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跟我當年倒是挺像的

周雅白天要去墨劍學院上課，直到下午的時候才回來。

值得一提的是，墨劍學院是一個主修劍道的學院，創始人是道門的天師，便是當初研究出武者修行法門的其中一位。

而劍修得以發揚，便是在於他強大的破壞力，相比而言，同等階的劍修，要比武修強上許多，但同樣也是有代價的，劍修需要很高的悟性，而極大多數的劍修都不如武者晉陞更快。

前世的時候，他是半路轉修劍道，因為有點底子，但也足足花費了將近七年的時間才到了八境劍修。

至於九境，那是讓人望塵莫及的存在，前世也沒人達到過。

並且，人族的修行法門一樣也有一段很長的發展時間。

從黑夜二年修行法門普及一直到黑夜七年，人族的修行法門一直都停留在了五境以下。

直到黑夜七年數位四境強者再探上京秘境之後，找到了有關突破五境的壁畫，而解開壁畫，一樣也花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可對現在的它來說，就算知道這些東西也沒什麼用了。

已經不是人了。

不過好在，妖族的修行法門它也都知道，作為前世暗組的總部長，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秘密都經過他手，這些東西他也早就爛熟於心。

黑貓則是在想著：『有機會或許可以去西北大山的秘境里看看，前世進不去，但這輩子成了妖，那就說不定了。』

黑貓心中微嘆，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

如今它連三境都沒到，海市這邊又還有大亂子，估摸著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忙。

「黑炭，快點！」

「喵。」

老太太時常會去買菜，黑貓就會跟在老太太的身後，寸步不離。

老太太的老年痴獃挺嚴重的，有時候走著走著，就會忘了要幹嘛，甚至會忘記回家的路。

周雅也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少出門，可老太太就是不聽勸，後來有了黑炭之後，才放心一些。

「我要幹嘛來著……」

老太太看著前面的路，皺起了眉頭，左思右想卻是想不起來。

黑貓調動妖力，傳音至老太太的耳畔。

『買菜！』

「對對對。」

老太太一拍腦袋，說道：「差點給忘了。」

她繼續往前走去，可走著走著，卻又反應了過來。

老太太回過頭去，唯獨看見身後跟著黑炭。

「剛剛誰跟我說話呢？」

老太太想了一下，卻是有點記不起來了。

因為老年痴獃慣了，老太太卻也沒多在意，就當是自己忘記了，沒多在乎。

「黑炭快來，奶奶抱你去買菜，走咯，買點什麼菜呢今天……做個絲瓜湯吧，黑炭你喜歡絲瓜湯不……」

老太太臉上帶著慈和的笑容，俯身將黑炭抱在了懷中，接著便朝著菜市場進發。

「喵。」

「不喜歡啊，那咱換個。」

「……」

黑貓的鬍子動了動。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喜歡了？

它閉上了眼睛，就這麼老實的待在老太太懷裡，若不是尾巴時不時動那麼一下，估計都會以為它睡著了。

說實在的，它還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

上輩子不是在鎮妖關就是在情報機關，基本上都沒停下來過。

也是因此，它也不希望這份難道的安寧被打破。

海市再過不久便會迎來一場巨大的風波，前世的時候，

沿海的城市幾乎全都淪陷了，而後來的鎮海關也是在廢墟之上建立起來的。

買了菜回到家后。

黑貓便回到了老位置上趴著等著吃飯。

「奶奶，我回來了。」

周雅準時準點到家，飯菜都已經做好了，就等著她回家。

「快洗手吃飯。」老太太說道。

祖女倆連同一隻黑貓上了桌。

老太太問道：「今天上課上的怎麼樣啊？有沒有不會寫的字啊？老師應該沒有為難你吧？」

「不懂的字？」

周雅頓了一下，接著反應了過來，說道：「不是…奶奶，我上的是……」

她忽然反應了過來，估摸著奶奶又犯毛病了，以為她還在讀幼兒園呢。

周雅索性回答道：「還行，老師對我挺好的，都不難，我都會寫。」

老太太臉上洋溢起笑容來，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吃菜吃菜，這醬排骨記得別吃完了，給你爸留點，你爸他最喜歡吃的我做的醬排骨了。」

