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新的日子總會開始

從今天開始，蘇世橫就要在市三中（西江街道）這邊生活了，對他來說，目前最緊要的事，就是儘快租到一間房子，最好在天黑之前就租到，今晚就入住，雖然這邊旅館很多，但租房肯定更划算。送走白色車子之後，他便將兩袋行李搬到了市三中的門衛室，他向保安說明，自己是今年新進的老師，準備在附近租房子，想把行李暫存在這裡。保安知道了他的身份，對他的態度也變得十分恭敬，不僅同意了他寄存行李，還告訴了他附近哪裡房源多、價格最實惠。

依照保安的指引，蘇世橫先順著街往西走，街道兩邊都是樓房，但並不高，矮的只有兩三層，最高的不過六七層，他心想：「都說這是市中心，可感覺跟柳鎮沒啥分別。」到了紅綠燈路口，他又看見了兩處工地，都被金屬板圍了起來，從縫隙中看進去，工人們戴著安全帽，正在努力幹活。他忽然想起，去年他剛到宜中的時候，穆校勸他早點買房，也說柳鎮是未來的城市中心，他忍不住笑了，心想：「這可能又是一個未來的市中心。」他轉向北走，過了馬路，來到了一個名為「花紅小區」的居民區，這就是保安推薦給他的租房最實惠的地方。

這個小區是開放式的，沒有大門，自然也沒有門衛。蘇世橫徑直走了進來，左看看，右看看，整個小區都是三層四層的老樓房，每一面牆都掉了色，還被畫出了畢加索式的圖案；大多數門褪了漆，窗生了銹，只有幾戶是新裝的；居民著裝樸實，年輕人少，兒童和老年人多；說實話，這又是一個典型的城中村了，被建築工地包圍著，難怪保安會說這裡租房最實惠，估計用不了多久，這些房子牆上就會出現「拆」字。

有了在柳鎮的經驗，蘇世橫租起房來已經很熟練了，他一邊往前走，一邊看每家每戶的門板上有沒有貼租房通告，有的話，他就湊近點，看看價格和傢具電器的情況。在這邊租房的確便宜，單間要價最低的一個月只要兩百，套一三百，套二四百，比柳鎮的老舊宿舍還低。蘇世橫看了三四家，最後選中了小區中段的一棟三層樓房，租下了一個單間，房東一開始開價月租兩百，但蘇世橫勤儉持家的本能發動，自然而然砍起了價，結果房東也是個爽快人，真把月租減少到了一百八。住一個月只要一百八十塊錢，相當於白送了。

不過一分錢一分貨，房租太便宜，房間條件也就可想而知了，10平方米的房間里，只有一張長1米八、寬1米5的床，一張直徑50厘米的圓桌，和兩張高50厘米的塑料凳，所幸蘇世橫並不覺得簡陋，在柳鎮時他租的套一，雖然空間大，有電視冰箱，但大多時間他都躺在床上玩手機，電視冰箱也沒派上用場，因此這次他想好了只租一個單間，有睡覺的地方就行。只是，單間只能「享受」公共衛浴，這層樓除了他，還有三個房間，也住了租戶，以後「早晚高峰」估計他都得排隊洗澡上廁所了，這是不太方便的。

交了房租，拿了鑰匙，蘇世橫便返回市三中，將門衛室的兩袋行李搬到了他的新家。他粗略打掃了房間，隨後解開了裝床上用品的袋子，從裡邊拿出棉絮、床單、枕頭和被子，慢慢鋪起了床。由於房間里沒有衣櫃，他便把裝換洗衣物的口袋挪到了牆角，沒有解開。之後，他在房東的指引下，出發去了最近的市場，再回來時，他一手提著麵包水果之類的食物，一手提著毛巾牙刷之類的生活用品。

蘇世橫躺在床上休息了一陣，到了晚飯時間，他便出門「覓食」了。小區周圍有好幾處建築工地，工人成百上千，飯館和小吃攤自然也就隨處可見，他隨便進了一家，點了一碗蓋澆飯，填飽了肚子。飯後，他在小區里散步消食，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家網吧，名字是「軼軒」，他高興地走了進去，就像當初走進「帥帥」網咖一樣，他一入座，就給朱笑發了微信消息：「我已經找到新據點了。」不一會兒，朱笑回復了他：「明天又要上班了，今晚玩個痛快。」

第二天一大早，蘇世橫步行來到三中，昨天幫過他的保安微笑著說：「老師，您來這麼早啊。」他也笑道：「開學第一天嘛，該早點。」說完他便進了學校，直直走到了第一棟大樓前。他忽然停下腳步，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號碼的主人是三中教務處鄧主任，宜中的嚴主任讓他到三中后和鄧主任聯繫，鄧主任會給他安排工作。電話接通后，蘇世橫便向鄧主任表明了身份，不一會兒，鄧主任就從大樓里出來迎接他了。

鄧主任先領蘇世橫到了教務處辦公室，寒暄幾句后，鄧主任說：「那蘇老師，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林校在來的路上，等他到了我就通知你去見他。我還要去準備十點鐘的開學大會，就不陪你了。」

蘇世橫恭敬地說：「好，謝謝鄧主任，您去忙吧。」

鄧主任口中的林校長，一開始也是宜中的老師，由於工作成績突出，前年他便升遷到了三中當校長，是一位很優秀的人物。正是因為有林校這一層關係，嚴主任才這麼容易就讓蘇世橫到了三中來交流學習，而且林校也是教英語的，指導蘇世橫更是專業對口。其實，嚴主任真的很看重蘇世橫，他真的希望蘇世橫儘快成長起來，挑起宜中初中部教學的大梁，要怪只能怪新一屆的生源慘不忍睹，讓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讓蘇世橫受盡了折磨。

