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三七章 空降張集
飛離徐州之後不到二十分鐘運輸機編隊就抵達了張集鎮上空，領航員早已標定好了位置，卻無一人敢於率先降落。因為之前大戰所遺留下來的彈坑密布，張集鎮一線的起降條件比之訓練時的更加苛刻。而且訓練歸訓練，真要到了實戰就沒有不緊張的。更何況後面機艙里還有25位袍澤，強行著陸他們尚有一線生機，但僅憑弔網掛立的普通士兵就只能聽天由命了。所以，誰也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哪怕是領隊的何水淼也是一樣，只做盤旋，等待偵察機反饋周圍信息再做決定。
這卻給予日軍足夠的反應時間，紛紛舉槍射擊，儘管只是徒勞無功的，但卻在心理上製造了不小的壓力，尤其是對花格子。他一心只想完成對鈞座陸維的承諾，此刻是心急如焚，機降張集鎮不就是為了奇兵突襲好一舉拿下整個張集防線？如今日軍已有所防備，還「奇」個嘚兒呀！
他怒氣沖沖的前去質問，「為何還不降落？」
飛行員沒空搭理他，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來自中·央航校劣五類交換來的，是又菜又愛裝，引得花格子勃然大怒，殺氣外溢。
「你狗·日·的莫不是怕了！」
這架勢？菜·逼飛行員可以肯定但凡他表露出丁點的傾向，這位長官絕對會立即拔槍。
「咕嘟！」他當即解釋，「長官！不……不是的……！」
得知內情花格子漸漸平復下來，他也沒想到強行著陸一個不好後果會這麼嚴重，可眼下迫在眉睫不試試怎麼能行？但又不能隨便，鈞座說過最忌外行指揮內行。眼見飛機越聚越多，饒是空域廣闊，再這麼下去也會變得擁擠，甚至是發生事故。
怎麼辦？怎麼辦？突然他急中生智，指著不遠處的一片農田說道：「那裡！在那裡迫降！」
說是不遠，可也距離戰場三四公里開外了，飛行員稍是遲疑，花格子就凝眉冷對的說道：「怎麼？還不快去？」
好好好！他就是個開飛機的，如果再不聽話剛剛沒有拔槍，這會兒可就不一定了，而且農田總比坑坑窪窪的彈坑強。
飛機轉向之後花格子這才回到機艙，就立馬手腳並用的勾住吊網，在詫異的目光當中被看得發毛，「咋了？老子和你們一樣都是頭一次坐飛機，不過你們要學會習慣，掌握要領，興許此戰過後咱就是戰區第一批空降兵了！」
空降兵什麼的他們並不關心，唯有「要領」二字聽得最是真切，一個個也有樣學樣的攀著吊網。
隨著高度的不斷降低，近地擾流的影響越發明顯，飛機開始顛簸，此時他們才算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所有人不由得手勁又重了三分，哪怕手腳勒得發白、發涼也絕不鬆懈半分，就怕一個不好給玩兒脫了。
但隨著顛簸越發劇烈，他們就像是風乾的臘腸在凌亂搖擺，真不知道待會兒著陸的時候巨大的衝擊力這吊網能否承受的住。多數人就這一問題只會選擇閉目祈禱，滿天神佛有一個頂用就行。花格子卻選擇了激勵士氣。
「怕他個鳥！都給老子把眼睛睜開！咱突擊營幹的就是衝鋒陷陣的活計，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怕有個球用！把你們殺鬼子的那股子勁兒給老子亮出來，也好給後面弟兄們打個樣！」
要說殺鬼子那股子勁兒是什麼，那當然是視死如歸嘍！其實，突擊營說白了就是裝備和待遇都好到極致的敢死隊罷了，自打選入突擊營他們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怕只是一時，在花格子的開導下，那股子氣勢瞬間充斥著整個機艙，就聽他們齊聲暴喝：
「怕他個鳥！吾死而國存！萬勝！」
