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二八章 空投

「孫長官！這都一個多小時了，前哨來報說是標定區域已經被犁了個遍，咱是不是該聽（ting四聲）一聽？」

才半個小時第5聯隊的岡本豆就已經受不了了，一個小時之後，一〇一軍的軍屬炮兵旅旅長鄒強也終於開始心疼了，不光是心疼，還有擔憂！

「炮彈還剩多少？」

他那點小心思豈能瞞得住孫立人？被直接點了出來，卻也臉不紅，心不跳，鄭重其事的說道：「還剩不到三個基數了！」

三個基數？此番炮擊的主力乃是軍屬施耐德M1936式105野炮，其一個彈藥基數為100發，三個基數能連續不斷轟上兩個多小時。

「還有三個基數你著什麼急？」孫立人不以為意，擺手說道：「射速可以降但是不能停！」說著拿起話筒。

「喂？給我接戰區長官部！……陸長官！卑職孫立人！卑職請求實施『蒲公英計劃』，嗯……好！」

蒲公英計劃？這是什麼？鄒強有點兒懵，斷斷續續才聽了個大概。原來他們孤軍深入並不意味著補給斷絕，而是戰區打算用空投的方式來解決。

空投這個詞他們並不陌生，但聽說過空投人員的，空投物資的，卻不知道炮彈也能空投的嗎？就不怕爆炸嗎？反正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聽說過誰空投炮彈的，哪怕是小鬼子經常搞空投，最多也只是空投點機槍彈藥。

正當他疑惑之際，孫立人那頭的通話也已經結束了。壓了電話轉而就對鄒強說道：「有什麼是急需的，三分鐘之內列個清單出來，預計一個小時后就能空投到位！」

「孫長官！這靠譜嗎？」

鄒強不覺得！運輸機他見過，裝載卸貨繁瑣不說，載重還小，就算一個小時能空投到位，但單憑空投就能滿足部隊消耗？簡直滑稽！要知道他們可是一個軍，眼下大家全都不富裕，一天的物資消耗逾千噸，全賴空投不太現實。

是吧？連自己人都覺得匪夷所思，小鬼子就更不會相信了。就是孫立人要不是親眼見識過也是不會相信的，可現在卻是這一革新戰術的忠實擁躉！是的！沒錯！他已將空投上升到戰術層級了，可見對其抱有的期望有多大，鄒強問起，他豈會拆台？笑著說道：

「這可是戰區陸長官親自製定的計劃，你說呢？」

戰區，陸長官？得！這話當他沒說！鈞座陸維天馬行空的想法層出不窮，有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嫌不夠，還得不遺餘力，別說是空投炮彈了，就是把飛機當炮彈用都不用感到意外。

確實！有道是大力出奇迹！就在他們討論之時，一百多架運輸機已經在宿遷機場準備就緒了。

一個小時之後，當第一架戰機映入眼帘，鄒強就不由得興奮大叫：「來了！來了！孫長官！他們來了！」

「安啦！安啦！」孫立人頗為不耐煩的指著飛機說道：「你看清楚了，那是戰鬥機，不是運輸機！」

「是奧！」

鄒強略微有些失落，不過旋即又咧嘴笑了。戰鬥機肯定是派來打先手的，那麼運輸機還會遠嗎？

還真讓他給猜著了，前來護航的德國志願航空隊費了好大功夫才爭取到這個機會，他們除了要確保運輸機編隊的安全，還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空降場，不光是本職工作，更是在為德意志積累實戰經驗。自打這款怪異的運輸機出現在宿遷機場，法肯豪森就敏銳的意識到它的出現肯定伴隨著一種新型戰術的驗證，因為它實在是太過怪異了，絕不是單純的運輸那麼簡單。如今的豫皖蘇魯戰區已經走在戰術革新的最前沿，這種機會他們豈會錯過？誠然，他們所能看到的也是陸維想讓他們看到的，搞這麼一出代價實在太大，他需要有人分擔！

「看！在那裡！」

雖然是各懷心思，但必須承認德國人嚴謹的工作態度不會讓人失望，很快就發現孫立人他們留下的巨型「X」號，負責偵查的人立即上報。由於外籍飛行員眾多，且語言不通，在協同作戰方面造成很多不便。於是受日軍啟發，一般大型編隊作戰交由中樞機統籌指揮。

此刻何水淼就在一架B—17當中坐鎮，收到訊息立即聯繫地面釋放綠色指示劑，劃分空投區域，設置迫降著陸場等等，一氣呵成，無不顯示高效有素！僅十分鐘之後第一批運輸機就側身入場了！

