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喜悅，也憂愁

十一月，秋天走到了末尾，第二次月考，也是期中考，總算被提上了日程。對此，蘇世橫滿懷期待，秋天是收穫的季節，在這收穫季節的末尾，他覺得自己應該也能有一些收穫，畢竟「辛勤耕耘」了兩三周，又是晚三補課，又是課間輔導的，如果這樣都沒有收穫，那老天爺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四大金剛中，馬敬農進步很大，前五個單元的單詞，他已經快能記住一半，這著實讓蘇世橫吃了一驚。一開始馬敬農說要考及格，蘇世橫還不抱希望，現在看來，馬敬農在學習上確實有點天賦，說不定他真能考及格。然而，另外三個金剛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們真與學習無緣，怎麼都「扶不起來」，雖然態度很端正，但努力了兩三周，他們依舊沒能逃出一、二單元單詞的魔爪，蘇世橫只得接受現實，不再勉強他們，算是徹底放棄他們了吧。

考試頭一天晚上，蘇世橫和朱笑突然焦慮起來，雖然很期待在期中考試中證明自己，但也忍不住擔心重蹈上次月考的覆轍。既是如此，緩解焦慮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呢？自然是到網吧玩遊戲，兩個多月過去了，他們在這方面已經養成了十足的默契，單單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於是，當晚十點，等朱笑這個班主任把所有工作都結束后，二人又一起去了網吧。

他們玩了兩個小時，卻也輸了兩個小時，全是因為隊友不給力。朱笑說：「看來今天不適合打遊戲。」蘇世橫笑道：「禍兮福所倚，遊戲輸了，期中考才能贏。」朱笑笑道：「不錯，人品守恆定律。」蘇世橫說：「走了吧，十二點了，回去睡覺，明天要監考。」二人這才離開了網吧，各自回了家。

和第一次月考一樣，七個科目，考兩天，英語得等到第二天才考。第一天監考時，蘇世橫依然有些焦慮，儘管他知道焦慮沒用，但這種情緒，誰都剋制不住，他怕平均分又出現上次月考時那種巨大差距，怕自己這幾周的努力打了水漂。真的，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了，在英語學科班級平均分上的勝利。

所幸，老天爺當真對他厚道了一回，賜給了他一場夢寐以求的勝利。

那一天，是11月13日，蘇世橫永遠都不會忘記，初一年級的期中考試成績像第一次月考之後那樣被章老師發送到了年級教師群里，依舊是一份壓縮文件，依舊令蘇世橫的心交織著期待與恐懼。當時他在家裡，他依舊先做了一會兒思想鬥爭，然後才點開了那份名為「期中成績」的文件，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四個班的平均分對照表，這次，學生沒令他失望，他也沒令自己失望，1班的英語平均分比4班高了3分，上次落後5分，這次高3分，相當於他提高了8分。如此「囂張」的進步，他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他洋洋得意，右手拿著手機，左手握著拳，他右手的大拇指一直按在屏幕上，因為一旦離開屏幕超過十五秒，屏幕就要變暗，他怎麼捨得這振奮人心的界面變暗呢。

在章老師將「期中成績」發送到教師群的十分鐘后，朱笑給蘇世橫打來了電話，他的第一句就是：「老蘇啊，我們活下來啦。」光是看這句話，不聽語氣，你可能還以為朱笑剛剛渡過了一場關乎生死存亡的劫難，其實在他看來，還真是這樣，一點都不誇張

聽到朱笑的話，蘇世橫的喜悅又多了幾分，他明白，最好的朋友也和自己一樣，取得了教學（平均分）上的一場偉大勝利。他故作平靜道：「你怎麼知道我活下來啦，萬一我沒活下來，你可是在戳我痛處。」

朱笑大笑道：「嗐，我是那種人嗎，我當然是看了你的成績，才會給你打電話啊。」

「難怪，我說你咋這麼肆無忌憚。那你這次進步了多少啊？還墊不墊底？」

「嗐，底還是墊著啊，2班的數學平均分還是最低，不過比上次漲了3分，只比1班低5分了。4班進步比較大，高了1班1分，平均分排第二，只比3班低兩分。」

「哎喲，你可以啊，都排第二了，豈不是已經超越師父一半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沾了班主任的光，在4班花的時間和心思都要多一點。你這次才是真厲害，1班的英語平均分竟然超過了4班，小余心裡肯定不舒服啊，心想怎麼會被你這個初出茅廬的菜鳥打敗了。」

蘇世橫白眼道：「看不起我？說我菜鳥。照你這麼說，你師父心裡也該不舒服，她也被你這個菜鳥打敗了。」

朱笑笑道：「我都說了，我是沾了班主任的光，才稍稍贏了師父1分，她沒有被我打敗。你可不一樣，你不是1班班主任，小余也不是4班班主任，你倆pk才是公平競爭，而這次你贏了，她確實被你打敗了。」

「別捧殺我，這次我真是運氣好。小余是2班班主任，自己班雜事多，勞心勞力，沒有兼顧到4班，就像你，也不能很好地兼顧2班吧；我只有1班一個班，有的是時間和精力給他們輔導。再說了，1班雖然超過了4班，但是和2、3班的差距依然很大，我還差得遠。」

「你真是謙虛，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該驕傲就得驕傲，你這次不驕傲，我擔心你再也沒有機會驕傲咯，下次月考又要被打回原形。」

