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親手將把柄交給我

此時，在燕州以東，接近定安郡的地方，正駕馭飛板的洛世堯，被迎面飛來的小神官姜小嵐一把擒住。

「正要去找你們，沒想到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迎面飛來的共有五人，除了這小神官姜小嵐，還有一位紅衣高帽，與他相同穿著的青年。

此人身高體壯，足足比洛世堯高了一頭，倒三角的肌肉結實有力，大臉闊口，雙目炯炯有神，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洛世堯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壯碩高大的神族。

另三位帽錐略低，衣服顏色略深，應該具是五品。

洛世堯心說自己果然沒猜錯，這種事情，林翔並不敢大張旗鼓，只帶了幾名親信過來。

只是，昨夜潛入定安郡神廟時，明明感知到兩位四品的氣息，加上當時在外的姜小嵐就應該是三位四品，現在卻只來了兩位，看來沒來的那位八成就是被棄掉的許恆章了。

「我要見林國師，我可以告訴他劉士林在哪。」洛世堯大喊道。

那位壯碩的四品神族聲音洪亮：「國師不在，你告訴我們也是一樣的。」

「見不到林國師，我什麼都不會說。」

這時，虛空中盪起些許漣漪，一個紅衣高帽，圓臉小眼的中年人出現洛世堯前方。

正是祁國國師林翔。

林國師帶著幾分笑意：「本使就在這裡，你可以說了。」

低沉的聲音略微有些尖銳。

洛世堯看了看其左右：「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林翔緊湊的五官微微一笑，直接從洛世堯身前飛過，勁直朝燕州方向飛去。

旁邊的姜小嵐馬上將洛世堯擒住：「正愁沒有籌碼，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洛世堯大喊道：「言慕仙尊現在已經出發，天亮之前你不可能找到劉士林！」

林翔稍稍一頓，轉頭看了眼洛世堯，臉色愈發陰沉，手中陣紋閃爍，洛世堯馬上被裹挾著飛向他。

很快，二人來到下方的樹林中。

明月初起，如水般灑在林間，樹影如鬼魅，沙沙作響。

「現在可以說了。」林翔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我想跟國師做筆交易。」洛世堯故意做出有些緊張的樣子說道。

好吧，其實不用裝，他是真的緊張。

林翔看著洛世堯沒有說話，眼含疑問。

洛世堯繼續說道：「國師既然能和巫族做合作，就說明你並不像其他神族那樣仇視巫族。」

林翔瞳孔稍凝，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繼續看著洛世堯，仍舊沒有說話。

這老傢伙果然狡猾，一點破綻都不漏……「我先表明自己的誠意。」

說著，洛世堯摘下了脖子上的烏鐵，將自己的巫力暴露出來。

林翔雙眼立時眯成一線，審視著洛世堯道：「你是銘玉仙尊新收的那個巫族徒弟？」

洛世堯將烏鐵重新戴好，「林國師果然消息靈通，看來我沒有找錯人。」

林翔嘴角浮現几絲嗤笑，問道：「你要與本使做什麼交易？」

洛世堯做出不甘和嚮往的表情，說道：「我也不想生而為巫族，更不想一直呆在山裡，若是不能享受這花花世界，我修這長生又有何用。

所以，我希望林國師能保證我以後在塵世的安全。」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洛世堯相信生活在塵世的林翔絕對可以理解他的這種煩惱。

林翔看著洛世堯，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本使只是祁國國師，這點你應該清楚？」

「祁國就夠我逍遙快活了，至於其他地方，林國師儘力就好。」

林翔嘴角依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看著洛世堯示意他繼續。

「作為回報，我可以帶你找到劉士林，或者替你殺了他。」

林翔在你心裡嗤笑一聲，嚴肅道：「近日燕州周圍好多事發前去過神廟的百姓被巫族殺害，本使懷疑他們定是看到了巫族的什麼秘密，你手上若是有這樣的人，能對查案有所幫助，我神族自然也會感謝你。」

這個老狐狸，說話果然滴水不漏……「但是國師必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配合巫族屠城，他們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

聞言，林翔嘴角再次稍稍翹起，審視著洛世堯，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隨即嗤笑一聲道：「你若繼續在這裡胡說八道，胡亂指摘，休怪本使不給銘玉仙尊面子了！」

