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燕落九州(十三)
十月末,江北之地已然入秋。
秋色瑟瑟,長風如劍,幾天前還算茂密的樹林,眨眼便被秋風吹得七零八落、千瘡百孔。
最近的九州出了幾件事,這每一件事都像是這秋風一樣,吹得這人心發緊。先是江左對外宣布,誅滅丐幫匪首燕卓,一時江南江左江湖震動,少林、金頂等派紛紛派人到丐幫祭拜,亦見丐幫上下弟子披素,但就在這消息沸沸揚揚傳遍九州之際,少林、金頂等派的使者卻又在丐幫降龍殿見到了燕卓,而且這燕卓身邊還站著玉女宮的祥兒、丐幫前任幫主喬鎮岳。
「燕幫主,這···這是什麼情況,江左不是說···」那少林使者結巴道。
燕卓面露悲慟,雙眼通紅,沉聲道:「想必諸位也都看到了我丐幫和清風明月樓上下披素,但這素並不是給我披的,而是為了我的兄弟關明月。」
燕卓將那月亮湖一戰的來龍去脈說給了諸人,並在三日後的三國聯盟的誓師大會上公開露面,一掃江北軍隊的疲態。
接著,正當江左為燕卓突然出現猝不及防時,前線的部隊竟突然臨陣倒戈,駐守江陵一帶的王展襟竟是大開城門,趁著夜色喜迎江北聯軍進城,城內駐守的三萬京口衛還在打著呼,突然就成了江左聯軍的俘虜。
江左朝野上下震動,原本按計劃已在雲夢澤集結的三十萬大軍,倉促中就要被派遣到渤海、大丹一線。趙含國為了穩定軍心,放出豪言,要將長江天險構築成萬無一失的長江天塹。
但他這雲夢澤的三十萬大軍剛一撤走,北齊與博爾塔拉便是聯手出擊,兩面夾擊預備在北齊一側的江左軍。
※※※※※※
博爾塔拉,中軍大帳。
羅濤仔細地看著博爾塔拉和江左一線的地形,目光深沉且平靜,而在他一旁站著的馮天虎卻是一臉的急切,這戰線的另一側就是後漢之地,就是他的故國他的故鄉,他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緒,開口道:「羅濤,這先鋒由我來打吧,我手下的弟兄就是死在後漢的地界那也安心啊!」
羅濤側耳一聽,眼角微微彎起,開口道:「馮將軍不要那麼心急,仗有的打,但也得想想怎麼打傷亡最小,你也不想你帶回去的兄弟是一口口薄棺材吧。」
馮天虎聽了點了點頭,道:「那你說怎麼打,咱們兄弟都聽你的!」
羅濤挺了挺胸,看著那戰線兩側平坦的地形,道:「這戰線兩側都是草原,地勢平坦,最是適合騎兵突襲,而且咱們還有新造的白雲弩和飛天球,有了這兩樣東西咱們足以應對江左軍隊,更何況這二十萬江左軍面對的敵人可不僅是咱們。」
馮天虎點頭,對於羅濤所說他是相信的,就憑這白雲弩、飛天球兩個殺器,江左就要好好吃點苦頭。
白雲弩在白雲巧匠的改造下已是不同往日,重弩、連弩、機關弩、火弩,還有那將火奴與連弩結合在一起的白雲火箭。這白雲火箭內置箭匣,使用火藥驅動,一次點火,可連發九支火箭,其勁力之大可在三十步內射穿精甲,堪稱騎兵殺手。
「少主,丐幫來信了。」太阿緩步走到近前,「燕卓還活著,而且是真的燕卓。」
羅濤一愣,接過書信:「真的燕卓?這燕卓的死訊咱們已經聽了兩次,這真的燕卓有冒了出來,這燕卓究竟在搞什麼鬼,這事沐雲風和曉雨知道嗎?」
太阿回道:「他們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我也覺得奇怪,這事說來也怪異,據少林和大丹兩派的人說,那被江左暗殺的並不是燕卓而是關明月,而且祥兒和喬鎮岳這兩人也都在丐幫,這兩人和燕卓相熟,有他們作證,這個燕卓應該是真的。」
羅濤聽著太阿所說點了點頭,並打開書信讀了起來:羅濤,好久不見,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會有許多疑問,但請放心,現在的丐幫幫主燕卓,不是江左暗衛頂替,而是貨真價實的燕卓,告訴沐雲風不要讓他心裡有太多負擔,我沒有死,讓他早點回來幫我,草原一線的江左軍隊就拜託你了。
「死的是關明月。」羅濤將信交給太阿,「這對咱們是好事,如果燕卓真的死了,江北聯盟必將土崩瓦解,如此江左便能調集更多人馬對付咱們。」
