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個大區的英雄」

曰：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汗流、身體臭穢、不樂本座……天人已逝，無色已毀，六道破滅！

——《天啟后玄黃經》

異教自留地的叛亂不僅在梅尼亞引起了震動，在西半區也是一則熱聞。

西半區六國的貴族對此保持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但此時多數還保持著觀望態度。

六國宮廷內在此事上也分為兩派。一派是中立派，即坐山觀虎鬥，坐看梅尼亞鎮壓異教自留地叛亂。另一派是援助派，即援助異教自留地的大陸軍，乃至於直接出兵干涉梅尼亞的平叛。

如今佔據優勢的是中立派，所以六國官方暫時還未明確表態對此次叛亂的態度。可是這並不能妨礙貴族們私底下對此事的熱忱。

「吉爾伯特，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一位年輕的男子這麼問道。

「現在異教自留地的大陸軍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的支援就是意外之喜。」吉爾伯特·康耐特自信地回答道。

「可是梅尼亞人已經因為你的冒險去和綠琉璃宮交涉了，陛下和你的岳父（father-in-law）也已經明令不準讓你去東半區了。」按理來說康耐特應該直接被攔截在港口的，但有過軍隊服役經驗的康耐特侯爵（此處應為marquis，按本意類似鎮守使或者說軍區司令——至少單就名稱來看如此，只能將就一下寫作侯爵）顯然知道如何繞開那些河岸的守衛。

「這個不能阻攔我的旅途。皮特，你是願意像王都的那些廢物一樣靠宮廷補助度過一生，還是願意和我一起前往東半區指揮千軍萬馬，收穫兩個大區的榮譽？」

「但是假如我們的祖國支持梅尼亞了，我們又該怎麼辦？」這裡指的不是愛國，而是指這些貴族的根基還在卡梅薩斯，假如卡梅薩斯支持梅尼亞了，那這些待在大陸軍里的貴族就得被查抄家產，甚至安上一個叛國罪。

「放心好了，梅尼亞人一直念念不忘證明卡梅薩斯是所謂的『惡魔國家』，而且在利益上也和我們爭奪茜拉平原許多年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肯定會因為想要奪回茜拉平原而加入大陸軍的一方。」茜拉平原是東半區和西半區之間為數不多的並非天險的交界處，自古以來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在上一次的九年戰爭中，卡梅薩斯等三國組成的西半區四國同盟敗於梅尼亞，被迫割讓了原本屬於卡梅薩斯殖民地的茜拉平原。雖然條約是這樣的結果，但卡梅薩斯肯定不甘心於這樣的失敗，時時刻刻想著拿回原來的殖民地。

「就算你是對的，那大陸軍會怎麼對待你？你或許會直接從一名士兵開始干起？」康耐特可是侯爵，去當一名最底層的士兵對許多人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我還不至於這麼不受遺留民的歡迎。」梅尼亞的崛起過程就是滅亡東半區原本的六個人類國家以及其它異種國家。在亡國之時，東半區的流亡者紛紛逃至西半區，類似於「衣冠南渡」，所以至今西半區六國許多家族的祖先還可以追溯到東半區的某個貴族。因此唯一在東半區沒有被直接納入統治，而是作為自治的「自留地」存在的異教自留地的居民就被西半區稱之為「遺留民」。

見康耐特心意已決，而且船已經開了一段時間了，他身邊的皮特也就不再準備勸阻自己好友的冒險舉動了。

*

「根據你光榮的家族歷史，你將被授予上校軍銜，並被任命為大陸軍第三軍團的副軍團長。

」康耐特本人並不值這麼高的軍銜，但大陸會議所做的是千金買馬骨，是為了將康耐特樹立為一個體現西半區貴族支援獨立戰爭后所獲待遇的標杆。康耐特本人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自信自己不會在大陸軍那裡得到冷落。

