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是一支做工還算精良的洞簫,想來陸昭拿到手應該也費了一番功夫才是。
除此之外就一張乳白色簡約的面具,倒不多見,畢竟他印象中,晏國的面具多是花紋繁複,再不濟也會添點顏色糅合在一塊,這面具除了上了層乳白色,表面光潔順滑外,顯得單一簡陋了。
「我料想公子也不喜那些花花綠綠的,就換了這個,我本想給公子換支毛筆來,可惜這最後一支剛巧被人換走,晚了一步。」陸昭氣惱道,暗暗恨自個腦瓜子為何不如別人靈光,無法早些時候想出燈謎的答案。
「你能有這份心已是足夠了。」陸知杭安慰道,他不在意多一支毛筆還是面具,陸昭小孩心性,旁人只怕玩鬧著只想著自個,小孩能心心念念給自己換個彩頭,陸知杭心下還是有些許暖意的。
「其實我還換了個糖人,本想給公子瞧瞧……」陸昭手指交纏在一塊,面露羞澀,小聲道:「可是那糖人看著太饞人,我一個不留神就給吃了。」
「呵……」陸知杭低笑一聲,少年被他這笑聲弄得耳尖又是紅了幾分。
陸知杭笑完復又端詳起了手中瑩白如玉的面具來,思緒不由飄遠。
說來,院試已過,不久后,戶部尚書符元明就以年老為由辭官,拜別眾多門生后就前往了位於江南一處的老家——鳳濮城。
而要到鳳濮城,洮靖城是必經之地,原著小說里,女主上一世被丞相尋回,偶然得知當年老尚書符元明曾在張家村附近一處無名山林遇刺,幸得俠士仗義相助之事。
上一世的張楚裳自然聽聽就好,可她前世臨死之際方才從夫人口中得知,她那可憐娘親不過是被她這毒婦陷害,連帶著她這個庶女一塊遣散回家。
若她死也死得糊塗,重活一世已是不想再回相府,如今得知家仇未報,自是費盡心力也要重回相府。
而老尚書就是她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若她能代替那俠士救下符元明,她就不是一人孤苦無依在相府,如前世一般被嫡母欺辱。
「如何能破局呢?」陸知杭摩挲著面具,暗道。
通讀全文的他當然知曉,所謂的俠士不過是男主雲祈所派。
到後文再不經意透露點線索,符元明自行推斷出的救命恩人,深信不疑之下又感慨男主的不計回報,找到和雲祈相談的時機,兩人暢聊一番,更是為他的本領、志向所折服,甘願為他登基添一助力。
如前世一般被男主所救自無不可,左右他倆除了賣傘別無瓜葛,就是雲祈他日為帝也殺不到他頭上,但被女主救下就不一樣了,原著里女主靠著符元明的關係重回相府,為母伸冤,屆時他陸知杭不是想怎麼死就怎麼死。
倘若張懷仁能幡然醒悟,別嬌慣著張楚裳,他倒是好找些由頭讓女主名義上的監護人把她關小黑屋裡錯過劇情,可想到張懷仁那副家財散盡只為侄女開心的模樣,他就不抱希望了。
「陸昭,若是你知曉你的仇人不日就要奪得重寶,屆時自己性命不保,該如何呢?」陸知杭輕點了少年的鼻尖。
正把玩著衣袖的陸昭回神,不假思索道:「既然知道,那咱取而代之不就好了?」
「取而代之……」陸知杭挑了挑眉,沉吟了會,覺得有些可行性。
但這時機卻是極難把握,畢竟男女主都想上,他跟他們撞面就尷尬了,要是能提前送信到符元明手中就好了,可惜他沒渠道不說,送了人家也不信你這不明不白的消息。
橫豎都是死,不如試一試,還有些生機。
能承符元明的恩情,好處可不是一點,他如今雖只是個辭官養老的尚書,但遠在京中的學生就佔據了半壁江山,就連當今的丞相張景煥都是其門生。
這票幹了!富貴險中求。
不過,他不能用陸止的身份行事……
陸知杭垂眸凝視著百無聊賴的陸昭,腦中閃過張氏帶著些老態的臉,嘆了口氣。
雲祈可不是女主,天生就站在權勢的頂端,他表面是個不受寵的『公主』,私下經營了不少勢力,倘若身份暴露,不僅是自己,還要牽連家人。
想至於此,陸知杭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面具,陷入沉思,既然打算親自前去,又該如何喬裝打扮才能瞞天過海呢?