吾死而國存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口號！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民·族，沒人會退縮半步，如果非要有犧牲，他們願做第一人！這種信念是堅定的，至死不渝的，哪怕是身居高位的花格子執行起來也絲毫不打一點折扣，這便是突擊營！
在這種氛圍之下，誰能不被感染？
「都抓緊了！預計十秒之後觸地！」
原本還略微有些抗拒的飛行員此刻一門心思的想要完成這一壯舉。幾人配合默契，兩名駕駛員一面將速度控制在兩百公里左右，一面儘可能的貼近地面，以減少衝擊。而前面的導航員則手握MG131，不緊不慢的報著數。
「10，9，8，7……」
終於在「0」的那一刻他們感受到了明顯的衝擊，所幸之後的一切都無比的順利。
「這就完了？」
眾人面面相覷，幻想中的強行著陸就好比一次生關死劫，一幫子大老爺們兒連感情都醞釀好了，結果就這？然而，還不等慶幸，花格子就已經催促上了。
「快快快！準備下機了！」
呃……？貌似還沒停穩吧？但轉眼就被打臉。
不得不說，「飛天蜈蚣」的短距起降性能真不是蓋的，配合減速傘只用了一百多米就停的穩穩噹噹。嘩啦！艙門打開，花格子是不想浪費丁點的時間，把一個個小可愛踹下飛機的同時一個個的任務也接踵而至。
「快！開闢臨時跑道，起飛降落的都要！還有，把這架飛機給我拉走！」
拉走？沒錯！但更準確的說是牽引。
「飛天蜈蚣」除了可以搭載25名士兵外，還能額外運載一部82桶車或是半履帶三輪車，除了能夠提升我軍機動性能，還可以作為牽引飛機之用。
而花格子則接通了何水淼，何水淼也屬實沒有料到，花格子竟然越過他這個一段指揮官（機降部分）私自下令強行著陸，不過貌似挺成功的，不是誰都有勇氣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心下暗自佩服之時，這位卻有話要說。張口就跟戰區長官陸維一樣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盡顯幹練的同時又透著一股子霸道。
「何水淼！老子可是給你打了樣了！可別告訴我依葫蘆畫瓢有多難。記住！你只有半個小時時間，半個小時之後我要見到我的兵！
半個小時？何水淼真想開口反駁他，但還是忍住了，誰讓他是長官來的。他現在是真的羨慕劉艾，儘管他起點高，又是雷霆大隊的大隊長，但最高光時刻也只是轟炸了鬼子本土，之後就只在六安會戰時替五戰區幫了回場子，就再無用武之地，只能在運輸機大隊臨時客串找找感覺，畢竟都是大型機嘛，還是很需要他這種經驗豐富的人鎮鎮場子，但哪如戰鬥機暢快？他這個一段指揮官終究要服務於突擊營的。
半個小時雖緊，但既然提出，那他就得想辦法，否則任務失敗他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了。何水淼不敢耽擱，腦海里立馬將收集到的情報匯總了一遍，很快就制定出了執行方案。
花格子降落的那片農田他看了，至少還可以開闢出六條跑道，能夠承擔三分之一的任務；還有不遠處有一條土路，劃分成幾個著陸區也能承接一半的任務；剩下的就讓他們自由發揮好了。
自由發揮並不代表著放棄，而是不再計入復飛之列。他接到的任務是投送整個突擊營到張集鎮，那可是五千人的大軍，至少需要分兩次才能完成，將不在計劃內的全部捨棄已是為趕時間做出的最大取捨！可花格子還嫌不夠，整個計劃只執行了十分鐘不到，花格子就變卦了。
「太慢太慢，還是太慢！」「快點快點！還要再快！」
不斷的催促已經影響到何水淼正常的調度節奏了，可花格子還不滿足。
「讓他們都自行迫降吧！十分鐘之內我要集結兵力一舉拿下張集鎮防線！」
「什麼？」
何水淼徹底破防！