太阿也在一旁道:「確實,現在燕卓又回來了,江陵守將王展襟也在陣前倒戈,江左在雲夢澤一勞永逸的算盤也打不響了,趙含國現在可得防備這江北三國,也該讓他嘗嘗睡不著覺的滋味了。」
「行,你去把這件事也告訴沐雲風和燕曉雨吧,我一會也得去清點清點糧草裝備。」
羅濤剛開口,一旁的馮天虎便道:「羅濤,你這裝備有多餘的,可得多勻一些給我們,我還是想打頭陣,早踏進家鄉一步,我這心裡也踏實。」他搓了搓手,笑意中滿是期待。
「行,我多給你二十架白雲火箭,你的人馬騎兵少,就算是打先鋒,你們的主要任務也是打反擊。」
「再多給十個唄。」馮天虎道,「你可別小看我們兄弟的腿腳,知道什麼叫歸心似箭嗎?我們兄弟這兩條腿可不慢。」
兩人說罷,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幾天之前,羅濤還在擔心,萬一江北聯軍真聽那假燕卓的,在雲夢澤被江左軍一國端了,那到時候所有壓力可都加在了博爾塔拉這邊,就憑他們這十萬人想頂住江左五十萬大軍,多少是有些困難。
但現在情況可就是大不相同了,江左大軍不知道了江北聯軍的動向,只能將兵力分散在三國邊界重鎮,並依長江天險沿江設防,如此萬里防線,處處設防,兵力勢必薄弱。
處處布防就是處處不防,只需擊潰一處,那便是處處皆潰。
「馮將軍,離你們回家的日子不遠了。」羅濤拍了拍馮天虎的肩膀,「回營準備準備,告訴兄弟們,回家的日子到了。」
「好,我手下的兄弟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很久了!」馮天虎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是興奮至極,流落草原這麼久,終於是等到了回家的希望。
送走了馮天虎,羅濤開始動手前往軍械所和行軍庫清點糧草裝備。
他接過侍衛牽過的駿馬,向著軍械所所在奔去。一路上他向左右望去,博爾塔拉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從白雲軍到了草原,九州各項先進的技術也一點點融入到博爾塔拉人的生活中。
各種農具的利用開墾了更多肥沃的土地,手工技術的引入使木工、瓦工、漆工、陶工相繼在草原上出現,桑蠶、桑葉、織布機也讓博爾塔拉人的衣著有了更多的選擇,原本逐水而居的牧民有相當一部分變成了在固定土地上耕種的耕農,簡陋的帳篷也漸漸被磚屋替代。
「紫星大神!」
有幾個博爾塔拉人發現了羅濤,紛紛舉臂高呼,面色之激動,讓羅濤都頗有幾分不好意思。m.
羅濤擺了擺手,對著他們親切一笑,但他並不享受這種崇拜,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終究是一個人,不是這群人口中的神,他所能做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到。
軍械所。
軍械所守備一見是國主前來視察,都是一臉肅整。
「我來清點一下軍中器械。」羅濤道。
那守備應了一聲「是」,帶著羅濤進了軍械所,並拿出清單,逐項向羅濤彙報。
「飛天球,現庫存二百一十隻,明天工匠還會運來一批,估計是十隻。白雲弩,嶄新的是一千一百個,暫時在所里維修的是兩百個,各式連弩、火弩是一千二百個,沒有維修,白雲火箭。」說到這白雲火箭,那守備故意頓了頓得意道,「四百二十具,加上已經裝備到部隊的總共六百具。」
羅濤聽到這白雲火箭竟然有六百具心中一驚,六百具這個數量已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期:「好,有了這些白雲火箭,絕對夠江左那群混賬東西喝一壺了。」
「裡面就是一些兵器、盔甲。」說著,守備又拿起另一本賬本道,「精鋼長槍庫里共有五千、長刀五千、鋼刀五千、弩箭三萬,精甲八千具,重甲五千具,馬甲一萬具。」
聽到這些軍械的數量,羅濤臉上的笑意不由地僵了下來,刀槍的數量嚴重不足,一場仗下來,這軍械所的刀槍就要被打光了!
