能看到這裡就是對我最大的鼓勵,再次感謝您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