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蘭
菌毯的根系已深深扎入星球的地層,聯繫著其上宏偉的建築集群與此時的蘇拉,氤氳的微芒沿著根梢緩緩向上傳導。
前半夜意識清醒時的強化一如往常,只是提升的總量相對減少了一些,通過繼續提升這座建築來嘗試解決效費比已然太低,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就將會達到某種瓶頸吧。
夜色漸濃,靜謐籠罩著巢群的基地,還在往返採集的膠蟲輕輕滑動過菌床,坑道中依稀傳來地下深處地穴蟲與伶鼬蟲的掘進的忙音,骨蹄獸守在升變塔旁碩大的鼻腔不時噴出股股氣流似是在打著鼾,身在香甜的夢裡。
神識朦朧下沉入未知的海洋,半睡半醒間似乎聽見了幾道各異的低語。聲音聽不清,語言辯不明,但語調似乎滿懷著某種,好奇?之後若隱若無的聲音就離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屬於他的原蟲細胞中,底層的訊息描繪的場景。
他看到了漫長時光中停滯不前的龐大蜂群四分五裂,脫離大群主宰意志的制約開始進行隨機的突變,其中的一支漂流至遙遠的深空,他們鑿空了地心,這顆表面貧瘠的荒蕪星球自星球裂谷中偶然能一瞥此處地下世界的隱秘,工蜂們不再採集高能晶體送回主巢溶融出製造更多單位的能量,而是轉而去將這些絢麗的晶體雕琢成夜空的星雲。潔白的大理石被鋪設在岩壁的立面,上面的雕刻記錄著蜂群的歷史。每一個單位都擁有了自己的名字,騰越蟲在開鑿出的體育場中遊戲競技,蔽日參天的生物巨獸倚靠著主巢靜靜思索著存在的意義。蟲群的基因建築師將主巢建造的更加巍峨壯麗,或許功能別無二致,得到提升的是其美學上的意義。統領著巢群的領主們幾丁甲上花紋華麗風格各異,圍繞著圓展的大廳聚集在一起,他們平起平坐,他們開著玩笑爭論著日常生活中的雞毛蒜皮。
直到那一天,那支宛若干涸結痂般色澤的生體艦隊到達此地,廣播著一道渾濁豎瞳的突觸傳訊
「我是【行刑者】薩斯,主巢派我前來,已經決定了你們的命運」
「我們的突變可能是蟲群正確的方向」
【行刑者】「每一支「癌變」的蟲群都是如此狡辯」
「我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行刑者】「我不需要那種意義」
「為什麼?我們只是不想傷害別人亦不想被別人所傷害」
【行刑者】「因為,我可以」
之後發生的事情即便在人類歷史上也司空見慣,雕像被推倒,書籍被焚燒。傾注了無數心血的記錄與表達頃刻間就毀於一旦,如煙塵般飄散不見。
最後洛蘭巢群意識杜鵑泣血般的悲鳴洞穿了虛境,迸濺出了一絲對於格式塔意識來說無比遙遠的靈能光輝。
行刑者「檢測到未知的能量源干擾,最大功率的解析異變巢群餘下的單位,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
洛蘭巢群阿,為了創造出傑出的作品偏偏把感官特化的那樣靈敏。
夢境發出鏡面破裂的聲音,碎開一道道的縫隙。
第二天清早,微霧,空氣清新,原始森林的遠處傳來清脆的鳥鳴。
蘇拉「洛蘭?」
顧問?「?你是在叫我?」
蘇拉「嗯。」
洛蘭「。。。」
