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開封七日談 第六章 渡靈
夜色如墨,陰雨瀝瀝。
入了子時,開封街道人煙稀少。
包公府前,白天跪著為包公送行的人走了不少,只剩一些得過包公恩惠的人不肯離去,要為包公守靈。
府內,宋仁宗坐在棺木前,燒著紙錢,身邊坐著稚童包綬。
包綬年僅五歲,是包拯的次子,並無經歷過守靈這種事,只見他坐於白色蒲團上,小頭一點一點。
宋仁宗看著火苗,「希仁啊,這一眨眼咱們都老了,想當年陳州飢荒,滿朝文武無人敢去放糧,只有你帶著朕的尚方寶劍,敢去陳州。一晃二十餘載啊!」
宋仁宗感慨著,周圍無人再敢搭話,先前仁宗府前大怒,眾人是歷歷在目。
過了些許,宋仁宗有些乏了,身子依靠著棺木昏昏欲睡。
身後的公公丫鬟不敢喚醒仁宗,因為仁宗說了今夜守靈,只能將披風蓋在仁宗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仁宗身子一晃,眨了眨眼,有些朦朧。
卻發現周圍的人全部消失了,只剩了一盆火仍在飄舞。
突然!
一陣陰風吹過,只見一摞紙錢丟進了火盆。
仁宗定睛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從木凳上掉了下去,嘴裡不停喊著:「希仁!」
沒錯,此刻在宋仁宗眼前丟著紙錢的,正是包拯。
包拯不理仁宗繼續向著火盆內丟著紙錢,就像給自己祭拜一樣。
可這畫面到了仁宗眼裡,卻是另一番詭異,他總覺得包拯是在給自己燒紙。
環境幽暗,寂靜無比。
仁宗坐在地上不敢動身。
少了七摞紙錢后,包拯起身,向著府外遠去。
宋仁宗喉頭微動,扶著棺木起身。
起身的一瞬間,如夢初醒,仁宗還是坐在那木凳上,周圍的公公丫鬟侍衛都還在,只不過悉數倒下睡去,就連府外都是七橫八豎躺著的人。
宋仁宗不知眼前情況,只知道有人襲擊,慌張中想要起身,發覺一件怪事,身旁包公的棺木被打開了!
宋仁宗緩緩側頭,只見棺內空空如也,就似包拯從這八釘棺內走了出去。
背後寒毛倒立,仁宗年事頗高,經不住這般驚嚇,再度昏闕。
東京城內,空蕩蕩的街道,遠不比從前。
昔日里,就算陰雨連綿,這城內勾欄、賭坊、評書樓,無不夜夜笙歌,歌舞昇平。
如今這樣的蕭瑟,只是因為包拯的逝去。
「踏...踏...」
腳步聲起,在這幽靜中,只有一片黑暗蔓延。
突然間,東京城內最是繁華的風月樓燈盞盡滅。
另一邊,王氏府上。
陰雨天下,池塘中叮咚作響。
池邊亭閣中,琴聲曼曼,一盞孤燈明亮。
一位妙人身著淡白色輕紗,鵝黃色抹胸長裙,烏黑長發批下,錦緞束髮。
正是王敏,雙手輕彈,古箏聲色,連綿而悠長。
突然間,王敏直覺身後有人為她披上了一件披風,嬌聲道:「兄長,敏兒不冷!」
說罷,卻沒有聽見回應,王敏猛然轉頭,只見一人靠坐在亭中。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趙小虎手拿一壺清酒,輕輕念到。
趙小虎知道自己念的是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而現在這個年代,李清照離出生還有二十年呢,正好能讓自己在媳婦面前人前顯聖一把。
聽著趙小虎念詞,王敏眉頭一皺,她知道自己這個未婚夫是名武夫,卻不知道他會作詞。
起初時,王敏看到趙小虎的臉如同凶神惡煞,她是拒絕這門親事的。
後來,兩人相識之後,才發現趙小虎就是看著凶,她叫他往西,他絕不敢往東。
漸漸地,王敏也覺得趙小虎還不錯,在他身邊時很有安全感,而且不時還會送點小禮物。
王敏起身坐到趙小虎身前,本想詢問案情還有詞的來歷,但到他身邊時,王敏俏鼻微動,似嗅到了什麼。
頓時杏眼一蹬,伸手抄起趙小虎的刀,用刀背狠狠向著趙小虎劈去。
「謀殺親夫啦!」
王雱正在案前苦讀,突然聽見院里傳來一聲殺豬般的聲音,走到窗前,看到王敏正在舉刀追殺趙小虎。
不禁嘴角抽搐,「算了,小兩口的事,自己還是少管。」
王雱搖了搖頭,吹滅了燈,寬衣上床,只是趙小虎的慘叫時遠時近,甚是刺耳。
輾轉反側半刻,院內還未消停,王雱忍無可忍,沖著院內高聲怒罵道: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趙小虎!你就是孬種,堂堂七尺男兒,身材那麼魁梧,出聲叫的居然不是家妹,每回叫的都是你!你就是個廢物!」