這話一出，周雅的身形卻是晃了一下。

黑貓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轉頭看向了她。

「我爸他……」

周雅眼神有些飄忽，好像想到了些什麼。

但她很快又調整了回來，強擠出一抹笑意，點頭道：「嗯，好。」

黑貓將嘴裡的骨頭吐到了桌上，它看向了周雅，喚了一聲。

「喵。」

黑貓有些不解。

她爸爸不是去世了嗎？

「奶奶你還記得我爸喜歡吃醬排骨呢……」周雅說道。

「那肯定不能忘。」

老太太笑著說道：「還有我包的餃子，你爸也喜歡吃，他就愛吃豬肉白菜的。」

「是嗎。」

「那可不。」

周雅強笑了一聲，接著卻是撇開了話題，說道：「嗯，那就給爸爸他多留點。」

「小雅真懂事。」

老太太答應了一聲，接著安安心心的吃菜，時不時也會往周雅碗里夾菜。

「吃這個，要多吃點青菜才能長的高。」

「黑炭你也吃！」

「喵。」

接著飯桌上便平靜了下來，黑貓見沒出什麼事，也就安安心心的吃飯了。

老太太好像忘了挺多事，但一些零碎的瑣事，卻又記的尤為清楚。

而吃著吃著，黑貓卻是感到了有些不對勁。

再一扭頭，卻見周雅正低著頭，眼角處有淚水正一點點的朝著外面湧出來。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周雅也意識到了自己哭了，她連忙伸手擦了擦。

這種情緒，是難以控制的。

周雅深吸了一口氣，連忙放下了碗筷，道了一句：「我吃完了，奶奶你慢慢吃。」

接著便頭也不回的朝著卧室走去。

「這才吃了多少？」老太太有些不解，問道：「這麼點怎麼夠，小雅？」

「不吃了。」

說罷便見周雅關上了房門。

「啪嗒。」

老太太還有些不解，嘀咕著：「這孩子今天是怎麼的？才吃這麼一點？」

黑貓眨了眨眼，老太太迷糊他可不迷糊。

估摸著是因為老太太提到了他爸爸，所以周雅反應才這麼大的。

老太太的病情又不太穩定，不能受刺激，周雅也不能將這些事直接說出來，只能順著往下說。

說起來，這還是個堅強的姑娘。

黑貓差不多也吃飽了，於是也下了飯桌。

它來到周雅的房門前趴了下來。

黑貓的耳朵動了動，隱約間能夠聽到屋裡傳出來的抽泣聲，很小聲。

『這丫頭……』

黑貓心中一頓。

周雅看起來堅強，但內心卻是無比的脆弱，可就算是這樣，卻也是偷偷的哭。

房間里的周雅將自己蒙在被子里，她輕聲抽泣著。

想著爸爸，想著那些過往的記憶，沒有一點不是深深的扎進自己的內心。

淚水落下，沾濕了被褥。

她強忍著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這眼淚卻始終都難以抑制。

聽著屋裡的哭聲，黑貓卻是回憶起了一些事情。

當年那個時候，他也像周雅這麼大，那個時候他才從乾武學院畢業，後來發生的事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更是無處發泄，也曾偷偷的哭過，只是在那次之後，就再也沒哭過。

一些逝去的人，時刻都在警醒著我們要堅強。

黑貓沒有去打擾她，只是這麼靜靜的趴在門口，等待著周雅將情緒全都發泄出來。

直到半個小時之後，房間里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周雅坐在床上，她擦著臉上的淚痕，盡量讓自己不像是才哭過的樣子。

照了照鏡子，她對著鏡子里強擠出一抹微笑，才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咔嚓。」

她一出門卻險些被門口的黑貓絆到。

周雅抿了抿唇，將它抱了起來。

黑貓看向了它，眼中帶著些許觸動。

「喵。」

「你是在安慰我嗎？」周雅笑了笑，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

黑貓看著她，沒有出聲。

「奶奶呢？」周雅問道。

黑貓朝著沙發上看去。

周雅順著視線，看見了正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的老太太。

「嘩啦……」

流水聲從廚房裡傳來。

周雅又看向了廚房，她抱著黑炭朝著廚房走去。

卻見水池裡放著一堆碗筷，盤子堵住了出水口，水已經快溢出來了。

黑貓看了一眼，心道：『看起來，老太太的病情更加嚴重了。』

洗碗洗著洗著都能忘記，甚至水都忘記關了。

周雅回望了一眼沙發上的奶奶，她心裡越發擔心了起來。

她嘆了口氣，將黑炭放了下來。

「你去玩吧，等我把碗洗了。」

「喵。」

黑貓卻是一躍而起，來到了廚台上，找了個沒有水的地方趴了下來。

它也不睡覺，就這麼看著她洗碗。

「你真是……難不成還要幫我洗啊？」周雅笑了笑，卻也沒多說什麼。

她清洗著水槽里的碗筷跟盤子。

黑貓就在一旁陪著她，也不出聲。

它只是有些好奇這個姑娘是怎麼能保持樂觀的心態一直持續到現在的。

從剛才到現在也不過半個小時而已，她就將情緒全都給壓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樣的事，她經歷過多少次。

