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聲音慘絕人寰，震懾九天，驚得林中之鳥都紛紛振翅而飛。然而一切都是無畏掙扎，沈洛話音未落，已化作一團齏粉。

那是周燚第一次親手令一個生靈在自己跟前湮滅，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複雜和錯愕。但當時他沒敢多想，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來到這兒，就是為了取走仙靈果，去救自己的朋友！

事實是，周燚就是殺了沈洛，從此兩族必然結下難以和解的梁子。

沈洛那寂滅之間的悲愴，並非滴水入海毫無波瀾。整個沈氏部落的人都被驚動了，而且他們來得很快！

快到周燚剛摘下仙靈果，甚至於還未來得及帶走！

只是，當沈氏部落的人發覺殺掉沈洛的人只是一個六歲的毛頭小娃時，還是微微一愣，感到了驚嘆。

周燚察覺到氛圍不對，立馬讓九曦變成了巨蛇形態帶他逃離不周山山巔，回到周氏部落。

親眼目睹九曦從一條掌心大的小蛇，穆然變成一條上古神獸后，沈氏部落之人紛紛為之大撼，一個沈氏部落的族老不禁驚嘆道：「那是……九彩吞天蟒？！」

也許是出於對九曦化形的震撼，周燚此前雖然明確的感覺到了來自沈氏部落的威脅，但後來他們並未全副武裝地追上來。

水生在服用過周燚帶回來的仙靈果后，很快重塑靈脈。

只是他一身修為盡毀，再也不是從前的鍊氣巔峰，需要重新修鍊。

不過，他也從小浸泡葯浴，不至於完全從普通人開始。儘管沒了靈力，但仍是肉身巔峰境。

而且，他是二次重修，靈力增長的進度本來就比之前更快一些。再加之在巴蛇嬸嬸那兒學習的【吞天納地】的寶術，想要恢復到鍊氣巔峰境想來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力量早晚會恢復，他和周燚之間的情誼自那一戰後卻似乎出現了永久性的裂痕。儘管周燚竭力補償於他，可他卻根本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一度讓周燚苦惱不已。

周燚以一個鍊氣巔峰的六歲孩童之身，力殺元魄境初期的十四歲少年的事很快在族中傳得沸沸揚揚，讓人深覺不可思議。

周燚的聲望，再次在族中大躁！

沈氏部落的天才少年，為周燚所擊斃。唯恐沈氏族人會發起複仇，周氏部落的族老們早已做好迎戰的準備，在部落外圍開啟了前所未有的超強防禦。

只不過，事實有些出人意料。沈氏部落不知為何緣由，竟然驚奇地沒有選擇前來報復、滋事。

周氏部落本就不喜戰爭，自然也樂得安寧。

幾月後的一日清晨，天昏沉沉的，本就無甚光亮。天空無日無月，也沒有漫天星辰。取而代之的是樹搖草倒的狂風大作，道道電閃雷鳴肆虐狂擊，只見一個獸形身影正沐浴其間。此時孩子們還睡得猶如爛泥，但大人們卻已被早早的驚醒。

「這是……」

水生的父親周霆沐滿眼惶恐地注視著遠處忽明忽暗的天空，還以為大荒就要遭劫了。

顯然，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場面。

相比之下，見多識廣的族長爺爺周勻諾就顯得淡定得多了。

他神態自若，就彷彿在觀摩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眯著眼，輕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波瀾不驚道：「不必擔心，是不周山的那隻老麒麟在渡劫！」

周霆沐兩眼放光，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叢林深處，竟然……竟然真的隱藏著這種上古神獸。」

周勻諾和藹地點了點頭：「是啊！那些老怪物從未消失，不過是和我們部落一樣不喜參與人世的紛擾，躲在深山老林中潛心修鍊罷了！」

周霆沐興奮不已，自發猜測道：「這麒麟似乎屬雷，那天雷恐怕只會增強它的力量，並傷不到它分毫吧！」

周勻諾搖了搖頭，其味無窮道：「非也，非也。那麒麟經歷地乃是純質火雷。能不能挨過這一遭，恐怕並不好說！」

話音剛落，只見天空青煙陣陣，一團燃燒的火焰墜入了林間。看著那穆然劃破蒼穹的光弧，周勻諾眯著眼，再次花白的捋了捋鬍鬚，意味深長地說道：「時候到了！」

周霆沐一頭霧水：「什麼時候？」爾後，這才後知後覺道：「難道……族長你早就猜到了這老麒麟渡不過這次天劫？」

周勻諾笑而不語，耐人尋味的說道：「荒域大劫將至，它強行將境界提升至圓滿，召來天劫，本來就是一場豪賭。老夫，也不過賭對了它的另一半概率罷了！」

周霆沐看向火焰墜落的地方，若有所思地說道：「老麒麟，死了嗎？」

周勻諾道：「沒死怕也是日暮西山了，狩獵隊聽令，現在便隨我進山尋找老麒麟的遺骸。若得此神獸之軀，說不定能助我族突破瓶頸！」

上古神獸即便被天雷擊斃，遺骸中仍蘊含著極其強大的天地靈氣，它的寶骨和消逸前的靈輪更是不可多得的絕世法寶。前者可以製作高階武器，後者則需要悟性，若能參透其對大道的理解，哪怕只是覺醒一種寶術，也是可以在大荒中安身立命的絕世絕技。