那守備也看出了羅濤神情不悅,垂首低眉道:「國主,這小的們也儘力了,工匠們都在干著飛天球和白雲弩的工期,刀槍這部分軍械實在是人手緊張。」
羅濤點了點頭,拍了拍那守備的肩膀,寬慰道:「沒事,我也知道他們的人手緊,你吩咐下去飛天球和白雲弩的計劃先停下,全力製造弩箭,十天的時間我希望弩箭的儲備可以翻一番。」
那守備一愣,面露難色:「國主,不是小的推脫,這任務小的實在遭不住,從這運木材來就要三天,精鐵的鑄造,箭頭的打磨這些時間算起來,十天可以出一萬隻弩箭已經是極限。」
羅濤背起手來,眉頭皺成了一團,道:「我也知道你們辛苦,你們想想辦法,十天後我再來看,如果有三萬支弩箭入庫,我升你做都統。」
那守備苦笑,道:「沒完成受罰嗎,國主?」
「罰俸三月,巡哨一月。」羅濤道。
那守備嘆了一口氣,低頭道:「小的,領命。」他嘴裡雖是這麼說的,心裡已是暗暗腹誹道:這少國主和國主一樣,心黑著嘞!
尋罷了軍械所,羅濤又奔去行軍庫。
這行軍庫中的東西主要是為了行軍所準備,所儲備包括行軍的糧草,運輸輜重的馬車,犒賞三軍所用的酒肉以及金瘡葯等藥品儲備。這些東西除了藥品之外,多是在各地採購,因此羅濤並不是太在意,他此行前來主要是來檢查各類藥品儲備。
「國主,您來了,瞧著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這行軍庫守備是個腦滿腸肥的中年漢子,一把絡腮鬍子襯托著這人的腦袋上小下大,活像是一個葫蘆,因此軍中也多叫他「葫蘆漢」。
羅濤並不喜歡這一類圓滑的人物,語氣冰冷道:「我來檢查一下庫中儲備,你把賬本都拿出來,清一清。」
葫蘆忙是連連點頭,一邊將羅濤迎進庫里,一邊從柜子里拿出賬本:「國主,我這行軍庫里的東西每一項都列得清楚,你看這是穀子,足足有三大倉足夠十萬大軍半年所用,還有這是風乾的各式牛羊肉,共是八千副。」
「八千副,這是什麼意思,八千隻?」羅濤問道。
葫蘆搖了搖腦袋,滿腮橫肉滾動:「這一副是一半,半隻。」見羅濤點頭,他又接著說道:「這牛羊啊是為了考慮咱們草原上的兄弟,我還用了蜀地的做法,保准好吃。」
接著往裡走,是各類輜重馬車。
「這呢,是各類馬車,八百多輛,足夠行軍所用。這車上的每一個輪子都是我們所里人仔細打磨的,保准上了戰場不出毛病。」葫蘆興奮道,「再往裡就是藥品儲備,各式金瘡葯、解毒藥都是齊備,別說是十萬大軍,就是二十萬大軍也是足夠,再說就那些江左人,也見不得能傷了咱們的白雲大軍。」
他說著,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但瞅著羅濤並沒有發笑,又是趕忙將笑聲掩住,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羅濤看著周遭儲備的那些藥品,走到了一排存放金瘡葯的架子前,伸手檢查,他先是聞了聞氣味,又是取少量嘗了嘗,道:「你這守備做得仔細,這金瘡葯很純,四周也乾燥。
聽到國主誇獎自己,那守備又是露出一臉笑意,道:「那可不,這藥材所用是大事,屬下豈敢馬虎,這也多虧國主當時英明佔住了邊地三城,要不這些藥材都運不到這草原。」
聽到著,羅濤眉頭一皺,緩緩走向更深處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