跟著他來到皮特也撈到了一官半職，被授予少校軍銜，以及大陸軍第二軍團副團長的委任狀。這比起康耐特是大大不如，但也多少是高級軍官了。這在卡梅薩斯是難以現象的。

由此可見，年輕人的冒險未必是冒失的，也有可能是投機的。

*

在得知貝戈山戰役的失利后，雷和帕克也沒有惱火而是準備策劃接下來的反攻。

「吉尼斯半島被梅尼亞軍隊攻下來以後，再奪回就非常困難了。而且此處也不是我們攻克維爾茨必要的據點，不應該將為數不多的兵力浪費在那裡。我現在建議改為從米爾村方向朝維爾茨推進。」帕克建議道。

「請容我打斷一下，但如果可以的話也請允許我發表自己的個人意見。」新加入大陸軍的西半區貴族康耐特說道。

「大陸軍的上校當然有權參與這場會議。」雷對此並無意見。

「那麼我想對進攻米爾村的計劃作出補充。米爾村周圍在如今的夏季有泥濘的沼澤，假如貿然進攻的話那就要陷入行動緩慢的不利場面。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事先預備好木板建造簡易的橋樑，或者找到一條幹燥的小路快速到達米爾村，不給當地的梅尼亞人反應時間。」

聞言雷有些詫異地看了康耐特一眼。他原本以為康耐特和皮特只是想過來玩鬧的，所以給他們的委任狀都是幾乎不需要幹什麼的閑職。現在康耐特提出的軍事建議讓他開始重新考慮是否要真正啟用這位偷偷過來參加獨立戰爭的西半區侯爵。

「侯爵閣下，這是一個值得被納入考慮的建議，」為了防止康耐特誤會（很多時候「考慮」兩個字一出來就意味著冷處理），雷還特意補充道，「我們先前就已經對米爾村周邊的沼澤地形有所耳聞，參謀部也認為直接從正面強攻米爾村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方案。」

好在康耐特也沒有在意，所以並沒有造成誤會。他只是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前往米爾村去探查當地的地形。」

「這當然是合理的，你可以帶上你的士兵去那裡實地觀察。」雷和帕克並沒有什麼異議，順水推舟地給了康耐特一個偵察米爾村的任務。

「遵命，長官。」康耐特帶上三角帽就離開了作戰會議室。

*

「異教徒叛亂？原來我未來的隊友居然這麼野心勃勃啊。」前勇者感嘆道。大陸會議公開發布《獨立宣言》並組建大陸軍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全世界，包括梅尼亞的首都聖城。只不過相比於在西半區隱隱約約的正面形象，雷在梅尼亞的新聞里是以負面形象出現的。

「異教徒雷·里斯本褻瀆神明，宗教裁判所判處雷·里斯本缺席死刑。所有被發現參與異教徒叛亂或者發現叛亂異教徒而不報的教徒，將送往宗教裁判所並處以自科絕罰（lataesententiae，無需審判直接施行的絕罰）。」

對這場叛亂，前勇者不置可否。畢竟前勇者所在乎的並不是梅尼亞的局勢，不管戰況如何都不會想要關注。

「您好，請問是菲利普·安茹先生嗎？」一旁的侍者打斷了在沙龍里獨酌的前勇者。菲利普·安茹是戴爾給前勇者安排的假名，且為了避免麻煩就將性別不明的前勇者的假身份設為男性了。

「是我，有什麼事嗎？」前勇者問道。

「二樓一位尊貴的客人遣我告訴你，他邀請你上樓一敘。」侍者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等我喝完這杯酒就來。」前勇者說著將侍者打發走。實際上對身體數據化的前勇者來說，大腦和神經只是一種擺設，是通過數據模擬出來的，所以喝酒是不可能喝醉的（最終方案禁止一切對玩家意識的外部干擾，除非手動停止否則一直生效）。這麼說一方面是出於社交禮儀，另一方面是為了有時間思考到底是跑路還是去會見那位神秘人。

左思右想，前勇者覺得還是去見一見比較好。雖然戴爾在梅尼亞地位不低，但也不可能一直照看著前勇者，Z雖然說是老朋友但人已經失蹤好一個多星期了。雖然前勇者並不知道過江龍難壓地頭蛇這句話，但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和梅尼亞首都的權貴圈交惡。