蘇世橫眉頭一皺，「烏鴉嘴，你不能說點好話？」

朱笑笑道：「我剛才說了那麼多好話，你都沒有接受啊，你一直在謙虛。」

「行吧，我稍微驕傲一下下，別告訴小余哈。」

「放心，我倆悄悄地驕傲，受了一個月煎熬，還不能驕傲一回嗎？必須驕傲！」

「是是是，朱兄說得對。」

「怎麼樣？要不要出去喝兩杯啊？或者去網吧坐坐？慶祝我們的第一場勝利。」

「可以啊，這真是一件大喜事，走走走，先去喝兩杯。」

「好嘞，我馬上騎車過來，你在校門外的路口等我。」

「嗯，一會兒見。」

二人掛掉電話，各自出了門，趕往約定的地點。

蘇世橫就住在學校附近，加上心情愉悅，不出三分鐘他就走到了校門外的路口。然而等人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滿心歡喜的他很快就陷入了思考，第一次月考前，他上課活躍，學生聽課興緻高，會積極回應他，但最終月考沒考好；而這次期中考前，他上課變死板，學生也沉靜得像一潭死水，幾乎不再回應他，但他搶了課間和晚三給學生補習，期中考就有了好成績，這算什麼？敢情課堂效果不重要，逼學生把知識記牢才重要嗎？

這個時候，他徹底明白了夏老師、謝老師、閔老師等人的話，這裡的學生，真的和他實習學校的學生不一樣，他在實習學校所用的教法，在這裡也不適用。實習學校的學生天賦高，學習只需要引導；這裡的學生天賦低，學習就需要強迫；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孩子們是有差異的，有的適合學習，有的不適合學習。

幾分鐘后，朱笑也來到了路口，他看見蘇世橫在發獃，臉上也沒有月考勝利的喜悅。他走近蘇世橫問：「喂，想什麼呢？」

蘇世橫回過神來，微笑道：「沒什麼。去哪喝？」

「大市場上有一家串串，開到凌晨兩點，我去吃過，味道還不錯，去那怎麼樣？」

「好啊，我晚飯吃得少，現在餓了，正好吃點宵夜。」

「那行，跟我走吧。」朱笑率先邁開了步子。

蘇世橫跟上朱笑。走出幾步后，他說：「這次期中考雖然進步很多，但卻有點小憂愁。」

「什麼憂愁？」朱笑問道。

「學生能不能考出好成績，竟然真的跟課堂優不優質沒多大關係，課往『死』了上，課後嚴格督促，搶時間補習輔導，他們就能夠考出好成績。」

「是啊，我師父說得對，這裡的學生多數都沒什麼學習能力，我們在大學里學到先進教法對他們根本不適用，對付他們，就得用傳統的教法，把課堂弄得死板一點，課後多輔導，多讓他們練習，他們的成績才能上得來。」

「唉，理想和現實的差距這麼大，我有些失望。」

「誰不失望呢，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我們兩個人也改變不了什麼，只能接受。你以為洛老師班的英語為什麼總是考第一，甚至還經常超過第二名十來分，她不就是靠搶時間嗎？課間，午休，晚三，她一個都不放過。」

蘇世橫笑道，「所以人家是勞模嘛。」

朱笑也笑道：「那你怎麼說，想向她學習嗎？當上勞模，班上成績杠杠的，威風。」

「我可不要，威風是威風，但是傷身體呀，還會被人說閑話。」

「我也是，我就喜歡閑著，不想奉獻。」

他們相視一笑，繼續往市場走。

大市場上這家「串串」還真是有人氣，蘇世橫和朱笑到達時，店裡的六張長桌已經圍滿了人，店外還擺了八張簡易小桌，但也只有三張是空著的了。二人先來到店門口，拿上托盤選了菜，然後將盛菜的托盤給了店主，之後找了一張小桌，相對而坐。這家店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明明只有一扇門面，卻熱鬧得給人一種連鎖店的感覺，不用說，他們自然是憑味道取勝的。

已經夜裡十點了，來吃「串串」的人依然絡繹不絕，蘇世橫和朱笑點的菜還沒上桌，剩下的兩張小桌就也迎來了客人。串串店滿客了，後到的食客有的原地等待，有的去了隔壁的火鍋店。整條街熱鬧非凡，喧鬧聲、歡笑聲此起彼伏，這個時間，城裡人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他們總會帶著家人，約著朋友，出來大吃大喝，緩解一天工作的疲憊。

朱笑說：「你有沒有發現，參加了工作，肚子餓得越來越快了。」

蘇世橫點點頭，「是啊，以前我吃了晚飯，到第二天早上都不會餓，但現在十點左右我就餓了，每天在工作，能量消耗得快。」

「你還好吧，我比你忙得多，有時一上午、一下午都滿課，還當著班主任，慘啊。」

「確實，你比我慘得多，德育處雖然雜事多，但大部分都不費力，只費時間。」

這時，老闆娘將一盆「串串」端上了桌，然後問蘇世橫和朱笑：「你們吃什麼碟子？」

「油碟，不要辣椒。」蘇世橫說。

「我也油碟，要辣椒。」朱笑說。

老闆娘回身走了，不一會兒，她又將兩個碟子送了過來。

蘇世橫率先吃起了串串，「其實也因為食堂開飯太早，菜色差，我們吃得早，還吃不多，所以餓得快。」

朱笑也動起了筷子，「對，這才是主要原因。」

「食堂的飯菜真是不敢恭維，它還好意思收我們錢。」

「它要賺錢嘛，賺了錢好孝敬領導，領導才讓他們繼續在這裡賺錢。」

「開食堂確實賺錢。」蘇世橫開玩笑道：「我們也去開一個吧？」

朱笑忍不住笑，「沒本錢，沒關係，我倆能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