或許……

很多很多次吧。

它忽然有些欣賞起這小姑娘了，似乎這姑娘也沒有它想象中的那樣廢材，跟自己當初也有點相像。

「幹嘛老看著我？」

周雅拿手沾了一點水，朝著黑貓的鼻子上抹了一下。

『艹！』

黑貓心理暗罵了一句，接著便伸出爪子，想要將水擦乾淨，可濕漉漉的鼻子卻總讓它感到有些不舒服。

只有當自己真正成為了一隻貓，才知道水是多麼可怕的玩意！

周雅見它張牙舞爪的模樣，不由得噗嗤一笑。

「噗。」

她笑著將黑貓抱了起來，用臉蹭了蹭它，說道：「你怎麼這麼可愛。」

黑貓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喵！」

「好凶哦。」周雅說道：「不過我可不怕你，誰叫你只是只小喵咪呢。」

說著，它就把黑貓放了下來。

緊接著，卻見那黑貓竟然是抓出爪子，將那水龍頭給按了下來。

「嗯？」周雅忽的反應了過來。

黑貓將爪子沾濕之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周雅甩去。

「唰！」

「啊！」

周雅尖叫一聲，身上被黑貓甩過來的水沾濕了，頭髮上還有些水滴。

「黑炭！！」

她氣憤的伸手去抓。

卻不曾想，黑貓竟一個閃身就躲開了。

黑貓站在一個安全距離里看著它，像是在耀武揚威似的。

它知道，這樣或許有點幼稚。

但現在的它可不在乎，早就不當人了，它只是一隻小黑貓。

小黑貓當然會記仇了！

「別跑！！」

周雅上前去追，卻不曾想幾次都被黑貓以靈活的走位躲過。

一人一貓從廚房追到客廳，再從客廳追到外面的小院。

周雅跑的有些累了，她喘了口氣，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我一個一境劍修，竟然還抓不到你一隻貓！」

黑貓立在樹上，它舔了舔身上的貓毛，俯視著樹下的周雅。

它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似乎是在挑釁。

面對它的條形，周雅指著樹上的黑貓道：「你有種下來的，你看我不給你屁股打爛！」

周雅氣的直跺腳，卻又拿黑貓無可奈何。

……

而到最後周雅也沒能抓到它。

還是黑貓玩累了才慢慢的出現才走到她的眼前。

周雅見它這優哉游哉的樣子，不上前去揪了揪它的耳朵，也沒多用力。

她慎怪般的說道：「一點都不乖。」

「喵。」

黑貓打了個哈切，似乎是困了。

周雅將它抱在了懷裡，雖然嘴上說著狠話，但平日里，她也不捨得打這小傢伙。

平常她心裡不舒服的時候，黑炭也沒少陪著她，聽到嘮嘮叨叨。

本來想在院子樹下坐一會的。

可運氣不好的事，天上的月亮忽的被烏雲給遮蔽了起來，點點雨滴從天上落了下來。

「下雨了啊……」

周雅有點不樂意，她抿了抿唇，抱著黑貓道：「我們回屋。」

話音剛落，雨就下大了起來。

周雅抱著它回了家裡，又想起老太太還沒吃藥，看著老太太吃下去之後才她才放心的回卧室。

她坐在床上，床頭的位置還掛著一把劍，那是她上課用的，品質不算太好，但也用了有兩三年了。

「轟隆……」

外面響起了雷聲，天上撒下了傾盆大雨。

周雅打開了床頭的燈光，摸了摸黑貓的耳朵，左擰一圈右擰一圈，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黑貓：「……」

屋裡有些沉默，周雅有些失神，似乎是在想什麼事。

「喵？」

黑貓喚了一聲，周雅停了手。

她恍然間回過神來，目光看向了擺在床頭的相框。

相框是背過去的，似乎是故意這麼擺的，為的就是不想看見。

她拿在手裡翻了過來，裡面那是一張合照。

有她，有她爸爸，還有爺爺奶奶，一家人都在。

周雅拿在手裡看了看，指尖在畫面上抹過。

黑貓注意到了這一點。

大概是因為忽然間的情緒波動，所以才讓她懷念起了從前，不過現在的情緒也比之前吃完飯的時候好多了。

「黑炭你知道嗎，有些事我真想一股腦的全都忘了，可是又捨不得，提起來的時候心裡又很不舒服。」

周雅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如果當初他不去鎮妖關的話，那麼現在家裡是不是會很熱鬧？」

