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這次,就當買個教訓
夜裡孤風飄落,紙窗被敲打著咣響,透過一戶戶紙窗,紅燭的蠟光搖曳,此起彼伏。
迎月端著熱騰的洗腳水走了進來,看著呆立在紙窗邊的公主,將盆放在一邊,立馬跑到她身邊。
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公主!你怎麼站在這冷地方!萬一著涼了呢?」
周雁予迴轉過來,才注意到她的到來。
她娉嘴一笑,莞爾一勾,拉起她的手走到有煤炭的地方升溫加暖。
「好,聽你的。」
迎月點了點頭,也心滿意足地將地上的水盆端起來,擺在她腳邊。
迎月笑著望著她,「公主,我幫你把靴子脫了吧。」
主僕之情,她當然感受得到,周雁予看著她深汪汪的眼神,便像個孩子般點了點頭。
靴子一脫落,露出來的是紅彤彤的腳丫子,秀絹長白,被凍的紅彤彤。
迎月看到這副樣子,用手輕輕觸摸卻是一處冰冷。
「公主,你的寒氣加重怎麼不跟奴婢說?」
「啊?我想著……」
迎月生氣道,她知道自己與她有主僕之別,但往日的恩情她都看在眼裡,雖然她嬌縱跋扈,但對她是極好的。
「公主,你本身是寒氣之身,冬天你很容易著冷氣上身,若非今日我去找你,否則你就又要得一場重大的病了,到時候皇上皇後會擔心的。」
周雁予也沒在意這些,只知眼前的她,是真的待她如好,這也是她在書中最喜歡的角色之一。
「迎月說的是,好吧,那我這個公主就聽你的吧。」
迎月知道她又是忽悠她,也沒接著她的話回答。
周雁予忍不住想起了宋止夜曾在自己耳邊說的些話。那時候她已經被他吵醒,卻發現他對自己說了些話。
「周雁予,你是變了個人了嗎?」
這句明明是疑問句,但卻在她聽來反倒成了個肯定句。
她瞥了小眼看著迎月,細心地給她洗腳,沒有再多說廢話。
這次,她主動出擊。
「迎月,你覺不覺得我變了?」
迎月啊了一聲,抬起頭看著她,笑盈盈地道,「公主你要說實話嗎?」
「廢話,難不成是虛話?」
「好。」
迎月停止下來,坐在地上跟她談論了一會兒。
「公主,我是覺得你變了。」
周雁予手一緊張,拽著那被子死死不放,越拽越緊。
「哪……變了?」
「性格方面,還有……美貌方面!」迎月說完后,又繼續幫她洗腳。
「啊哈。」
周雁予: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有那些奇怪舉措。
但周雁予還是多了一嘴去問,「迎月,我以前是不是……特別不好啊?」
迎月停了下來,眼神呆立,空洞且無助。
周雁予癟了嘴,趕緊補充道,「要不我們換個話題,你覺得明日我們出宮是要買那個雪花酥嗎?還是……」
還沒說完,便被兩字給打住了。
「公主……」
迎月以為她還在內疚以前的自己,還在看不開,但如今這樣她已如是非常喜歡的了。
她喜笑顏開地看著她,「公主……以前的你是跋扈,但如今的你正在被宮內的人所接受,錦洗殿上上下下的,都如今對公主已經刮目相看。」
周雁予停滯了會兒,書中的周雁予確實是跋扈,而如今的她已然都在開闢新的結局。
「好了,行了,不用洗了。」
「今日我有些乏了,我想先睡了。」
迎月點了點頭,替她擦乾淨腳后,端起臉盆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連關門的動作與聲音都輕了些。
躺在床榻上的她,一直想著他的話。
「周雁予,你是變了個人了嗎?」
「越來越發現,你挺好玩的了。」
「我有點迫切想跟你成親了呢。」
周雁予回憶道最後的語氣時,頓時感覺他說的語感加了點蠱媚,說起來讓人骨颼發冷,不禁打了個哆嗦,有些害怕。
周雁予:那個人指不定有些毛病,今日差點被他嚇死。
「不過,聽聞那何家家規嚴謹,不知道晚去了那麼會兒是不是會被罰了呢。」
想起他要被罰她就開心地像個小孩子,不僅如此,這還是給他的一個懲罰。
讓他上次鋸斷個木頭,造成是她自己弄得,偽成自殺現象。
「不過就是在你喝的葯里加了點催睡散,沒想到一下子睡了那麼久。」
另一邊……
棍杖聲接著一遍又一遍,每打一仗,皮肉跟裂開了一樣,血斑浮現,而府內的奴婢沒人敢吭氣一聲,何家的杖罰,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除了……那個人。
宋止夜狠狠地咬著牙,額頭尖的冷汗也不止地低落在地面上,看著那滴滴落落的汗,冷笑了般。
今夜的杖罰則是對他警告,警告對她可不能有什麼饒恕之心。
「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你了。」他說話輕聲,自言自語道,語言中充滿了許多不甘與怨恨。
他生平,最恨人欺騙他。
笑著笑著,也就暈了過去。
最後一杖下去后,何姝禮直接上去喊人來幫忙,可周圍的人都不動,只有她一個人幫忙抬著。
何梓迎見到他這副慘狀,心裡樂燦燦的,「阿姐,你管他幹嘛,由他自生自滅好了。」
何姝禮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教訓道,「梓迎,他是你兄長。」
何梓迎立馬變了幅面孔,看乞丐的眼神一樣看著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阿姐,我沒有那麼弱懦的兄長,還有有一點你說錯了,阿姐我得糾正你一下。」