從半個小時又壓縮到二十分鐘，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逼著他們去送死（內心抗拒的情況下總是找些極盡誇張的理由），何水淼決計不會同意，但花格子也有他的苦衷。他不想跟何水淼爭論，更沒時間跟他蘑菇，只急切的說道：「如今我軍意圖已經暴露，此刻日軍肯定龜·縮不出等待救援。若是不能儘快拿下張集鎮防線，一旦109師團的援軍一到，那麼此次行動就極有可能以失敗告終！這個後果我們誰也承擔不起！而且，讓他們自行迫降並不是要讓他們送死，而是必要的取捨！」
取捨？沒錯！按照花格子的意思，迫降歸迫降，無非是與正常著陸相比危險係數高那麼一些，但還遠遠未到送死的地步，只不過一番折騰，這些飛機當中至少要有一多半復飛無望了，這他怎麼能接受得了？可要是拒絕？貌似會更加麻煩。此時，他內心之中已有所傾向，只是還沒能下定決心罷了！
就知道他會猶豫，花格子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幡然醒悟。
「還墨跡個啥？事急從權！凡事都要讓渡于軍事行動！趕快下令吧！出了事我擔著！」
事急從權，凡事都要讓渡于軍事行動？這句話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一〇一軍軍長孫立人，他曾言道：我輩軍人為戰之勝，命不足惜，豈惜物哉？於是乎，幾十門大炮說炸就炸的事幹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看來，也該學一學孫長官的那份魄力了！
「媽的！幹了！」
在兩人破釜沉舟式的決定下，只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百十架運輸機就全部著陸完畢。當然付出的代價自然不小，六架失事，37架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復飛，再算上徐州被撞墜毀的那架，短短時間運輸機大隊實力大損，儘管比預想的情況要好很多，但何水淼心裡仍在滴血啊！
既然如此，那此戰就更加不許失敗了！花格子集結部隊就立馬對張集防線發起進攻。由於82桶車和半履帶三輪車的存在，使得我軍機動性能獲得大幅提升，配上勃朗寧大口徑重機槍甚至可以發揮輕裝甲的實力。故而留守的日軍大隊將兵力集中於三個大型複合陣地之中，妄圖用錯落的工事抵擋我軍進攻，起碼要堅持到援軍到來。
然而，別說是援軍了，109師團阿南惟幾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完了個屁的了。
兵力集中有集中的優勢，卻也更容易遭遇集火。上有航空兵的壓制，下有120重迫的轟擊，加之突擊營本就精銳，又是以多打少的局面，僅一個大隊的兵力屬實不夠看的，沒堅持多久就被徹底全殲了。
張集鎮宣告失陷之後，阿南惟幾（109師團師團長）大驚失色，因為張集鎮是他們與商丘基地之間的聯接紐帶，一旦為我軍掌控，他們的後勤補給就是個麻煩，隨軍攜帶的份額根本堅持不了幾天。
還想著堅持幾天？為此岡村寧次已是震怒不已了，當然震怒的原因是兩方面的。一面是對竹內取竹急於速戰而造成的嚴重後果的憤怒；另一方面所針對的卻是支那軍的狂妄！
他承認由於竹內取竹的決策失誤，導致單、豐一線的三個師團狀態都不是很好，但他並沒有放棄，仍舊希望能夠打贏此戰。為此他已改變策略，仍舊選擇夜戰，卻首先要拔除蔡塘鎮這枚釘子，將三大師團連成片，之後再集三大師團的全部重火力，配合第二十三師團的機械化部隊，贏面相當大。這就要求通過商丘基地為前線提供足夠的彈藥供給，可支那軍卻想以突擊張集鎮來干擾皇軍策略，簡直狂妄？
儘管機降張集鎮在戰術上極具開創性，可岡村寧次卻認為，在沒有大軍配合下，這支奇兵可以說是毫無用處。兵力投送的多了自己玩兒不轉，投送的少了等於白送。就如眼下這種情況，如果再有那麼一兩個軍與之配合牽制皇軍精力，那這支奇兵就相當致命了。可現在嘛，109師團完全可以騰出手來將其一舉殲滅。畢竟奇兵嘛，精銳自是精銳，但數量不會太多。當即下令：