狩獵隊全副武裝，在周勻諾地帶領下直擊老麒麟的隕落之地。眾人朝它所在的地方越近，便越發感覺腳下山石在天搖地晃地顫抖。那是老麒麟的不甘。顯然，它並不願就此死去。

神獸殘骸，無論是在大荒的哪座山中那都是不可多得的珍稀資源。周氏部落想得到它，但卻絕對不只有周氏部落想爭奪它。

不知道是不是老麒麟瀕死時鬧出地動靜太大，想不到周燚也被驚醒，並跟了過來。

族人們看到周燚后臉上雖然露出了一絲詫異，倒也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畢竟他如今的實力有目共睹，此行雖然兇險，但區區自保，對他來說想來並非難事。

而且，這對正在成長的他來說，也許也是一次機緣。

空氣里新鮮的血腥之氣越來越重，周氏部落的人知道，老麒麟很可能就在附近了。四處都是慘死的凶獸和人類，他們都是在老麒麟的絕地反擊下身亡的。

族人們撐著天幕在前面開路，周燚和九曦則瘋狂將那些死去生靈的力量吸食為己用。

他們趕到時，現場還有數頭虎視眈眈的強橫的凶獸在對它進行圍攻。

沒多時，老麒麟便在和他們輪番的戰鬥中筋疲力盡的咽氣了。

它本想自爆真元和他們同歸於盡的，但凶獸們出奇團結的制止了它的這一行為。

待老麒麟身死，那遺骸的歸屬便只在它們幾獸之間。

於是，又是一番不死不休……廝殺，一觸即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在幾頭一方霸主不留餘力地猛烈廝殺之下，周氏部落地人沒敢輕舉妄動。只等著，他們鷸蚌相爭，兩敗俱傷，然後再全軍出擊，將他們一舉拿下。

一切都如料想中的那樣進行著，幾隻凶獸互相撕咬得血肉模糊，卻終究沒分出個勝負來。這時，周燚坐在九曦的頭上，忽然發號起了施令：「九曦，我們上。」

九曦點點頭，盤旋起龐大的身軀，馳如電徹般直擊幾頭凶獸而去。只見它巨口一張，那些再無還手之力地凶獸，便無一例外地全都成了九曦果腹的美餐！

所有覬覦麒麟殘骸的凶獸和人類都在不死不休地相互爭鬥中自取滅亡了，如今在場只剩最後一支部落，那就是周燚所在的周氏部落。

沒了那些遮擋視線的凶獸們礙眼，周燚這才將將看清了那老麒麟的陣容。

那是一隻周燚從未見過的奇異生物——狀如麋鹿，形似雄獅，一對黝黑的龍角葳蕤挺拔。雙目雖已垂眸，但仍威嚴無比。它渾身都密布著堅硬的幽藍鱗片，匍匐在那處，卻是一動也不動的，已然毫無半點生氣。

見那令整個不周山的人獸皆趨之若鶩的老麒麟遺骸近在眼前，周燚一臉興奮地從九曦的頭上跳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朝他的跟前去走去，打量著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麒麟么？！」

他正要將手去輕拍那老麒麟的腦門，卻見它那凶如猛虎的漆黑眼瞳卻驀然張了開來！

「呀啊！」周燚嚇得一驚，想不到那老麒麟老奸巨猾，竟是詐死，為的就是讓圍攻他的敵人都放鬆警惕，待他們自相殘殺，正好全都一網打盡！

他發出一聲驚天怒吼，響天動地，震徹九霄。轉眼便朝周燚猛撲過來，想讓他成為自己黃泉路上的陪葬。

然而，周燚尚且六歲，畢竟沒應對過這麼大的陣仗。竟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沒回過神來。

眼看周燚就要命喪那麒麟之口。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周燚還傻站在原地，九曦已然勇猛地衝鋒陷陣，一口咬住了老麒麟的咽喉。

九曦巨大的蛇尾，層層纏繞著老麒麟的身軀，意圖以此將它勒死。

那老麒麟拚命掙扎，發出聲聲嘶鳴。忽而渾身電光大作，仿若迴光返照。

那強大的電光炫如九天蠻雷，直將九曦和周燚都狠狠地朝遠處甩去，好不狼狽！

「紅孩兒！」

族人們一臉急切，正要上前去幫扶周燚，一同制服那忽然發狂的老麒麟，誰料林間暗處竟然猝不及防地掃射來了一片槍林箭雨。周氏部落的族人，大半中了埋伏。原來沈氏部落的人，早已利用隱藏身形的神通，埋伏在了暗處！

「呼……呼……」周燚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氣喘吁吁地蹲下了身子。「這老怪物，總算死了么？」周燚用手在那不肯瞑目的老麒麟眼前晃了晃，確定它真的沒了反應，這才坐在地上，鬆了口氣。

看著遍地的屍體，周燚不禁感慨道：「他們都是為這老怪物來的，看來它一定是好東西。」

周燚說罷，從兜里掏出了一枚鋼利匕首將它的肚皮劃開。一顆藍色的珠子，從裡面滾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