將近九點鐘，蘇世橫終於等到了鄧主任的電話，掛掉電話后，他便遵照指示，去二樓校長辦公室見林校。依著門牌指引，他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前，門開著，裡邊有三個人，兩個中年男性，一胖一瘦，一個青年女生，羸弱小巧。蘇世橫覺得胖一點的那個男人很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想來想去，也只可能在宜中了。他敲了敲門板，得到回應后，便走了進去。

體型較瘦的中年男人微笑道：「你就是蘇世橫哇。」

蘇世橫點了點頭，「是的，林校。」雖然他之前沒有見過林校，但這位正坐在辦公椅上，想必沒有認錯人。

林校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男性，並向蘇世橫抬手示意，「你認識他嗎？」

蘇世橫微笑道：「好像在宜中見過，但不知道怎麼稱呼。」

男人笑道：「我是宜中的梁老師，在宜中和你見過面。」

蘇世橫說：「噢，剛才一進門我就看您眼熟，原來是梁老師，您好。您怎麼會來三中？」

梁老師看了看身旁的女生，說：「我送我外甥女過來實習。」

蘇世橫想起來之前嚴主任說過，宜中新招了一個歷史老師，這學期也被派到了三中實習，想必就是這個女生了。

林校笑道：「正好，你們兩個年輕人認識一下，以後互相照顧。」

蘇世橫自然知曉這話的含義，林校和嚴主任一樣，都想給他和這個女生牽紅線。不論他樂意不樂意，該有的禮貌還是得有，他沖那女生微笑道：「你好啊，我是蘇世橫。」

女生微笑道：「你好，我叫林菲。」

梁老師說：「蘇老師，以後麻煩你多關照下菲兒。」

蘇世橫也沒多想：「好的。」

林校說：「小蘇，你在這邊租房了嗎？」

蘇世橫答道：「嗯，昨天租好了，就在學校附近。」

梁老師說：「那邊還有房子嗎？下午你帶菲兒去看看，她也要租房。」

蘇世橫說：「有倒是有，但那邊條件不好，不適合女生住。」

「你住哪兒？」林校問。

「花紅小區。」

林校說：「噢，是，那邊工地多，女生住確實不方便。下午你帶她去別處看看，我記得有個西江麗園，應該不錯。」

蘇世橫不敢拒絕，只得說：「好。」

梁老師說：「那菲兒租房的事就麻煩小蘇幫忙了，我下午要回宜中準備開學材料，不然我就陪菲兒去了。」

「嗯，我下午陪她去找找。」

林菲這時才說了一句：「謝謝蘇老師。」

蘇世橫微笑道：「不客氣林老師。」

林校笑道：「對，不用客氣，都是宜中的老師，幫幫忙是應該的。」

梁老師看了一眼手錶，起身道：「噢，我該回宜中了，十點半我們要開行政會。」

林校說：「那我不留你了，我們十點也有職工大會，我要準備一下發言稿。」

「嗯，好。」梁老師又對林菲說：「菲兒，那我先走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或者請林校和蘇老師幫幫忙。」

林菲答道：「好。」

梁老師又對林校和蘇世橫說：「菲兒就讓你們費心了。」

林校笑道：「我們是十多年的老相識了，還這麼客氣。」

梁老師也笑道：「關係再好，客套話還是得說一說。」他又叮囑了林菲幾句，隨後便出了門。

見梁老師離開，林校對蘇世橫和林菲說：「我也要準備發言稿了，就不陪你們兩個小年輕了，你們自己找地方玩一玩。」

林菲問：「林校，我們的辦公室在哪啊？」

林校想了想說：「四樓有個辦公室好像正好有兩個空位，一會兒開了會我再確認一下，到時候通知你們。」

蘇世橫心想：「連辦公室都要分在一起，這撮合也太刻意了吧，我心裡可是……算了算了，我可能太敏感了，只是交個朋友而已。」

林菲說：「謝謝林校。」

林校笑道：「不客氣，你們倆先出去玩一會兒吧，聊聊天，增進一下感情，記得十點鐘回來開會哈。」

林菲有點害羞了，不好意思再看蘇世橫。蘇世橫則心理暗示自己，這只是在交朋友，反而變得大大方方了。

在蘇世橫的設想中，和三中校長會面應該是一件很壓抑的事，因為他是被「流放」到這裡的，校長如果展露威嚴，那很可能就要戳他的痛處，這是一股不小的心理壓力。然而事實正相反，這場會面相當輕鬆，三中的林校長和藹可親，還操心起了他的姻緣。很多時候，人們都像蘇世橫這樣，喜歡把結果設想得差一點，若是結果當真很差，自己也做了心理準備；但若是結果稍微好一點，自己便會覺得十分幸運。

從林校辦公室出來已經九點半了，十點鐘轉眼就到，蘇世橫和林菲也不能走遠了，只好就在三中的校園裡逛一逛。

蘇世橫找起了話題，「林老師是今年畢業嗎？」

「是啊，還有幾個月。」

蘇世橫壞笑道：「恭喜你，馬上就要離開象牙塔，出來接受社會的毒打了。」

林菲笑道：「你這是恭喜嗎？是幸災樂禍吧。」

「沒有沒有，人總要接受社會的毒打嘛，早點接受早點成長。」

「你還挺會說的。不過我已經是研究生了噢，社會的毒打早就經歷過一些了。」

蘇世橫驚訝道：「你是研究生？」他再次打量了林菲，這麼小巧的女生，著實看不出來在讀研究生。他轉而笑道：「你竟然是研究生，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是中學生是吧？」

「這不挺好的嗎？說明你看起來年輕。」

「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