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真實的遊戲

周天，商場。

張全已經不記得上次帶兒子逛商場是什麼時候了。要不是媳婦走之前反覆交代，讓張全一定記得給兒子買一身去夏令營要穿的衣服，張全寧肯躺在家裡睡大覺。

張全的兒子張小濤倒是對父親的不情願並不在意，一路上嘰嘰喳喳和張全說著學校的事情。而且，父親帶他吃了平時母親很少允許他吃的炸雞漢堡可樂，儘管父親一直綳著臉，他卻挺心滿意足的。

商場的中庭擺著幾台白色的VR體驗設備，由於是午飯時間，也沒什麼人玩。若是平時，張全看都不看就走過去了，可今天，他卻帶著張小濤停在了前面。

「這個你玩過嗎？」張全指指一個蛋型的座艙問兒子。

「和同學在歡樂城玩過。怎麼，老爸你想玩哈？」張小濤顯然沒想到張全會對這個感興趣。

「試試唄！」

一旁看設備的小夥子看到張全父子在跟前，趕忙丟下手裡的泡麵，嘴上胡亂抹上一把就跑過來。

「大哥是想讓孩子體驗一下嗎？」小夥子殷勤地問道。

「這個怎麼玩？」張全對行情一概不知。

「這個是最新的9D全智能VR體驗艙，配備16個的高速電機，可以模仿多達158種運動模式，另外還有5.1全景立體環繞音效和256種香氛噴霧，可以模擬自然界大部分氣味。」

小夥子的業務很熟練。

「當然，最厲害的還是這個。「小夥子拿起一個連著線的頭盔，說：「這個是8K高清頭戴式顯示儀，清晰度已經超過了人眼的識別範圍，也就是說，你用肉眼看見的是什麼樣，這裡面看見的就是什麼樣。」

「這個玩一次要多少錢？」張全還是關心價錢。

「一次158，充500可以玩4次，充1000可以玩10次，大哥你看你要不充1000？相當於便宜一半還要多。」小夥子不放過任何一個增加營業額的機會。

「真他媽貴啊！」張全心裡暗道，他在盤算他一個月的工資能玩幾次。

張小濤搖動張全的胳膊，說：「老爸，這個是8K的，我歡樂城玩的那個才2K，我好想玩。」

「好吧，我們倆一人玩一次。」張全狠下心來，決定和兒子體驗一把，張小濤激動的歡呼不已。

「大哥不充了嗎？充1000的話一次才100。」小夥子仍不死心。

「先不充，這次玩得好再說！」

「好吧，大哥你掃這裡。」小夥子指著櫃檯上的付款碼說。

「兩個人，便宜點。」張全不由小夥子說，掃了300。

「大哥這是公司規……」小夥子剛要說，看張全已經把手機裝了回去，無奈把「定」字咽回了肚子。

張小濤先玩，選了一個過山車遊戲。展示屏幕上顯示著頭盔里的實時畫面：一輛過山車穿梭在各種場景中，一會兒是漫天黃沙的沙漠，一會兒是毒氣瀰漫的沼澤，一會兒又來到了熱帶叢林，在參天的樹冠之間翻飛一陣后，又一頭扎進了海底，各種五顏六色的海洋魚類在周圍游來游去，最後竟然還有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迎面撲來。

張小濤坐在蛋型艙里，座位隨著畫面起伏不停搖擺，艙里隱藏的小噴頭時不時「哧哧」噴兩下。張小濤雙手緊抓扶手，嘴巴抿得緊緊的，看起來非常緊張。最後鯊魚襲來的畫面，張小濤終於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哎呀我的媽！最後那一下真嚇人！」安全帶一解開，

張小濤立馬摘掉頭盔，跳下座椅。「不過這個真的比我以前玩過的刺激多了。老爸你玩哪個？」

張全翻看目錄單，大都是什麼古堡探秘、星球探險、古墓尋寶之類的，感覺沒什麼意思。翻到第三頁，看見一個槍戰遊戲：獨闖龍潭。張全一下就來了興趣，問道：「小夥子，這個怎麼玩？」

小夥子湊過來，看到張全選的是這個，笑著說道：「大哥你如果是第一次玩，我建議你別玩這個了，也和小帥哥一樣玩個過山車的吧！」

「為什麼這個不能玩？」張全不解的問。

「這個呀，是槍戰類的。要在旁邊這台機子上玩，要打槍的，很考驗玩家的反應能力，新手進去別說玩了，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小夥子解釋道。

「我就玩這個！」張全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不等小夥子說，拉開門就走了進去。

玩《獨闖龍潭》的遊戲設備是一個帶一圈圍欄的圓形檯子。小夥子幫張全繫上安全繩，遞給他一把手槍造型的手柄。張全做了一個瞄準姿勢，乾淨利落。

小夥子被張全這下驚到了，忙問：「大哥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老爸是刑警隊長！」張小濤在一旁自豪的接道。

「怪不得！」小夥子豎起大拇指，「這就叫專業！大哥你能行的。

張全戴上頭盔，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眼前迷霧散去，張全發現他來到了一片廢墟跟前。滿目的殘垣斷壁，燃燒的房屋，滾滾的濃煙，耳邊槍聲、炮火聲、吶喊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張全轉了下頭，眼前的景色也隨之改變，耳機里傳來的聲音遠近也產生了變化。不得不說，效果是真的逼真。低頭，兩隻虛擬的手臂舉著一把槍，張全晃動了一下手中的槍，扣動扳機，眼前的槍也隨之晃了晃，射出兩發子彈。