洛世堯冷笑一聲，直接攤牌：「你不用在這跟我裝模作樣，做沒做過，我清楚，你自己更清楚！

既然是交易，我也把話說明白了，我讓你親口在我面前承認，就是為了日後可以拿我腦中的記憶作證據。

我若不拿些把柄在手裡，你事後反悔，我又能拿你一個三品國師如何？

所以你若想讓我幫你找到劉士林，就必須當面承認，親手把這把柄交給我。」

林翔依舊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洛世堯，突然捂嘴笑得不能自已。

洛世堯則直直盯著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彷彿在說：我看你能演到什麼時候？

林翔突然停止大笑，目光變得極為陰沉：「看來本使今晚的話有些多了。」說著掌心出現一個小陣紋，陣紋中一枚翠綠的樹葉正在緩緩旋轉。

洛世堯趕忙捏緊了手裡的遁地符，急聲道：「沒有我，你不可能找到劉士林。到時候我道門言慕仙尊帶著劉士林去凌霄宮問罪，不知你神族的神相神將兩位大人會如何處置你？」

林翔聞言微微一滯，眼底閃過一絲極不易察覺的波動。

洛世堯繼續說道：「在燕州時，你一直住在神廟最後面靠右邊的閣樓。

而且，你不只是勾結巫族給他提供便利，你還參與了屠殺，城中有兩座大陣，其中一座就是你親手所畫。

你就是兩個黑袍人中的一個！」

林翔死死盯著洛世堯，眼中的冰寒讓他如墜冰窖，殺意涌動。

「這些都是我從劉士林的記憶中看到的。」

聽到這裡，林翔終於相信了洛世堯的話，知道自己已經暴露。

眼中的已達極致的殺意一閃而散，盯著他良久，嗤笑道：「你說本使要是以你為質，逼他們交出劉士林，是不是更簡單一些？」

洛世堯心說，那你也得有本事抓住我才行。

不過林翔既然選擇問出來，而不是直接抓他，就說明他心裡也有顧慮。

而洛世堯現在要做的，就是強調、放大他心中的顧慮。

洛世堯冷笑一聲，不屑道：「放著一往無前的康庄大道你不走，卻非要走這荊棘叢生的羊腸小徑，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大可以試試，看看其他三宗的人會不會拿劉士林來換我？

道門內部的競爭，相信不用我說林國師也應該清楚。

如果你真的有膽量敢當眾殺了銘玉仙尊最看重的弟子，我相信他們中有不少人會樂見其成。」

洛世堯這樣說，一是告訴他自己可能換不到他想要的人，二是在提示他當眾殺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後果。

這些都是林翔心中最切實的顧慮。

林翔雙目微眯，嗤笑道：「那你就不怕本使事後反悔，趁你在塵世逍遙時暗中殺你？」

洛世堯在心中暗笑，問出這樣的問題，說明魚兒已經試著咬鉤了。

你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只要我在外出時，留一具魂力分身在山中，保留當做罪證的那份記憶即可，這件事尋常八品做不了，但不代表我做不了。

洛世堯張了張嘴，卻並沒有說出這個答案。

他現在不是做數學題，根本不需要這麼嚴謹的答案。

如果自己的回答的過於縝密，顯得太過精於算計，反而容易讓林翔心生忌憚，變得更加警惕。

而想要讓林翔最終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必須先得讓他放鬆警惕。

所以洛世堯現在要做的不是證明他的這個計劃多麼完美，而是要示拙，要讓林翔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拿捏住他，才可能放下戒心。

洛世堯幾欲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眼神惶恐，很好的演繹了一個被考官的問題難住學生的窘迫。

直到林翔快要失去耐心時，洛影帝顫聲道：「你會嗎？為了消除一個永遠不會爆發的隱患，而浪費與道門未來前途最不可限量之人的結盟？」

正當林翔沉吟之際，洛世堯突然大喊一聲：「國師你猜的是對的，我們確實沒有你屠城的證據。」

然後借著神行符的威能快速向遠處跑去。

只是，即使加了速度buff，五品又怎麼可能在三品眼皮子底下逃掉。

洛世堯沒跑出十丈就撞在一個虛無屏障上，撞得眼冒金星。

林翔嘴角翹起一絲不屑，心說還真以為銘玉仙尊破例收的徒弟會有過人之處，原也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自作聰明的草包罷了。

閃現到洛世堯跟前：「這個交易本使和你做了。」

洛世堯忌憚地看著林翔，故作警惕道：「那事後你殺我滅口怎麼辦？」

「本使為什麼要殺你？」

林翔看著洛世堯嘴角微翹，突然雙指並劍點在洛世堯的眉心，指尖綠光閃過，一枚綠色的葉子出現在了洛世堯的泥丸宮中。

同時說道：「你只要乖乖幫本使把劉士林帶過來，本使發誓絕不殺你，日後你在塵世的逍遙快活，本使保證給你安排的妥妥的。」

突然聲音變得極為陰沉：「但兩個時辰內本使若是見不到劉士林，這葉符就會立即炸滅你的元神。」

洛世堯死死瞪著林翔，眼中的憤怒與恐懼交織變幻。

同時在腦中與小金蛇溝通：「小蛇，你既然沒有出手阻難，定是有辦法破除這玩意？」

「……」

小金蛇圍著旋轉的葉子仔細觀察，一蛇臉的不解。

洛世堯忙催促道：「龍兄，這玩意到底能解不？你可別坑我。」

「哼！現在知道叫我龍兄了。」小金蛇悠哉哉地睡在那葉子旁邊：「他唬你的，這只是一枚普通的葉靈，就是炸個一百枚，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怎麼可能，你技不如人可別瞎說，會死人的。」