*

出乎意料的是，前勇者見到的並不是沙龍的女主人——那位開場出現了一次又中途離場的某位貴婦人，而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老年男子。

「請坐。」他說道。前勇者也沒有客氣，直接坐在了圓桌對面的另一張椅子上。

待前勇者入座后，男子說道：「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想必下一次並不會太久。」

這句話讓前勇者感到有些疑惑。前勇者畢竟不是前魔王這樣的社會老油條，對解讀各種「謎語」並不在行。

男子注意到了前勇者的反映，微微一笑說道：「我似乎給你帶來了困擾，不過沒關係，我這不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話題。你們先幫我去拿幾瓶湛藍溪水。」湛藍溪水是酒名，不過這裡並不是真的要他的僕人去拿酒，而是屏退左右的隱晦說法。

「是，主人。」他們顯然是經受過嚴格訓練的，應聲一下后就自行離去。

在包廂門關上后，男子才繼續說道：「好了，讓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一下吧。我是該你叫你安茹先生呢，還是該叫你舒克小姐呢？」

前勇者聞言大驚失色。這當然不是因為前勇者真的是男扮女裝或者被識破了自己舒克的身份，而是因為眼前這位男子能夠調查到這些而感到驚恐。

男子對前勇者的這番反應並不是很意外，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會就接著說道：「別意外，這並不是很難查到的消息。你的樣貌和所有信息包括我在內有許多人都有所耳聞，只是我很意外聖安第斯修道院居然會收養你。」聖安第斯修道院是女修道院，對男子來說單單這點本身就已經很驚訝了。不過他仔細一想發現自己也不是那麼難接受前勇者是女性的事實。

前勇者聽到這句話同樣有些疑惑。畢竟前勇者是知道自己的真實性別的，就這樣還能被女修道院收養說沒什麼陰謀前勇者是不相信的。還是嬰兒的前勇者被修道院檢查性別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問題，這就是最令前勇者不解的地方。

「你不會真的是男人吧？」這個時候男子一臉古怪地看向了前勇者。

「關於這一點，你暫且可以將我當作一位女人。」對於自己的真實性別，前勇者只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假如被人認為是男扮女裝混進女修道院，那就更加令人誤會了。

「好吧……我們沒必要討論這個從來沒有解決過的問題。那麼舒克小姐，你是否知道自己是神所欽定的救世主，註定成為兩個大區的英雄？」男子語出驚人。

「這一點聖·戴爾已經告訴過我了。她跟我說教廷正在策劃聖戰，並準備招募什麼隊員。」這句話半真半假。前一部分確實是戴爾在和第一軍團軍團長交涉時說出來的，但后一部分卻是前魔王先告訴前勇者的。

「既然火之聖女已經告訴了你這一消息，那很好。我們確實有組建聖戰小隊的計劃，你雖然是所有人中最弱小的那個但我們還是全票通過允許你加入。」

「那我感到非常榮幸。」

「讓我們繼續下一個話題。你更願意以男子還是女子的身份出現在公共場合？」

「這個……其實我並不是很在乎這個。」前勇者的性別一直是一個謎，而前勇者本人也不介意自己被當成男性或者女性。

「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將決定權交給了我？」

「可以這麼說。」

「很好。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問最後一個問題。想必你已經受洗過了……方便告訴我你的教名嗎？」教名在梅尼亞是非常有講究的。姓氏是自己決定不了的，一個家族要改姓氏也要經過非常繁瑣的流程，中間名取名則非常隨意。唯有教名在梅尼亞是需要慎重對待的。教名在梅尼亞教義中只有受神明啟示的專業神官才能為受洗的人取，因為它往往表示著一個人的身份、命運、性格等等。

「呃……青芷玲」前勇者沒有過多的猶豫就說了出來。因為自己教名聽起來很奇怪的緣故，前魔王有一次還因此嘲笑前勇者是不是被修道院的嬤嬤穿小鞋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就當這是我的私人問題吧……總之，我以梅尼亞皇帝利奧波德六世的名義宣布，你現在被已經被秘密命令前往卡梅薩斯收集情報了。」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