「那就是執行『蒲公英計劃』的新式運輸機『飛天蜈蚣』嗎？」

有時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鄒強攢著眉，已不見先前的興奮勁。飛天蜈蚣聽著霸氣，但看實物怎麼都覺著不著調！孫立人卻不由得來了句，「哇！真是漂亮吶！」，咳咳！一句話差點兒給鄒強噎死！不禁暗道：我的孫長官呦！飛機入場，激動人心是沒錯，但您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呀！

透過望遠鏡他們能比別人更為清晰的目睹一切，但眼下這款運輸機方頭愣腦，寬身胖體，再加上細長的尾翼，活脫一隻大頭蝌蚪。而機腹下面那並列成排的輔輪，除了與戰區代號「飛天蜈蚣」高度契合外，怎麼看怎麼彆扭，不光跟漂亮不沾邊兒，還挺惹人嫌的！正所謂模樣越怪，死得越快！

鄒強的臉上滿是懷疑，孫立人暗笑不已，年輕人沒點兒見識！但凡戰區大規模列裝的裝備哪一個不是拔尖的存在？

沒錯！這可是陸維一一對比之後所精心挑選的，別看樣子怪，可在同級別運輸機當中無人能出其右！縱觀整個二戰，提及運輸機，無非是德國的Ju—52「容克大嬸」，以及黴菌的C—47「空中列車」最為著名，但要論綜合性能，則遠不及當下這款「飛天蜈蚣」！

「飛天蜈蚣」原為德國的Ar—232運輸機，被稱為是被戰爭耽誤量產的神作，也是一款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機型。它是世界上第一種專門設計的貨運飛機，同時也是第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運輸機，其設計理念極具開創性，幾乎所有現代運輸機的標準設計都在Ar—232上得到應用，比如高單翼高平尾布局、帶有後方艙門和裝卸跳板的箱形貨艙、成排的機腹輔輪等等。

此外，Ar—232的貨艙長6米6；寬2米3；高2米，以及四噸半的有效核載，足夠容納一輛82桶車和一輛三輪挎斗摩托，或是一門口徑可觀的身管火炮。而其新穎的蚌開式后艙門和傾斜式裝卸坡道則是著重加分的地方。畢竟在側開門大行其道的今天，后開門所帶來的優勢不光是簡化貨物進出貨艙的流程，加快裝卸速度，更間接的降低了對人員素質和場地設施的要求。而其近乎變態的野戰起降能力不正是為我軍所量身打造的嗎？

在起飛重量達到16噸的情況下仍可在兩百米以內升空，藉助助推火箭和減速傘還能進一步降低起降距離。機腹輪的設計也並非冗餘，在其輔助下Ar—232不僅可以在粗糙路面正常起降，甚至能夠越過1米5的壕溝和80公分的障礙物，試問此種表現還有誰？

只可惜受戰爭進程及製造優先順序的拖累，Ar—232隻計劃製造了兩百多架，直至戰爭結束絕大多數也還處於零件狀態，真正服役的不足十分之一，即便如此評價也在Ju—52「容克大嬸」之上。這個時空，陸維註定要將其發揚光大，而今日就是它一鳴驚人的開始。

沒辦法！一口氣兌了120架，單價11萬6千點功勛值差點要了陸維老命，要知道黴菌的C—47正價也才8萬5，此時還有著半價優勢，一架Ar—232差不多能買三架C—47，若是不能找個好買家，都對不起陸維這份魄力。所幸Ar—232，此時我們的「飛天蜈蚣」並未讓他失望，表現的十分搶眼。

首批的十二架「飛天蜈蚣」入場，由里到外於各自軌道行圓周運動，自東向西進行迴轉，並於期間進行空投。原以為會是個緩慢的過程，沒想到牽引傘一出，貨物自動沿著滑軌溜出貨艙。刷！刷！刷！就像下蛋一般從尾門落下，鄒強只揉了揉發澀的眼睛，首批空投就已基本結束，最內側的飛機甚至完成迴轉開始著手返航了。

「這……這就完事兒了？」

鄒強目瞪口呆，暗道：簡直不可思議！登時愣在當場，孫立人一把將他拉回現實，笑著說道：「現在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沒有了！」

不光沒有了，反倒跟孫立人之前的感覺一樣，這飛天蜈蚣真是漂亮吶！

事實證明沒人能逃得過真香定律，就算是高傲的德國飛行員也是一樣。之前他們始終堅信「容克大嬸」才是世上最好的運輸機，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容克大嬸」可沒有這樣的運載能力和投送效率。除了羨慕便是感到慶幸，慶幸他們接了這個任務，對這款運輸機以及配套的空投戰術有了一定的了解；慶幸豫皖蘇魯戰區還算是他們的盟友，既然是朋友那一切都有的談。

