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大城市紮根咋就這麼難

2019年8月。

c市高新區的一出租屋內正上演著母女大戰的戲碼。

「你說你，待在這兒圖個啥？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陳育海的妻子謝秋指著女兒陳謹月罵道，因為過於生氣，手指有點發抖。

「我已經說了，我喜歡我的工作，我不會回去的。」陳謹月煩躁地打開風扇，把手機丟在堆滿零食和泡麵的茶几上，後仰靠上了沙發。

「就一個破公司，有啥好的，啊？這種私企，說倒閉就倒閉，你現在年紀小，不知道穩定的好處，媽媽不會害你的，聽話，啊？」

「當初讓我進大城市上學的也是你，現在讓我離開大城市的也是你，我是成人了，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月月，你怎麼這麼說你媽媽？讓你進大城市讀書是讓你長見識，但生活和讀書不一樣嘛。現在你劉叔那邊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只要去了，一輩子不愁吃喝，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一直在抽煙的陳育海看不下去了，他掐滅煙頭，走到謹月面前說道。

「只要我努力工作，在大城市照樣能紮根。今年我已經漲了兩次工資了。」

「你就算漲十次工資，又有啥用，啊？還不是給人打工的。」謝秋氣得從破椅子上坐了起來，原本不穩的玻璃餐桌因為被按到而搖晃了幾下，「看看，這住的都是啥房子？」

陳育海環視了下這個如火柴盒般狹窄的舊房子，搖著頭嘆氣。

「好了，媽，先不說這個了嘛，你們難得來一趟，走吧，我帶你們去吃飯，完了逛逛，我們公司附近有一家大型商場，衣服還挺好看的，現在夏裝都打折呢。」謹月起身，語氣盡量輕鬆地轉移話題。

「好，好，那你是不是願意跟我們回去了？」謝秋面露喜色，靠過來拉起了謹月的胳膊。

謹月長吁一口氣，無奈地說：「等我先做完今年吧，明年再看情況，這都八月了。」

謝秋使勁甩開謹月的胳膊，因為激動音調都變了：「這話你說了不下八百遍了，之前電話里你就一直這樣忽悠我，現在又是這種說辭。」

「這是事實嘛，今年我們做了幾個大項目，年終獎肯定高。」

「就那幾千塊錢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今天我把話撂這兒，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我票都買好了，明天一早就走！你聽到沒有？」

謹月感覺自己胸口的火蹭蹭往上冒，她正準備發作，手機有微信消息提示音。

謹月一看，是主管發來的項目迭代規劃，說今晚必須把個人開發計劃發給他，於是一邊回消息一邊向房間走去。

看女兒把自己的話當耳邊風，謝秋氣急敗壞，一把奪過謹月的手機。

「怎麼，你娘現在都比不上你的手機重要了？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不可理喻！」謹月氣憤地奪回手機，丟下這句話就摔門而出。

「你……」

破舊的鐵門把裡外隔成了兩個世界，裡面的謝秋還在歇斯底里，謹月只覺得有一種從窒息中解脫出來的輕鬆感。

謹月下了樓才發現，外面飄起了小雨。

八月的天氣，小雨並不能讓這個城市涼爽半分，反而給人增添了更多的愁緒。

迎著細雨，陳謹月的眼淚劃了下來，劃到嘴角，和星星點點的雨滴融在一起，有點冷，有點咸。

她在c城已經待了八年了，從大學到工作。

這裡有她的青春，有她的夢想，當然也有她難以言表的單戀痛楚。

她畢業於專科院校，在這個211、985一抓一大把的互聯網行業，找工作一度受挫，後來因為機緣巧合才進入這家創業小公司，做了一名程序媛。

她特別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不但工作上拼盡全力，經常義務加班，業餘時間還自考了同專業本科。

忙碌的連談對象的時間都沒有。

可即便如此，因為起點低的原因，她那點可憐的工資漲幅很小，每次就漲三五百。

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it行業的，還是工作了三四年的人。

不過，她不甘心吶，怎麼能甘心呢？

八年啊。

她對這個城市的感情不亞於自己的家鄉。

「吱……」就在她試圖穿過昏暗的街道時，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