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助教

第五章:助教

陸青遙被牧虛領著一路向上,中途短暫經過走廊時見往來經過的人肉眼可見地減少。在幾乎不見行人時,才停下向上的定點傳送,拐腳進了陣點旁邊的一間辦公室。

進了門,陸青遙大概環視一圈,靠近門的書桌漆黑如墨,和方才在昆丹卡年級長見到的別無二致,大概是學校統一發配。桌上僅有一盆焉頭耷腦的綠植,一個水杯和零零落落散著幾張報表。陸青遙走近輕輕點了點桌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而房間的另一角就要「熱鬧」許多,同樣有一張書桌,不過是純白色。旁邊東倒西歪地摞了半人高的厚書,桌面上依舊只有零散的幾張塗改筆記,但相鄰的牆面卻被密密麻麻的「靈感便簽」糊了半壁,把牆壁上優美的繁星幾何圖案遮得嚴嚴實實——陸青遙似乎聽到了來自圖案線條中靈性的哭訴聲。

白色書桌右邊是一架巨大的金屬操作台,各類金屬、靈材、篆刻工具亂中有序地碼作一排,和另一邊的幾個半成品機芯遙遙相對。操作旁用支架支著一塊兩臂寬的墨板,上面畫了些殘缺的陣法,大部分是稍加改動就能運轉的。

唯一就是懸吊在金屬操作台旁的一根粗大的蠟燭。雕刻得極其繁複精美,確是觀賞佳選。但室內明燈若干,這看來只有裝飾之用的蠟燭,在這簡約得不能再簡的房間里確實有些格格不入。陸青遙試著用靈性溝通——確實就是一根普通的蠟燭……漂亮的普通蠟燭。

「那是天燭。」

陸青遙聞言,轉而把探究的目光投向牧虛。

牧虛三天之前還差點莫名其妙栽在陸青遙手裡。雖然知道是自己惹的禍,不關人家的事,卻還是難免有些后怕。此時被這麼一打量,頓時有些心慌:「或,或者天燈……明火什麼的?不過我一般不信這些。」這蠟燭還是三天前找西西莉做完梳理后連夜買的。

這什麼反應?我很嚇人?陸青遙迷惑更甚了。

牧虛咳了兩聲,把黑色書桌上的文件收起,拉出兩把椅子,試圖揭過這一話題:「師父,摩西比校長任你為我的助教……你願意嗎?

我還沒答應收你為徒呢!陸青遙被牧虛輕輕推著走到椅子上,頗感頭痛,不過助教……

「那是什麼?」出了北辰后,不出一周的時間裡他已經接觸了太多陌生的器物和句詞。儘管大多在書上看到過類似描述,連猜帶蒙地上手多試幾遍基本能知道是幹嘛的。但眼下,面前就有一位端端正正的「資深教師」,不問白不問。

牧虛歪歪頭,想到自己找徒弟費免了解到的情況——陸青遙很有錢,隨手就是三根品質極高的珍貴靈草,但似乎不太自知的樣子。明明去先去典當鋪換成摩西幣都夠三口之家吃喝用度好半年了。那時費免評價:可能是哪家偷跑出來的少爺。

牧虛仔細回想一番,確實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師父他就總是一副不停在想些什麼的樣子。雖然遮掩的不錯,但或許總歸還是少年,眉宇間的好奇和思索總是漫溢。

難道說,師父他真的是靈谷哪戶大家的少爺,與世隔絕太久出現了文明斷層?才這麼缺乏常識?

牧虛暗自點頭,抬手打了個響指,陸青遙敏銳地發覺門口多出來兩個人,都身穿黑衣黑褲,戴著黑帽和墨鏡。相貌完全一致,亦和之前將陸青遙帶到昆丹卡年級長辦公室的黑衣人相貌完全一致。兩位黑衣人憑空出現后並未久留,立刻去了不同的方向。不出兩分鐘就帶著一盤盤精緻的糕點回來了,還有一杯紅茶和一罐橘汁。

把糕點和飲料都分別放好后,一位如同之間所見的那樣摺疊皺縮消失,一位則留在了原地。牧虛示意陸青遙嘗嘗糕點,自己也拿了兩塊,道:「助教就是老師的助手,多是些可有可無的工作,但那只是在費尼列羅或者天台。」

「但在摩西比學院,助教意味著你有成為老師的資格。」

「摩西比學院分為西區和東區,西區是教學區,佔地約五萬平方千米,卻還不及東區的十分之一。這些都是摩西比學院擁有的獨立地域。幫助學院積攢夠足夠的「聲望」,就能在東區按喜好選擇一套獨居房。使用統一用語,在學院接委託賺取摩西幣,如果能力足夠,你完全可以在摩西比學院『學習』一生。」

「而這所學院的老師意味著……」牧虛笑了笑:「你會被摩西比學院以及其中所有學生牢記與尊重,哪怕你離去,遠走他鄉。」

陸青遙聽得沉默了,半晌淺笑一聲:「學院?」

「學院。」牧虛一攤手:「沒人想和『九家』的瘋子爭。」

九家又是什麼?爭什麼?一個疑問引出了更多的疑問。陸青遙啜了口橘汁,太甜太酸,差點被嗆住。

牧虛看陸青遙一臉平靜如水地注視著手裡的橙汁,以為他不感興趣,便指了指旁邊站著的黑衣人繼續說道:「這就是老師和助教的特權之一,叫黑衣或者方易就好。摩西比地下貯存著構成他的『物質』,需要幫忙的時候只要用靈性召喚然後控制就行。他存在於這所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完成任務后就會回歸,就像這樣——」