小金蛇一個金蛇打挺直接蹦了起來，「我技不如他？本尊的金身若是還在，吹口氣都能燒死他。」

「那你就是趁機想弄死我，你個養不熟的白眼蛇！」

「不相信我？我還懶得管你。」說著小金蛇竟直直躺在一邊，不理他了。

洛世堯開始自己檢查這葉符，以他低微的道家修為來看，這枚葉子看起來確實平平無奇……只是，這畢竟是三品布下的禁制！

大丈夫能屈能伸。

泥丸宮中，洛世堯推了推躺著的小金蛇：「龍兄，我錯了……」

「這才對嘛，把娘子給的那個簪子借我用用。」小金蛇一躍而起。

這……還挺好哄的。

洛世堯忙將雲簪加持在小金蛇身上，牠的身體立時變得異常凝視，直接張口就要把那葉子吞了。

「慢！」洛世堯大喊一聲。

金蛇馬上停嘴，斜眼看著洛世堯，眼含疑問。

「你真的能吞掉這葉符？」

小蛇明顯被氣得不輕，張嘴就要證明自己。

「停！停，我相信你。」洛世堯再次將牠喊停，「只不過，這件事必須讓他自己來。」

「陽欽小友，一個時辰很快的，你確定要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林翔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催促道。

洛世堯惡狠狠地瞪著林翔，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你真當我傻？

咱兩在這聊了這麼多，我這段記憶雖不能直接證明你就是燕州屠城的兇手，但卻能證明你很在意劉士林，在意到有些不正常，事後你怎麼可能放過我？

有種你現在就殺了我，然後等著被道門和神族同時通緝；否則就解了這葉符，我們繼續進行交易。」

林翔看著洛世堯，眼中的坦然自信逐漸變成涌動著殺意的冰寒：「你真以為本使不敢殺你？」說著指尖再次燃起綠光。

「你當然敢，來，砍吧。」洛世堯直接將脖子伸了過去。

「你自己非要找死，本使就成全你。」說著，林翔指尖綠光大盛，細葉化作一把尖刀。

「來啊！不砍你他媽的就是孫子！」

一道綠光自洛世堯頭頂劃過……

只劃了個寂寞。

林國師雙眼微米，盯著眼前這個愣貨，眼中充滿了疑惑：真的不怕死？

洛影帝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摸著脖子，大難不死的喜悅溢於言表：「我就說你不敢殺我嘛，否則誰去幫你找劉士林。

你還是別裝了，再耗下去，言慕仙尊可快到了。」

林翔一側臉頰劇烈抽動，轉而堆出在洛世堯看來極其陰險的和善笑容：「小友果然見識過人，不愧是道門最有前途的弟子，你這個朋友，本使交定了。」說著，去掉了洛世堯泥丸宮中的葉符。

老狐狸，真當把我當小孩子騙了……「廢話少說，要想我幫你找劉士林，說正事。」

然後死死盯住林翔，鄭重其事地問道：「請林翔國師你現在告訴我，為什麼要屠殺燕州城的五十萬百姓？」

林翔稍作猶豫，嘴角翹起一抹狡黠，嚴肅道：「巫族屠殺燕州的百姓圖的是他們的精血，本使則謀的是這五十萬陰魂。」

洛世堯努力壓抑著心中暴起的怒火，讓自己的聲保持平靜：「你神族又不煉魂，要這麼多陰魂幹什麼？」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不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為好。」林翔說著聲音陡然陰沉，

「但你若是敢耍花招，就別怪本使……」指尖綠光乍現，朝洛世堯探出……

「不客氣！」

然而，身前卻已空空如野，抓了個寂寞！

他知道洛世堯用遁地符逃了，但詭異的是他卻探知不到一絲氣息，自然也就無從追捕。

這小子剛剛明明可以逃走，卻假裝被我擒回……林翔右手保持著伸出的姿勢，睚眥欲裂。

緩緩收手，握拳，骨節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突然，洛世堯剛剛站立的地方有靈光閃現，林翔立馬揮手拾起，竟然是一張傳音符，裡面傳來洛世堯有些得意，又有些戲謔的聲音。

「林國師，你這個人太不厚道了，說好了交易，事後卻還想給我種葉符。

不過你放心，我可不像你一樣言而無信，我們的交易繼續。

你也不想想，若是沒有些自保的手段，我怎可能孤身一人來見你。

算了算了，您老人家年齡大了，腦子不好使也正常。」

林翔一直沒有說話，但洛世堯依然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咬牙切齒，無能狂怒的樣子，應該很有意思。

洛世堯繼續說道：「未免其他人生疑，你還是得過來假裝找我們要人，再暗中派人來找我，我自會將林翔交給他。

不過你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你過來的話肯定會引起他們的警覺，很可能就不願意把劉士林的藏匿地點告訴我這個八品小道士了。

這張傳音符你拿好了，我一旦得手會立即通知你，你再過來。

合作愉快！林國師。」

通話已經結束，但林翔卻獨自站在林間一直都沒有動，整張臉陰沉到了極致。

重新確定了交易繼續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喜悅。

相反，被一個毛頭小子牽著鼻子的屈辱感已讓他出離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