還挺靈敏的。

打出幾發空槍后，張全已經適應了瞄準方式，跟隨畫面提示開始前進。

遊戲給張全配了一名嚮導，一直在張全前方揮手指引。張全跟隨嚮導從下水道進入，打掉了幾隻算是教學關的鱷魚和變異的老鼠后，張全和嚮導溜進了敵人的老巢。

「Becareful！」隨著嚮導的一聲驚呼，一串子彈從牆角射出，嚮導應聲倒地。怪不得叫「獨闖龍潭」，看樣子接下來就他一個人了。

遊戲正式開始。

張全隱蔽在一處矮牆后，左前方就是倒地的嚮導，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嚮導竟有些像譚大林。

對面敵人的火力很猛，打得矮牆「噗噗」直掉磚屑。張全瞅準時機，趁對面的一個火力空檔，「啪啪」兩槍，兩名敵人中彈身亡。

右上角的計分區冒出2個「S」，200分。

「我靠！爆頭一擊！」外界的聲音還是有部分能傳進張全的耳朵，他不知道的是，此時外面已經聚集了一圈圍觀者，張小濤一個個挨著給介紹，「這是我爸，他是刑警隊長。」

閃過矮牆，張全蹲在「譚大林」的身邊，「譚大林」還保持著剛才的樣子，張著大嘴，死不瞑目。

張全又解決掉一夥側面闖入的敵人，畫面提示，該進入下一個場景了。

張全突然想摸一下死去的「譚大林」。他和譚大林搭檔已經有五年了，多次出入險境，也多次化險為夷，兩人雖是上下級，但也早就成為了好兄弟。他也曾想過，也許有一天，他或者譚大林會倒在對方身旁，但此時真切的一幕就發生在眼前，張全有些恍惚。

不出所料，眼前的手穿過了「譚大林」的身體。沒有交互設計，看來遊戲的製作者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有玩家會對一個炮灰NPC產生情愫。

第二個場景是一處屠宰場。屋頂上垂下許多鐵鉤，有的鐵鉤上還掛著豬，血淋淋的流了一地。

張全小心翼翼前進，耳邊只有腳步聲和鮮血滴在血泊中的聲音。

「滴答—滴答」

突然，右後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滿臉橫肉，赤裸上身纏著鐵鏈的胖子沖了出來。

胖子只有一隻眼睛睜著，另一隻眼睛戴著金屬眼罩，嘴裡叼著雪茄，右手提一柄砍刀，左手甩著一隻鐵鉤，沖著張全惡狠狠的叫喊。

一陣激昂的音樂過後，第一場Boss戰開始了。

胖子對準張全快步衝來。張全根據提示躲過地上的紅色區域，閃到胖子背後，瞄準胖子的腦袋開槍。

與雜兵不同的是，子彈打在胖子頭上，右側的計分區只「蹭蹭」的跳分數，卻不見「S」跳出。

胖子攻擊了幾輪，張全也漸漸摸清了遊戲的規則：子彈打中其他部位只能造成輕微傷害，只有打中胖子那隻完好的眼睛，胖子才會身型一晃，身體僵硬一秒，同時獲得大量得分。

摸清規律后就好打多了。張全不停的變化位置，伺機打擊胖子的眼睛，眼看胖子的臉色越來越紅，張全心頭不禁一陣得意。

突然，胖子左手一抖，鐵鉤如一條昂首挺胸的眼鏡蛇一般，忽的就到了張全面前，緊接著，胖子獰笑的大臉就佔滿了整個屏幕。

「咔啦」一聲，紅色充斥著屏幕。胖子將張全丟到牆角，右手砍刀刀尖滴血。

待紅色散盡，張全注意到，左下角的血條少了三分之一。

「老爸小心，他那個鉤子會鉤人！老爸加油！」張小濤著急的大喊。

千萬不能輕敵！

張全定定神，一甩手將子彈上膛，瞄準胖子的眼睛就是一連串長點射。

「噗噗噗噗」胖子被打得連連後退。胖子站穩身型，左手一抖，又要故技重施。這下張全可不上當了。只見他左腳輕划，用側步閃過致命一鉤，趁胖子喘息之際，向前疾沖，進距離對準胖子的眼睛就是一頓輸出。

隨著胖子一聲慘叫，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屏幕上亮起「levelclearance」的字樣。

第一關，過了。

「耶！老爸你太強了！」張小濤在外面不停的歡呼。

張全把警校學的和刑警隊工作期間掌握的射擊技巧全用上了。點射、連射、掃射，越打越順。第二關、第三關、第四關。到了後期幾乎槍槍爆頭，遊戲得分不斷刷新紀錄。幾個Boss戰雖然艱難，但只要摸清楚boss的攻擊頻率，注意躲好技能，也不是很難打。

終於，張全打完最後一波雜兵，來到了最後一關的Boss戰。此時血條只剩不到五分之一。

最終boss在一陣音樂過後出場，出乎意料，竟然是一個穿著紅色魚尾裙的金髮女郎。女boss的攻擊方式是那一頭瀑布般的金髮。發梢如同利劍一般，不停的向張全發動攻擊。打了好半天張全才發現，女boss的弱點是胸前項鏈上的那枚寶石，寶石目標極小，又不停的晃動，很難打中。而且，還要注意不停躲避金髮的攻擊。張全打得滿頭大汗。

終於，女boss血條見底，隨著一聲槍響倒地不起。張全正準備鬆一口氣，卻發現過關的界面並沒有彈出。

忽然，張全感覺氣氛微妙，身後傳來輕微響動。張全連忙轉身，只發現一個半人高的侏儒向後躍開，一低頭，肚子上已經插了一把匕首。

血條清空，Gameover。

屏幕黑下來之前，張全看到的最後畫面，是那個侏儒詭異的笑容。

那個笑容。

大功告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