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翻牆未遂

夏日臨近，天氣漸漸熱起來。南詔國雖有四季如春的美譽，可夏日就是夏日，再怎麼如春還是很熱的。

此時最令人嚮往之處便是地處內城北面的清陽寺了。

嚴格說起來，清陽寺是一座皇家寺院，始建於南詔建國之初。那時的皇帝特別推崇佛家思想，為了方便自己禮佛，就在內城之北建了這座寺廟。

幾百年過去，一代一代的皇帝思想慢慢發生變化，不再執著追求日日禮佛，去清陽寺的次數越來越少，清陽寺便閑置下來，偶爾接待接待皇親貴胄的駕臨。

直到一百多年前的某日，有鄰國公主來訪。公主玩心大，想體察南詔國的民俗風情，不願住在皇宮裡，負責接待的禮部官員好頓冥思苦想，后稟明聖上重修清陽寺，並把裡頭的和尚統統換成了尼姑，布置成了鄰國公主的臨時居所。

再後來，清陽寺成了尼姑庵，專供皇室或者貴族階級的女眷前去焚香祈願。

這對於城內的大家閨秀和名門千金來說是件頂好的事，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們總算尋到個逛街消遣的場所，是以，原本門可羅雀的清陽寺突然間就變得香火鼎盛了起來！

柳蓁喜歡去清陽寺不單隻為溜出門逛逛，還因清陽寺背靠了座麒麟山。

一般人很容易便被那山名唬住，以為這山裡有什麼神怪之流，其實那就是一座不起眼的無名小山，當初迎來鄰國公主殿下時，公主瞅著那些綠瑩瑩的植被草木，問道：「這座山可有講究？」

禮部一個隨行的官員為了彰顯南詔國威，信口胡謅，冠之以麒麟二字果然懵住了年歲尚輕的公主。

小燭初聽時也曾用敬仰的眼神遠眺過麒麟山，但在聽完了柳蓁的講解后，就只剩可笑了。

且說回柳蓁對麒麟山的喜愛緣由吧。

小時候，柳蓁曾在清陽寺住過。那時的她身子很弱，總是病病歪歪，有術士來算卦，說她命裡帶煞，應該去廟裡住幾年去去煞氣才能健康成長。

左相大人走投無路只好把她帶到清陽寺。

可別說，在寺中生活一段時日後，柳蓁的身體果然有了起色，逐漸結實起來，沒事兒就跟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尼姑們去麒麟山玩耍。

山裡景色並無稀罕，唯有一道清澈的小溪從半山腰流過。炎炎夏日，溪水卻格外涼快，喝進肚裡只覺渾身通透神清氣爽。

又過幾年，小燭入了府，這丫頭是個吃貨，不僅善吃，還能創造性地改良吃法。跟柳蓁來溪邊玩久了，就用一個盆子把瓜果裝好冰在溪水裡，過段時間拿出來一嘗，又涼又鮮，比冰塊的效果還好！

柳蓁主僕由此跑清陽寺跑的更勤了。

這天，柳小姐又和貼身丫鬟帶著水果吃食去了清陽寺，午間吃飽喝足后，夏困襲來，她倆便回寮房休憩休憩，沒成想竟一覺睡到黃昏時分。

醒來之後大驚失色，忙招呼車夫往回趕。

離府門還隔著幾丈遠時，丫鬟秋菊便急火火地迎上來。

柳蓁心知有事，連忙讓小燭掀開門帘，只聽秋菊焦急地說：「小姐小姐，您可回來了。老爺剛才已經問過好幾次您在哪兒，奴婢不敢多嘴，騙老爺說您沾了暑氣在房中歇著。您要再不回來，可就露餡啦！」

「好秋菊，現在什麼情形？」

秋菊回身探了探：「現在還好，老爺正在府中宴客，一時倒也顧不上您。不過，春桃姐姐說，您還是別從正門走了，免得不小心讓老爺瞧見惹麻煩。她已經派人守在後門，您從那邊進吧。」

「對極對極，還是春桃想的周全！」柳蓁在小燭的攙扶下跳下馬車，齊齊轉往後門。

原本諸事可以在春桃的巧心安排下完美落幕，可天不從人願，那個負責守門的小廝等的時間長了忽然尿急，尋思著就去茅房一小會兒的功夫小姐不會那麼巧回來的，趕緊跑去解手先。

誰知回來途中好死不死叫管家柳福康碰上。

柳福康吩咐他去備馬車，一會兒送客人回府。小廝不敢不從，只能先將馬車弄好再去等小姐。

結果陰差陽錯的，柳蓁和小燭就被生生堵在後門外。

小燭上前叫了好一陣兒也沒人來應，不由焦心地自語：「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不給咱們開門？」