言畢,黑衣如之前幾位一樣飛快摺疊皺縮,直至消失。

陸青遙聽此描述,想起了自己那張准考證。一樣的消失方式,八成是由同一種物質構成,怪不得能在定向傳送陣出口等著自己。

「好厲害……」陸青遙感嘆。

牧虛聞言,帶了那麼點扭捏地咳嗽兩聲,端起茶杯說:「還行……還行吧,也就像那麼回事。」

「……」陸青遙真情實感:「真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奇迹!」

牧虛差點把嘴裡的茶噴出來。

話已至此,既然是校長的決定,貿然拒絕也不太好。況且看樣子牧虛老師是打定主意要拜自己為師,自己如果作為一個普通學生,整天被資深教授找,未免太顯眼了,如果傳到靈玄派耳中……

陸青遙猛然想起自己來找牧虛老師的真實意圖。

「牧虛老師,助教的事沒有問題。」沒來得及疑惑自己為何現在才想起來,陸青遙連忙問道:「三天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牧虛聞言邊回想邊蹙緊了眉,「這類事我只在書上了解到過,從沒親歷,所以當時沒意識到……按道理來講也不可能發生。」

「師父你可能是在昏迷后無意識中用靈性控制了我。」牧虛拉過一張紙開始奮筆疾書:「但通常來講,只有兩種靈性的強度……或者說等階?差距足夠大時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人和人的靈性往往相差無幾,書上記錄的也都是人被混沌紀元甚至七神紀元的遺物、廢墟控制的事迹。」

「我用靈性……」控制?陸青遙疑惑,轉念一想,難道是指溝通?韓景囑咐過的不能對生靈強行用靈性溝通就是因為這個?

「我明白了……這件事希望牧虛老師能夠保密。」韓景明白緣由,那靈玄派沒理由不知道。既然案例前所未有,為了不暴露行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師父放心!」牧虛了解地點點頭。

然後便是……

陸青遙斟酌道:「你還記得,那天是怎麼發生這件事的嗎?比如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牧虛一愣,看向陸青遙,「是語言的問題?等下……我是要再說一遍嗎?」他後背已經開始自發回憶那天的陰冷了。

陸青遙聽著牧虛逐漸顫抖的話音,心想這時候如果用靈性溝通就不用說出口了……但那就本末倒置了。

他起身,捏出術指,在辦公室六壁和自己與牧虛之間分別設了封陣。變換術指,牧虛腳下和門外走廊的定向傳送陣旁先後浮現一個淡金色的陣印。

「這是閃傳陣,出口設置好了直接用靈性催動就行。我們試試,你說慢點……牧虛老師?」

牧虛看呆了,轉眼間設置了八個陣法還跟個沒事人一樣。仔細一看:陣印迷亂複雜,陣眼難以辨識,靈性在其中流轉,勾勒出一道道奇詭的紋樣卻渾然天成。果然……自己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沒有問題!」既然已經有這麼多層保障那就沒啥可擔心的了,大不了再勞駕校長出來遛個彎。

牧虛回憶著把那天的話全部複述了一遍,複述的深情並茂。陸青遙第二遍聽這「拜師**」,只覺威力不減反增,甚至想躲進空間陣里冷靜十分鐘先。但直到他聽到最後幾句完全沒聽過的話,也沒出現任何特殊狀況。

「好像不是語言的問題……」牧虛思索道,「難道是沒有跪著……要重現一遍嗎?」

陸青遙回想起那天的場景,在艷陽高照的正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揮手散了陣法:「別!已經可以了,謝謝你牧虛老師。」

到時候萬一真試出來怎麼辦……至少可以確定語言沒什麼問題——雖然肉麻了點。應該也不是用靈性干擾,不然我會先察覺到。

陸青遙心中嘆息:看來想要弄清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無論是幼時長達半年的昏迷還是這次的三天,還有被韓景封著的記憶和他說的話。

讓我快逃……在註定的死亡來臨之前?

陸青遙把心中迷惑放到一邊,掂腳坐回椅子上,斟酌片刻后問道:「關於你剛才說的『混沌紀元』和『傳說紀元』是什麼意思?能給我講講嗎?」為什麼還是這兩個的遺物……

牧虛聞言陷入沉默,難道他的推斷是錯誤的?靈谷不只文明斷層,連歷史也斷層了?但這已經不屬於歷史而是常識了吧!

「師父,關於七神你了解多少?」

陸青遙茫然的搖搖頭,什麼神?哪裡有神?難道是……在創世之初為了救眾生而死去的那位?

「那師父知不知道『八王之亂』?」

陸青遙:「……我確實對歷史知之甚少。」

牧虛的表情已經因為太過震驚而顯得頗為扭曲:「師父,你不會不知道靈性是什麼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陸青遙風輕雲淡。

終於有一個我知道的了!陸青遙感天謝地。

牧虛長出一口氣,沉默片刻后道:「師父,咱需要補課……真的很需要。但沒關係,你是我的助教,以後每天下午三點,我給你講就行。」

……靈谷難道已經打算完全放棄靈性了嗎?牧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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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遙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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