「他不是我們何家的人,他姓宋,不姓何。」
何姝禮腦子裡炸了團一樣,瞬間爆火了似的。
「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話嗎?」
「儘管他不姓何,但他依舊是你兄長。」
何梓迎瞬間被這句話說到笑處了,不知道哪裡覺得這句話好笑,但是看著她發怒還有身邊那個人那副慘狀,心裡不想跟她計較那麼多。
「姐姐,你要知道,幫里不幫外。」
「二姐,我們走吧。」說完,便笑嘻嘻地挽著二姐何蘇舟走了。
躲在暗處的徐都及時出了來,忙緊地跑過去,幫何姝禮抬起宋止夜。
「大小姐,我來幫你吧。」
何姝禮像看見星星一樣看著他,對他感激不盡。
「謝謝你。」
抬到房門口時,何姝禮止住了,她也不好敢進他的房間,對他說了句,「徐都,你帶他回房吧。」
徐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半句話。
「殿下,你……」
宋止夜奄奄道,「沒事,還在。」
徐都忍住了心,掀起衣服,便看到那血紅般的印記。
「殿下你向來小心謹慎,如今你……」
「今日疏忽了。」
徐都該不知道要說幾句,他這幅面容,蒼白的臉,無力且受傷嚴重,「要不,我們回去吧。」
宋止夜笑了笑,「徐都,半路走了,可是不好的。」
他要等,等那天,無論多久他都要看著。
已經十五年了,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徐都也知道他的決心,去櫃里拿起了葯,幫他敷上。
「好,殿下做什麼,徐都就跟著你。」
宋止夜哼了一聲,沒繼續說下去。
只是他覺得,今日的仗罰怎麼比往日都要痛了些。
明明都是一樣的力度,可為什麼他感覺卻如此痛。
周雁予睡著睡著,便進入了個夢中。
是另個環境。
她感覺到陌生,不禁覺得有些害怕,周圍一片暗黑,沒有半點光陰。
而後,門突然被推開,露出了白光,她才確確實實地看到自己旁邊有個孩子。
長如七歲,但樣子端模起來狠戾,如成年人般。
推開門的那位大娘看著他,把口水泡沫都朝他噴去,「孽障,我怎麼會撿回你這樣的人。」
那個小孩露出了猥瑣般的笑容,邪惡至極。
門口的那個人瞬間被嚇到了,不止她,連那個周雁予都被嚇的七離八魂。
那個婦人停止跟他對話,把手中啃過的半個饅頭扔給了他,給他點積食。
「吃吧你,有這個吃就不錯了。」
說完,房門大聲砰地關上,僅僅有的點光陰也被隱沒在這黑漆當中。
屋內只剩下黑暗,時不時還有寒風從那破了窗的入口吹進。荒涼一片,陰冷一片,周圍都是沒有半點溫度。
他顫心地爬著過去將那饅頭撿起來,小心地揣在懷裡,試圖著捂熱。
等到抱著的時候笑了,二話不說直接把整個饅頭都吃了。
雖然饅頭是干碎的,但饅頭的甜度滿足了他,他很滿意。
他就像那惡獸,一口吞咬著懷裡的事物。
周雁予看著他吃樣,說了些話,「宋止夜,是你嗎?」
她要是沒猜錯,那這便是何府。
宋止夜突然停止了啃食,眼睛變得呆木些,轉了頭,與周雁予對上了眼。
但他看不見周雁予,而周雁予卻能看見他。
周雁予被他盯著渾身不自在,注視著那個饅頭愣了好些。
沒想到,那個瘦弱的男孩開了口,「又是我幻想了。」
幻想?他在幻想什麼?
周雁予心像被刀了個口,心顫抖道,「你在想什麼?」
她知曉他看不見她,可卻沒想到他會回答她的話,「幻想著神來救我,帶我脫離著黑暗。」
明白點,他想擺脫黑暗,想看那耀眼的光。
他看著她的眼睛,誠實說出了心裡的話。
但後面他哼笑了些,擺脫了那副祈求的面孔,露出了邪惡的表情。
「祈求神那便是最大的錯誤,我要他們死。」
說完,便像個傻子笑了起來。
越笑越滲人。
讓人不禁感覺到失慌。
最後被他的大臉懟給驚醒了過來,氣口喘息,有些呼吸不過來。
額頭尖的冷汗也冒了出來,手依舊還是在緊緊抓著那棉被不放。
「難道這就是握陷害那宋止夜的懲罰嗎?」
不禁又回想到那個人的面孔,她的心臟都差點嚇了出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迎月聽見裡面有聲音,敲了敲們問她出何事了。
周雁予立馬說了句,「沒事。」
迎月對著門跟她說話,「公主今日我們得出宮一趟,昨夜聽聞那宋公子被打了,得看望他。」
周雁予撅起嘴巴,悶悶道「不去。」
迎月知道她不想去,但還是說了出來,「公主,是皇上的口令,不知今日早朝上誰提了句宋公子受傷了的話,所以皇上那邊讓你去慰問番。」
周雁予聽到這個后不滿意道「那個大臣那麼多嘴,朝政之事不管,反倒摻和這些。」
「母后呢,母后怎麼不來勸住皇上?」
迎月如實說了出,「想必是上次你在宴席說你心悅宋公子,而如今昨日你還將他……」
周雁予狠狠地敲打下棉被,翻了白眼,也便認了這結局。
「迎月,離大婚還有幾日。」
迎月算了算,「不加上今日,還有十天。」
十天!
周雁予聽到后心如死灰,衝動果然是魔鬼,當初就不該自作主張那樣,這倒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知道了,你下去吧。」
迎月聽到召領后,就下退了。
周雁予又躺在床褥上,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他應該不知曉是我弄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