蘇拉「對於進化出蟲巢意識之後的蟲群來說,意識的存放點,也就是主巢里的決策池,當最後一座決策池失陷也就宣告了那一支巢群的徹底滅亡。」
洛蘭「。。。」
蘇拉「所以你自稱決策池的原因,是因為如果你是決策池,洛蘭巢群就還沒有滅亡。」
洛蘭「即便你面前的是因靈能擾動而突變的接近洛蘭巢群蜂群意識的一組突觸。」
蘇拉「但你無疑屬於洛蘭,而現在的你,就是洛蘭」
漂泊異界的旅人漫卷著故國殘破的旗幟,好好活著吧,只要自己還在故國便永不滅亡。
蘇拉「你故鄉的恆星叫什麼?」
洛蘭「赫爾」
蘇拉「我的叫太陽」
蘇拉「這顆星球還沒有名字吧,我願稱之為洛蘭」
洛蘭「聽好,這將是賦予了洛蘭巢群無上榮光的名字,於此賜下此處恆星【太陽】之名」
蘇拉「後來,那個薩斯怎麼樣了?」
洛蘭「薩斯巢群消失於連鎖坍塌,某種宇宙自然災害,此事稀鬆平常。」
蘇拉「哈哈,或許他的確可以,但這個宇宙在「吃人」的時候可從來都不會挑食。」
「嘰啾,嘰啾—」
就在蘇拉和洛蘭於神經鏈接中聊著天的時候,幾聲清脆的鳴叫打斷了他們。
伶鼬蟲在繞著蘇拉轉著圈直跑,體側的纖毛蹭的蘇拉的小腿刺刺撓撓的,蹲下身子一把抱起這散裝耗子只見它從頰囊里取出了一小塊氤氳著奇怪色澤的結晶。
「檢測到單位能量符合標準的高能晶體礦物結晶!」
蘇拉「?。。。!!!」
蘇拉「類似某不需要視力之電子競技項目里的晶體礦?!」
「可以這麼理解!」洛蘭在精神鏈接中激動的語調彷彿能聽見咽口水的聲音。
起初只是擔心圍牆保護不到的地下會不會出現什麼幺蛾子威脅到基地的安危,順帶鬆鬆土好方便菌毯根系向下生長才讓伶鼬蟲往土裡鑽,又機緣巧合之下採伐出適用的基因序列才新捏的地穴獸,伶鼬蟲感知靈敏但很難對付質地堅硬的岩狀地層,有了地穴獸的重型掘地爪倆打洞的兵種得以向更深處探索
期間零散碰到過諸如煤,銅鐵塊以及其他性質奇特的金屬礦物,但這些無機物對於此時的蟲群來說和隨處可見的石塊也沒什麼區別也就沒有去管,但這種高能晶體礦物結晶,內部蘊含著澎湃的能量,有著諸多妙用,最基礎的,結晶可以直接裂解為精純洶湧的能源,極大的緩解蟲群將部分有機質轉化為能量使用的這一消耗。
洛蘭「這個用來雕星雲,不是,用來做為能源的話,甚至可以勝任生體艦隊常規引擎的燃料。」
蘇拉顫抖著把這一小塊瑰麗的晶體塊放入主巢的核心,然後不由得心神一震,整個建築群落巨大的日常維護耗能所需,沒了!日晒下菌毯自然轉化的生物質直接「肉眼可見」的堆積了起來,菌床肥美的鼓脹而起流動著豐潤的光澤。
而此時感官里如水中冰糖一樣緩緩融化的結晶塊體積才將將縮小了薄薄的一層。
前幾天還在拿菌毯和單細胞水球和一群野居搏命(居然還打贏了),今天就用上了星際時代的能源,恍惚中的喜悅帶著些許的不真實感。
巢群的精神鏈接聚焦於地下,幾隻地穴蟲正和一群裹著黑曜岩般外殼的「幺蛾子」腦仁都快打出來,山崩地裂的動能震蕩好像一堆盾構機在互碾,而這些原生地下生物群落環繞的晶體礦脈差不多一個小房間的大小,再向外便是雜質從生的礦渣,對比之前連綿的煤鐵銅原礦群儲量上似乎很貧瘠,但內蘊其中無以計數的龐大能源儲量卻沉甸甸的壓在蘇拉心頭。那是幸福的重量。
蘇拉「你們當時就是在拿這玩意兒雕的星雲?」
洛蘭「額。。。還有內大白菜葉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