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故人

古銅路與黑沙地交界之處，有一小鎮，名為避沙鎮，鎮中多遊俠、御師，鎮守於大蒼山腳下。程生二人到得此鎮已是半夜，只得三兩御師在城中巡夜，便不想驚動盤查，躍上房頂悄然而過，夜黑風高，兩人均走得十分隱蔽，卻仍是被人盯上了。

黑沙地中，怪風陣陣。王二熊是初次進入這等地界，辨不得方位，只能跟在程生後面，按魔星位置記下路線。

「程叔，那人已跟了半個時辰。」

「我知，面纏黑紗，看不清相貌，不知是敵是友。」

「待我去查看一下。」

「不必，且提速看看。你在前方布下縛靈網，阻上一二即可。」

「好，先布六道試試。」

二人提起靈力疾馳，片刻之後便聽得身後嗤嗤幾聲。

「此人好生厲害。」程生道。

「甩不開，縛不住，這般陰魂不散。」王二熊轉身停下。程生道：「切勿動手！」

借著魔星的光亮，便見一個黑袍人，面纏黑紗，距離不過五十丈，站在一處小沙丘上。

此人見狀，也不再隱匿行蹤，緩步而來。王二熊取下背後蒼山錘，緊盯著他。

二十步！這等距離已極為兇險。

「且慢。」程生輕聲道，「這位朋友可識得我等？有怨或是有仇，不妨明說。」

「無怨無仇。」黑袍人亦輕聲說道，聲音婉轉輕柔，是位女子。她接著說道：「本想一路遠遠跟隨。既然被你們發現，那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王二熊道。

「白魔歸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可值得？」

程生與王二熊對視一眼，心底詫異。此人竟知曉白魔之事，那麼是殺？還是留？程生微一沉吟，對那女子說道：「可有其他法子？」

女子搖了搖頭，程生皺起眉頭不再言語，似陷入長考。倒是王二熊突然收起大鎚，徑直向那女子走去，手裡卻多了一隻圓滾滾的酒罈子，飲了一口笑嘻嘻地道：「這位姐姐好氣魄，咱們好好說話行不。」

「你膽識不小，好說。」

「嘿嘿，哪裡。我想來想去，姐姐說得對，小命要緊。咱是苦出身，這交易絕對值得。那就依姐姐之言，白魔歸你了！我們這就走，程叔，走吧走吧。」王二熊說完，抬腳便往前走。

程生哭笑不得，那女子眉頭一皺，伸手攔住：「慢著！」

「姐姐還有何事？哦！我倒忘了姐姐怕是破不開那壁障吧，需要幫忙嗎？……哎？！你手往哪兒放呢，我警告你在這兒別動手啊！凶獸可多！」

王二熊早想通這一節，料定她不會動手。

「……」

見那女子氣得哆嗦，卻無動手之意，程生問到：「還有何人知曉此事？」，那女子壓著火氣道：「只我一人，上月方知。」

「姐姐倒是實誠！」王二熊贊了一聲，左手提起酒罈飲酒，右手猛然從瓶底摸出一張硬山符，直直拍向女子右臂，顯然剛才已做了手腳。

這一下兔起鶻落，連程生都大感意外。王二熊方才說話間，已欺近那女子十步之內。此女本是自負之人，反應亦是極快，只是未曾料到此人說話間笑意盈盈，出手竟這般無恥，腳下慢了一分。待得短劍擊中王二熊右手，半邊身子已經僵了。

王二熊往後一跳，也不出手，仍舊嘻嘻笑著開口道：「你別亂動了啊！哎？！我警告你不要亂用靈力！這裡凶獸可多。嘿嘿，大不了我跟他一走了之。」

「你……」那女子氣得罵道，「厚顏無恥！當真該死！」

程生卻面色肅然，看著女子手中短劍。此劍喚作雲嘯，他曾見過數次，斷無差錯。於是整了整衣飾，長揖一禮道：「長玲師妹，三百年未見，一向可好？」

此女竟是莫長玲。

「哼！」莫長玲手持雲嘯，指著王二熊，咬牙道，「程師兄，當年在周老夫子坐下聽課之時，便知你是謙謙君子，何曾想你竟教出這等徒弟！」

王二熊摸了摸鼻子，心想我怎麼啦？隨即便想到此女是誰，連忙作揖，訕訕道：「原來是莫前輩，得罪了得罪了。」

程生正色道：「莫師妹誤會了，且容我引見，這位是源山大哥的徒弟王二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