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人不識金鑲玉
「范老丈,能否單獨談談?」
辛稹作揖道。
這范老丈倒是有些詫異,他原本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這孩童竟然有模有樣的回答,還提出單獨說話的請求,倒是令他有些好奇起來。
范老丈笑了笑,與其他的人抱了抱拳:「老丈倒是想聽聽這小孩童想說什麼,失陪了。」
有人起鬨道:「別不是個圈套,范老丈別被套了去,到時候劫匪找范家人要贖金。」
范老丈笑罵道:「去去,老夫活了五六十歲,還能夠被小孩童給綁了?」
不過范老丈也是心思細膩之人,走在了前面,到了前面一處陰涼處,這裡其他人聽不到他們說話,但也能夠看到這裡發生什麼事情,倒是安全又隱秘了。
對於范老丈的警惕,辛稹自然是看在眼裡的,但也是情有可原。
范老丈轉過身來看著辛稹道:「你是誰家子弟?」
辛稹抱拳道:「家父辛棄疾,乃是江陰軍僉書判官……」
這話一出口,范老丈的笑容漸漸消失。
辛稹呵呵一笑:「……怎麼,范老丈也對我們這些歸正人有看法?」
范老丈淡淡道:「沒有什麼看法,井水不犯河水罷了,不說這個,你想與老夫說什麼。」
他口上問著話,但身體已經是微傾,這肢體語言已經是告訴辛稹——我已經不關心你想說什麼了。
辛稹心中嗤笑了一聲,石破天驚道:「我想給范家介紹一樁天作之合的姻緣。」
范老丈眉頭一動,覺得荒謬至極,一個小小孩童,還是歸正人子弟,竟然對自己說要給范家介紹姻緣?
荒謬至極!
范老丈嗤笑了一聲,搖搖頭道:「小小孩童,便應該將心思放在讀書上,別摻和這些事情,還有,你們父子得罪呂家的事情,整個江陰軍大約都知道了,你過來說這話,是想攀附范家以保護自己么?」
辛稹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話一般。
范老丈皺眉道:「你笑什麼?」
辛稹道:「我笑世人不識金鑲玉,也笑世人不知自己已經身處深淵而不自知。」
范老丈已經有些惱怒起來,慍怒道:「你們父子是不是金鑲玉我不管,但你說誰身處深淵,你要不說出個一二三四來,老夫就要不客氣了!」
辛稹卻是毫不畏懼,笑道:「范老丈覺得范家如今的境地很好么?」
范老丈傲然道:「范家在江陰幾百年,早就根深蒂固,何談什麼危機。」
辛稹用可憐的眼神看著范老丈道:「河對面便是兩軍絞殺之所在,兩國交戰,稍一不慎便是天翻地覆,一旦金兵南下,連官家都要逃亡海上,一個小小的范家,也不過是傾巢之卵罷了,范老丈竟然意識不到危機之所在?」
范老丈呵呵一笑:「危言聳聽!范家家大業大,即便是金兵南下,舉家南遷便是了,如此亂世,誰又能夠獨善其身。」
辛稹聳肩道:「這便是了,江陰家族號稱范呂,但我卻是覺得,范不該在呂之前。」
聽說辛稹貶低范家,范老丈像是被激怒的獅子一般,怒道:「你說什麼!」
辛稹穩穩站著,絲毫不為范老丈的氣勢所干擾:「如果金兵南下,范呂兩家都可繼續南下沒錯,但人離鄉賤,范家在江陰有萬頃良田沒錯,但離了江陰,又有什麼?
反而是呂家根基在朝堂,雖說現在呂家已經不是呂相公在朝的時候了,但在官場依然有根基,他們就算是出了江陰,依然還是大族,但范家卻是未必,一旦離了江陰,有可能成為喪家之犬……」
范老丈嗤笑道:「哦,這般危險么,那你所說之金玉良緣又是什麼?」
辛稹笑道:「便是家父辛棄疾了,小子聽說范家千金範采萍品行純良,宜家宜室,正是家父的良配。」
范老丈呵呵一笑:「一個簽書判官又算得什麼。」
不是范老丈膨脹,對於這些大家族來說,一個小小的僉判,的確是不在他們的眼中。
對於范老丈的貶低,辛稹並沒有生氣,繼續道:「一個僉判算不得什麼,但簡在帝心呢?」
范老丈嗤笑:「簡在帝心?令尊在北面立下功勞的事情老夫自然是知道的,但那麼大的功勞,卻只被委任一個僉判,這叫簡在帝心?
而且,現在太上皇已經不太管事了,當今陛下還能知道令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