陸知杭略加思索,靈光一閃,這不是有現成的嗎?
陸昭的面具倒是送得及時,不過還是添上幾筆改頭換面穩妥些,腦子裡冒出了千與千尋無臉男的形象。
當下就想干,但顧忌陸昭在這,就忍住了,將面具和洞簫一起放置桌案上,他正想讓陸昭退下,少年就忽然後退了幾步。
陸昭退至空曠處,往地上一趴,陸知杭正想扶他起來,莫弄髒了衣物,就見他有模有樣的做起了俯卧撐,眸中閃著興趣盎然。
做完又爬起來好奇道:「公子,為何你每次沐浴之前都要邊背書邊做這個動作,可是如此背書,腦子更通達?」
「……」陸知杭嘴角一抽,他每次鍛煉都是偷摸著來的,這小子何時瞧見他做俯卧撐的?
「公子,你為何不說話?可是我做得不對?」陸昭歪了歪頭,不解道。
「非也,我這是在強身健體,讀書人也該多注意自身的體魄,不然豈不是還未考上,身子就先壞了。」陸知杭輕聲解釋,末了又話鋒一轉,正色道:「下次可不能趁我不備偷瞧了。」
「這是公子家的獨門秘籍嗎?」陸昭面露懊悔,他就是瞧著好玩,多看了幾眼,不是成心偷學的。
深怕陸知杭因此厭倦他,連忙抓住對方的衣角,討饒道:「公子,我錯了,我既偷學了你家的密學,當以同等的禮賠罪才是,我家中正巧也教了我些手腳功夫,我演示給公子看,只求您不要氣我了……」
「……」陸知杭無語凝噎,後知後覺陸昭是誤解了什麼,他也不想騙小孩,正想澄清就聽到了對方話語中的手腳功夫,莫非是傳說中的武功?
不過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畢竟這本書就是標準的言情文,沒有內力這種設定,約莫就是如空手道一般的體術。
陸知杭腦中幾經轉折,陸昭已是在他面前打了一套拳,雖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動作卻有板有眼,手腳生風,看得出來不是繡花枕頭,更多的是在實戰中施展,於是陸昭在他心中的形象更為具體了,從罪臣之後成了武將罪臣之後。
「公子,記住了嗎?」陸昭舞完一通,雙手插著小腰,神色有些驕傲,帶著些考校的口吻問道。
「記住了。」陸知杭頷首,如實回答。
「記不住沒事,我一步……嗯?公子你說什麼?」陸昭半分思索也無,下意識就回答,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對方的回答與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急忙道:「公子,我就舞了一遍,您怎可能記住,記不住無事,我不會笑話您的,一步一步教您便是。」
要是他舞一遍,對方就全數記住了,那他們家的絕學也太不值錢了,陸昭心想,甚至覺得他爹是不是在騙他。
「動作倒是記住了,但不得要領,還需你指點一二。」陸知杭的過目不忘不僅限於書籍,任何事物,只要他肉眼看得清,就一般無二,不過於他而言,也不叫學會了,就是單純會擺幾下花拳繡腿。
「那公子你做一遍,我瞧瞧有什麼問題。」陸昭心裡仍有些不信,帶著點較勁的意思說道。
陸知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彎,哪能發現不了陸昭的不服,於是就照著記憶中的動作,盡量使著力氣,依葫蘆畫瓢舞了一套,興許是人好看,陸昭看著看著就愣住了。
「傻了?」欺負小孩的陸知杭嘴角啜著笑意,眉目溫和。
「公子……」陸昭情緒有些低落。
「怎麼了?」陸知杭瞧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連忙安撫的揉了揉他的髮絲,暗罵自己不道德,小孩子都欺負。
「我學了幾個月才學得一些要領,動作也是記了好幾日,公子卻只一遍就記住,我是不是好笨?」陸昭氣餒。
「沒有沒有,非是你的錯,你還未與我說,我哪裡做得不到位呢?」陸知杭輕聲道,試著轉移話題。
說起這個,陸昭眼睛就亮了,未曾想還有一日能指點起陸知杭來,當下就侃侃而談道:「你這力道使得不對,力也使錯地了,這拳腳不用刻意擺放在哪裡,只需明白其核心,實戰時能打著敵人就好,還有你這動作多處停頓……」
「……」這小孩,有嘚瑟起來了,陸知杭笑了笑,頷首認真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