所以，在拿到第一手資料之後，法肯豪森就急忙向國內彙報，並第一時間守在陸維辦公室門口，等待同這位精明的戰區長官來一場深度會晤。而日軍的態度則是截然相反，儘管冢田攻比法肯豪森更早得到訊息，但在他的認知里空投補給的行為所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看著空中飄得傘花一朵朵，冢田攻並未放在心上，不屑道：「哼哼！空投？不過是杯水車薪罷！如果空投管用的話那皇軍早就打到重慶了，又豈會被區區豫皖蘇魯戰區橫在中間不上不下，如鯁在咽？」

他研究過最近的幾場大型會戰，無論是武漢會戰還是南昌會戰，皇軍失利的主要原因無不是豫皖蘇魯戰區的鉗制掣肘所導致，杉山元閣下說的沒錯：後方不靖，前方不寧！只可惜他們明白的太晚了，豫皖蘇魯戰區已成氣候。與別的戰區喜歡安逸不同，豫皖蘇魯戰區頻頻挑釁，幾無喘息之機，無非是想拖累皇軍，以此拿下戰略重鎮徐州，就進可攻退可守了，為此甚至不惜拋出一〇一軍為餌。

儘管有過一次交手，他對一〇一軍有了新的認識，沒辦法，腦袋至今還是嗡嗡的！有此等火力，他承認一〇一軍至少能夠牽制兩到三個皇軍師團。可陸維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低估了皇軍的魄力，放棄新（新鄉）開（開封），集五個師團之力圍殲一〇一軍。屆時戰鬥強度之高又豈是單憑空投能夠維持的？所以，冢田攻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有此想法不只是冢田攻一人，竹內取竹也不能免俗。收到情報之後就一直在觀望，直到我軍陸陸續續進行了四波空投才不咸不淡的說道：

「支那軍先後進行了四波空投，看來已經是極限了。一百多架飛機，按照每架兩噸的運力，到目前為止共空投了八百噸物資，其中有效投送量不超過六百噸！按照帝國陸軍大學的估算以及皇軍機械化師團的建設經驗來看，全機械化部隊的人均物資消耗約為每天20公斤。一〇一軍目前總人數逾五萬，每天的物資消耗超過一千噸。六百噸夠幹什麼？這麼大的缺額如何彌補？按照第八師團冢田攻的反饋來看，一〇一軍火炮犀利，卻毫無節制，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皇軍最多只需兩天就能讓他們無以為繼！」

都說細節決定成敗，竹內取竹算是做到了，便是岡村寧次也不得不佩服。在這些數據面前，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從臨沂到韓庄，一〇一軍都在刻意削減輜重，輕裝簡行只為渡湖，為此不惜炸毀重炮，難道所憑就是這空投？如果只兩三個師團尚能維持，可錯就錯在低估了竹內取竹的魄力。現在看來，竹內取竹放棄新（新鄉）開（開封）是對的，而陸維則是弄巧成拙了！

岡村寧次自行腦補之後，不由得放下成見，同竹內取竹一道樂觀的看待此事，並對圍殲一〇一軍的行動充滿期待。

殊不知竹內取竹推己及人之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這也怨不得他，畢竟此時的日軍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運輸機，多為轟炸機客串，兩噸的有效載荷已經不錯了。然而「飛天蜈蚣」的實際凈載重量達到四噸半，就按三噸半計算，空投總噸位已經達到1680噸，有效投送量也是他預計的兩倍，足夠滿足全軍的作戰需要。

可他們並不知道這些，還嘚兒了呵的以為拿捏住了我軍命脈，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做著最新部署。

「命令第109師團無論如何也要突破張集陣地，第二、第八、第108三個師團直接向一〇一軍本陣進發，第二十三師團即刻出發，今夜我要讓一〇一軍不死也殘！」

原定計劃是讓第二師團攻打沛縣，切斷一〇一軍可能於微山湖方向的補給線，而第八和108師團則是攻打單縣，一方面要壓縮一〇一軍的空間，二來亦可配合109師團前後夾擊張集陣地，可是諸軍步調不一，讓此計劃最終破產。

如今各部相繼就位，但一〇一軍補給已經開始依賴空投，再打沛、單二縣已經意義不大了，倒不如集中兵力於夜間打消耗，再配以第二十三這個機械化師團，就算不能一戰而下，也能予以重創。明白竹內取竹想法之後，所有人無不振奮，意識到決戰之夜就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