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舊事重提
的確,林素乃北蒼人,他就算在東陽皇帝那裡混出足以稱兄道弟的臉面,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宗族跑到別國另謀高就。
四國各自為政,國民也各有根系,再怎麼狂放不羈的人也不會做出背宗忘祖不忠不義之事,那可是會生生世世遭人唾棄的。
無極門萌生於西嵐,雖不清楚從何時起形成氣候,但終歸故國情深,否則以白修羅手眼通天的本事和愛財如命的性格,又怎會心甘情願為她所用。
然而,少年時期的一次舉手之勞真的能換來日後奮不顧身的回報嗎?
姬瑤覺得這兩位的利益牽扯絕不止這麼簡單。她想了想,用拜託的語氣說:「朕以往對林素的了解只限於能征善戰,今日聽聞白先生對他兒女情長的描述,便覺著此人妄庸志短,不想他竟能輔佐不受寵的皇子登上龍位,倒真是小看了他的智謀和城府。如此多面之人,可敬可畏,以後還請白先生多多留心才是。」
「好的。草民記下了。」他答的很輕浮。
但姬瑤知道,只要白修羅答應的事,定然言出必行。
「……南詔那邊有何動靜?」堵在心頭的問題衝到嘴邊滾了幾滾,最後還是變作符合國君身份的話題。
無極門的情報網在某種程度上於她而言是把雙刃劍,既可以幫她全面快速地了解更多世間秘事,然一不小心也可能掘了她自個兒的老底,所以在對那件事的處理上她還是表現得越自然越好,免得引出猜忌橫生枝節。
「南詔?跟去年差不多,一堆野心份子組成的權力集合,見天兒杞人憂天瞎折騰。」白修羅似是不願多談,或者不願重複。
他去年來時便說過,南詔後起之秀中,文官以蘇中丞長子蘇極為首,武將以當朝駙馬謝奔為主,極力遊說皇帝趙麟重振兵部,整肅軍隊,大興變法之道,幾年間就把南詔政局攪得天翻地覆。
官員們為此議論紛紛,又不是他國來犯,更不是兵臨城下,有必要搞成草木皆兵的陣仗嗎?
皇上也是,竟由著這些個愣頭青橫衝直撞,連一向高瞻遠矚的左相大人好像也被他們迷了心智……哎,不好說不好說,那個蘇極是左相千挑萬選的賢婿,搞不好人家暗地裡舉雙手雙腳贊同呢!
總之,南詔的軍政改革之路還長遠著哩!
儘管南詔變化不大,但姬瑤對那人還是懷著極小心的心理,不管世人怎麼胡編濫造,她同那人的唯一交集僅有那麼一次而已,西嵐與南詔不是一路人,表面上的交好只為利益。
北蒼這一任皇帝在位多年,並不屬於才華出眾謀略過人那一掛,倒也不足為懼。再說,荒北那倆異族打又打不死,殺又殺不完,對北蒼的掣肘極大,想來姜鼎光操心邊境已經夠他頭大。
姬瑤轉瞬間將各國目前的情況粗粗分析一遍,然後向斜對面的婁女官遞了個眼色。
婁韻心頭一跳,她知道重頭戲來了。
「白先生,您別光顧著說話,多喝點茶呀。我們陛下知您最喜飄桂,早早就命微臣給備好了。」說著,婁韻執起茶壺再次斟滿,「」
「草民多謝皇上抬愛。」這回他不忘客氣一聲,愉快地品起茶來。
西嵐飄桂茶,四國茶品之最。但因飄桂樹只生長在西嵐山南麓丘陵一帶,茶葉產量少得可憐,故而鑄就了其有市無價的地位,就連其他三國的皇室成員也不見得能多喝幾口。
從這一點上說,女皇陛下確實對他不錯。
白修羅悄咪咪地得意著,朝不斷給他斟茶的女官笑的分外和善。
姬瑤瞅準時機正要開口,卻見婁韻不著痕迹地搖了搖頭,一時心領神會,不再主動開口。
「對了,白先生消息如此靈通,不知我們陛下上回托您打聽之事是否有些眉目?」婁韻狀似聊天般地提起,不疾不徐,卻特意顯露出幾分關心。
卻聽姬瑤斥道:「韻兒莫要多嘴。白先生品茶正品的興起,你怎好這般不識趣!」
婁韻雙手微顫,忙說:「皇上恕罪!白先生恕罪!是婁韻失禮了!」
「無妨無妨!」白修羅擺擺手,不甚介意道,「婁女官要不提,草民還差點給忘了。陛下詢問之人事皆存於十幾年前,草民調查起來屬實不易,還請陛下再寬限些時日。」
「白先生,你我相交數年,雖身份有別,但情同老友,很多事朕不予隱瞞。」姬瑤幽幽嘆了口氣,話語中透露出無盡的滄桑和遺憾,「朕的皇姐聰慧過人能文能武,是上上的君主之選。當年,要不是她愛上一介江湖人士,這皇位是輪不到朕來坐的。可惜皇姐一家被駙馬的仇人一夜滅門,此事震動四國。後來朕雖將那伙兒兇徒捉拿歸案,但逝者已矣,終究換不回朕的皇姐了。」
白修羅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這些話,去年,就在這裡,女皇陛下曾一字不落地說給他聽,不知為何今天又說,莫非這位腦子不好?忘了她自己說過的話?還是覺得他腦子不好,需得想再提醒一遍?
「……為了給皇姐報仇雪恨,朕不得不使一些非常手段,將那些壞人百般折磨,做成……人彘,好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姬瑤說的咬牙切齒,可見是恨入骨髓了。
白修羅挑挑眉,心道:這段倒新鮮,去年不曾說起。
「皇姐唯一的孩子尚在人世的消息就是從最後那個死去的人彘口中得知。這人也是命不好,竟做了十多年人彘才痛苦地死去……朕、朕也不想那麼狠毒,可一想到皇姐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就隕落飄零……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人彘……確實挺狠!
常言道帝王無情,就算女皇陛下表現的再不情願,該下的狠手可一個也不缺,不然又怎麼撬得動將死之人的口?
之前那次她只說從特殊渠道獲得了點線索,不知真偽,需要他去查實。今兒個就話鋒突變,談什麼情義講什麼坦誠,照他看是心急火燎到了一定程度,坐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