黑貓心中微頓。

他？

興許說的是她爸爸吧。

是死在了鎮妖關嗎？

周雅看著照片，卻又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否認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但到底為什麼，她又什麼都沒說。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將黑炭挪了個地方之後便朝起身走向了一旁的衣櫃。

黑貓朝著她看去。

卻見周雅正翻箱倒櫃的在找著什麼。

「喵？」黑貓立在床上，看著她四處翻找。

大概兩分鐘后，周雅從衣櫃里翻出來一個盒子。

「啪嗒。」

她來到了書桌前，將盒子放下，然後打開檯燈。

打開盒子之後，裡面是一本又一本的筆記本。

黑貓躍上書桌，見周雅拿出了其中一本筆記本。

翻開之後，黑貓才明白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日記。

成本成本的日記，大概有七八本的樣子，疊在盒子里，好像很久都沒有拿出來似的。

周雅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翻找著某一天的日記。

日記的時間來到黑夜三年八月十九日。

那一年，她十三歲。

而在這一頁里，卡著一張紙。

周雅將紙張攤在桌上，仔細看起了其中的字跡。

【小雅，這次爸爸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可能要去很久，你要在家乖乖聽媽媽和奶奶的話，寫字的時候記得挺直腰板，吃飯也別忘了洗手，你老是忘，還有，你要按時去醫生那裡看牙齒，要不然牙齒長缺了可就不漂亮了，爸爸知道你愛漂亮……放心，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封信寫的簡單，但字裡行間卻無一不是述說著父親對女兒的關愛。

黑貓抬起頭來，卻見周雅看的有些出神。

周雅反應了過來，回神之後，她看向了面前的鏡子，然後呲了個牙。

她左右看看，然後又問黑炭，「丑嗎？」

「喵。」

黑貓喚了一聲，看著她。

周雅笑的很是平靜，然後嘀咕了一句：「不醜就好。」

黑貓有些不明白這姑娘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周雅臉上的笑意卻是慢慢的淡了下去，她看著面前的信，忽然間又有些出神。

「我按照你說的做了。」

她看著信，念叨著：「牙齒也沒有長缺，而且一年比一年漂亮……」

「可是你卻沒有信守承諾。」

她沒有哭，反而說的很平靜，彷彿是在訴說著一件簡單的事。

「現在想想你還真是狠心，就算是要走了，留下的信里也沒提鎮妖關的事。」

周雅看向了窗外。

屋外是大雨傾盆，雷聲比方才想小了很多，但依舊可以看到雲里閃爍的雷光，只是有些沉悶。

黑貓伸出了爪子，放在了周雅的手臂上。

周雅愣了一下，她回過神來，看向了身前的黑貓。

「喵。」黑貓喚道。

「你老是這樣，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在安慰我。」

周雅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黑炭的額頭。

她一邊順著黑炭的毛髮，一邊說道：「我是難過，但是以前他說過，哭是最沒用的東西，雖然我現在也還在哭，但起碼比以前好太多了。」

周雅說完之後卻又覺得自己有些怪異。

她竟然在跟一隻貓吐露心聲，而且還感覺它似乎能聽的明白。

每次說完之後，她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心想，大概是因為黑炭太聰明了，所以才有了這樣的錯覺吧。

她收回了心緒，接著將日記都收了起來，抱著黑貓回到了床上。

黑貓則是有些疑惑，既然她有寫日記的習慣，那為什麼它從來沒見過她寫日記？

它轉念一些，卻好像只有一個理由說得通。

或許是因為……

近來的事都不再值得被寫下。

傷心事多了，寫下來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她撫摸著懷中的黑貓。

喃喃道：「其實我沒什麼志向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去鎮妖關看看，看看他當初面對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黑貓聽到了這話。

卻聽那姑娘接著說道：「可是我現在還差的太遠了。」

……

夜深人靜，外面的雨慢慢小了下來，雷聲也慢慢淡去。

卧室里的周雅蓋著被子，慢慢的沉入了夢鄉，興許是發泄了一頓，心裡暢快了不少，致使她沾了枕頭之後便睡著了。

黑貓立在窗台上，它凝視著外面的小雨，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資質一般，但心志卻不錯，的確適合學劍。』

片刻之後，它回過頭來，看向了床上躺著的周雅。

『跟我當年倒是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