柳蓁也是心急火燎，可是再急也不敢鬧出大動靜，只能邊拍門邊小聲輕喚。

如此一磨蹭，半炷香的時間就沒了。

這可如何是好？

柳蓁想，怕是春桃派來守門的出了什麼事故，一味等下去還不定等到猴年馬月，索性心一橫，按住小燭的肩膀道：「別拍了。咱們翻牆吧！」

「啊？小姐，又翻啊！」小燭很不情願的語氣。

柳蓁瞪眼：「不翻怎麼辦？要是被我爹發現這個時辰才回家，教訓我是小，連累春桃秋菊她們挨罰就罪過了。趕緊過來幫忙！」

小燭想了想，也覺得事關重大，翻就翻吧，反正以前也不是沒翻過。

柳府花園佔地不大，栽種的樹木卻十分繁茂，尤其在這樣的季節里，枝枝叉叉全都舒展開筋骨，總有那麼幾枝伸出牆外來。

小燭背靠圍牆蹲下身，伸出兩隻胳膊充當扶手，人形的簡易板凳就這麼橫空出世。

柳蓁一腳踩上她的右肩，小燭立即齜了下牙；又一腳踩上左肩，小燭不禁輕呼：「小姐，輕點，我遲早會被您踩的不長個子！」

「還有空耍嘴皮子！攢足了力氣站起來才是真！」

兩人一陣抖來抖去驚險萬狀，柳蓁的手終於握住伸出牆外的樹枝。她用力向下拉了拉，感覺還挺結實，就攥著枝條使勁將腿往牆頭上勾。

底下的小燭仍不好過，柳蓁剩下的那條腿正以她的肩膀為著力點，下壓的力道不減反增，頓時將她踩的灰頭土臉。

就在主僕倆忙碌不堪衣衫不整動作不雅之時，小燭感到面前無緣無故暗了一塊兒，定睛一看，卻是一名手持摺扇的年輕公子緩緩走近，此刻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倆猛瞧。

小燭啊地一聲尖叫，好不容易積攢出的氣力頓時一瀉千里，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她上頭的柳蓁猛然間失去托舉也是措手不及，整個人吊在樹枝上，兩條腿還呈現詭異地一上一下的劈叉姿勢。

兩個姑娘家一身狼狽，叫苦連天！

年輕公子還算好心，急忙將摔得七暈八素的小燭扶起來，溫聲問：「姑娘，你還好吧？」

「還……還好！」近距離相看之下，小燭心中暗暗驚嘆，這人……生的真好看！這是她的第一反應，隨後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忙小心地抽回自己手臂。

年輕公子見她無礙，又抬起頭來觀察半空中的那位。

小燭一個激靈，失聲喊道：「小姐！小姐您要堅持住啊，我這去喊人來！」

結果剛跑兩步，伴隨一句撕心裂肺的「救命啊」，柳蓁四仰八叉摔到地上。

小燭慌忙跑過去：「小姐！小姐！您怎麼樣？還能認出我嗎？我是小燭啊！」

「笨蛋！我是屁股著地，又不是腦袋著地，怎會認不出你！」幸好樹枝的位置不太高，她柳蓁還有多次翻牆的經驗，落地時採取了相對安全的方式才不至於摔斷脖子。

小燭扶著她，艱難地站起來。

年輕公子還沒走，似乎受了驚嚇，看起來獃獃的。

柳蓁惡狠狠地對他說：「警告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看本小姐不剪了你的舌頭！」

「對，你要把剛才看到的都忘記，我們小姐大人大量不會跟你計較！」小燭也努力擺出一張惡人臉，只是說出口的話倒像在安慰。

柳蓁責怪地瞅了她一眼：「你怎不再說厲害點嚇嚇他！」

「小姐，您說的已經夠嚇人了，那位公子一定不敢亂說的。」

「是嗎？我剛剛……是不是太兇惡了？」

「那不是為了嚇他嗎？當不得真！我家小姐最善良了！」

「哼，別以為好兩句好聽的我就會原諒你！你說你把我害成什麼樣兒了？」

「呀喲小姐，您越來越重了，我在下面根本支持不住嘛！」

「喂，你說誰越來越重了？想造反了是吧！」

「嘿嘿，小姐……」

蘇儒豐目送她們一路拌嘴的身影漸行漸遠，禁不住微微一笑，原地又站了一會兒才沿著柳府外的小巷繼續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