「命令109師團的阿南惟幾，讓他儘快收復張集鎮，全殲這伙支那軍！」
「嗨！」
然而這次倒叫他既失算又失望了！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仍沒有捷報傳來，不僅如此，我軍第二批次的運輸機亦在陸續飛往張集鎮，可以想象一下岡村寧次此刻的心情。
「八嘎壓路！阿南惟幾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還沒收復張集鎮？」
本身就在發飆的邊緣，可阿南惟幾的回復卻又讓他火冒三丈。
「為支那軍牽制無法脫身？八嘎！他是蠢貨嗎？區區張集鎮用得著動用整個師團的力量嗎？兩地距離八九公里，完全在火炮覆蓋範圍之內，再派一個主戰聯隊過去，這還用人教嗎？」
阿南惟幾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這樣做的，而且準備的更為充分，只不過並沒有動用主戰聯隊，而是由工兵、輜重兩個聯隊代替。儘管是輔兵，可他們的戰鬥力並不弱，位置也更為靠前，人數還佔有優勢，按理說是沒有問題，可結果呢？別說主動發起進攻了，就是這些復飛的運輸機都得打上幾梭子才會悻悻的返航。此時再派主戰聯隊過去，怕也是為時已晚！
確實！張集鎮這邊還沒有下文，秘書太田志男就急匆匆的跑來。
「閣下！墜毀的支那軍運輸機已經檢索完畢，共發現29具屍體，此外還有一輛半履帶三輪車。據估計支那軍的這款運輸機一次至少可運載25名士兵，若是單純的運輸貨物，則有可能達到五噸之多！」
太田志男預估的有些誇張了，但相比他們之前低估的那部分屬實不算什麼。
25人，五噸？嘶！～岡村寧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麼說來短短時間內支那軍已經向張集鎮投送了超過2500名士兵，而且還會更多？岡村寧次突然感覺不妙，意識到我軍突襲張集鎮壓根就不是奔著他後勤補給線去的，難道說……？他喃喃自語道：
「難道說支那軍是想斬斷皇軍與商丘的一切聯繫，阻住去路，好在單、豐一線圍殲皇軍三個師團？」
要是以前這個想法一出他肯定以為是瘋了，但現在他必須小心應對，因為他的對手是陸維。
「一戰區！一戰區是個什麼情況？我要一戰區的最新動態！快！馬上、立刻！」
思來想去就只有一戰區這一個變數了。
還真讓他給猜著了，正說的當中，一戰區的有關情報正巧送達。
「啟稟閣下！支那軍一戰區已越過新（鄉）開（封）一線，龐炳勛之四十軍北上，意在菏澤，孫連仲之第二集團軍正沿隴海線東進，預計最晚明天清晨即可與我軍接觸！」
「納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一戰區摻合一腳是必然的，但就以岡村寧次對其的了解，在對決沒有分出勝負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妄動才對，可眼下才堪堪打成平手就迫不及待了嗎？而且，沒能完全拿下新（鄉）開（封）就冒然挺進，此乃冒險之舉，一戰區畢竟不是豫皖蘇魯戰區，可岡村寧次卻也不敢賭。
龐炳勛第四十軍意在菏澤，則北歸的去路斷了，張集鎮失陷，只要他們堅持到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到來，則皇軍於單、豐一線的三個師團便是瓮中之鱉了。怎麼辦？岡村寧次心裡立馬開始計較起了得失，幾經推演，最終還是決定了。
「看來只能這麼取捨了！命令109師團全力收復張集鎮，第八和第108師團於今夜準備突圍。」
這是岡村寧次又一次選擇了退兵，儘管極不情願，但是沒辦法，此戰的核心仍是保衛徐州，只要徐州不失那他就不算輸。然而，現在要論輸贏可不是他說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