說罷,王雱喘著粗氣,回到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聲呵斥的原因,院內安靜了許多。
府內涼亭中,王敏拿著刀架在趙小虎脖子上,整個人騎在趙小虎身上,防止他亂動。
「媳婦,把刀放下吧,這玩意快著呢!」趙小虎吞咽著口水,目光閃爍。
王敏冷笑一聲,將刀從趙小虎脖子上緩緩移到下體,「我看你是不想要了,我倒是不嫌棄婚後有個姐妹!說!你身上的胭脂味是誰的?!」
「媳婦,這玩意不興切啊!」趙小虎連忙擺手。
「嗯?!」王敏將刀向下按了按。
「我說,我說!」趙小虎連連求饒,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那是公孫策留給他的。
王敏接過紙,看了眼,轉瞬又將刀架在趙小虎脖子上,「這和你身上的胭脂味有什麼關係?!」
「咳咳!」趙小虎輕咳一聲,「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決定好好珍惜,如果非要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王敏聞言嘴角輕笑,旋即又冷峻下來,「說人話!」
「都怪這狗娘養的公孫策!要不是他不給我塞這張紙,我也不至於將展昭騙進勾欄啊!」趙小虎怒罵一聲,別過頭嘆息道。
王敏輕輕放下刀,疑惑問道:「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趙小虎一聽,解釋的機會來了!
正想著,就將午間與王敏分別後的故事講給了她聽,當然中間免不了添油加醋。
比如樞密院中自己反應迅速,才沒有被炸死;火器坊內,自己多麼正直,嚴懲貪官李涵見;仁宗面前,自己直言不諱,勇斗龐太師;風月樓內,自己聰明伶俐,智斗御貓展昭。
一串說下來,王敏的氣也消了,反倒有些擔憂,想想今天差點就和自己未來的夫君天人相隔,剛才那般做派實在不應該。
「小虎,要不咱們不查了,逃吧!」王敏將手裡的刀遞給趙小虎,倚在趙小虎身上說道。
趙小虎面色平靜,心中早就樂開了花,沉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兩能逃到哪去,何況東京城都被皇上封了!」
「唉!那我也不能看著你死,要是真查不出來,你被問斬,我也不活了!」王敏憂聲嘆息。
「傻丫頭,說什麼話呢!」趙小虎颳了下王敏的俏鼻,「現在公孫策應該有了眉目,我鬧出的動靜越大,公孫策那邊的進展就越順利!論破案,公孫策和我的能力差不太多,只是我和他的掣肘都很多,現在我在明,他在暗,正好提供了時機!」
聞言,王敏突然起身,盯著趙小虎道:「這紙條是誰給你的?!」
「展昭啊!」趙小虎有些疑惑。
「那你還把他坑去風月樓?!既然紙條是展昭給你的,你怎麼知道展昭他沒看過?」王敏嬌聲問道。
趙小虎一拍前額,心中暗道:「對啊!」
「不對,那皇上對我的行動了如指掌,一定有人在我身邊通報才對!今晚公孫策那邊的行動是絕對不能讓皇上知道的,否則也不會讓我半夜來找你。」趙小虎說道。
「你是不是傻!」王敏罵道:「這東京城內,陛下要是想知道什麼,怎麼可能瞞得住?!」
「嘶!」趙小虎揉了揉太陽穴:「這麼說,我真把展昭給坑了?!」
「你還是想想之後怎麼面對他吧!」王敏嘟著嘴。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今晚不只是因為公孫策的事,還有這個!」趙小虎說著,從袖兜中掏出一本書。
「白天,包公給你的那本?!」王敏輕咦一聲。
趙小虎拉著王敏來到桌前,「你也知道我是個武夫,看書有點頭疼,所以想著找你幫我看看這本書!」
其實,這都是借口,趙小虎身為穿越者,讀了那麼多年教科書,也看過不少小說。
只是這本《渡靈錄》白天趙小虎就翻看了幾眼,通篇文言文,語文成績一直不太理想的趙小虎讀起來確實有點頭疼。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找王敏幫他「翻譯翻譯」。
做到案前,王敏翻開渡靈錄,看完第一頁后,猛然抬頭,看向趙小虎,眼含笑意:「這...簡直就是包大人給你的驚喜!」
「不是,我看不懂,你翻譯翻譯!」趙小虎瞥了瞥嘴。
「翻譯什麼?」王敏疑惑問道。
「翻譯翻譯什麼叫驚喜!」趙小虎白了一眼。
「哦!」
隨後,王敏給趙小虎用白話說了渡靈錄第一頁的內容。
這本《渡靈錄》,是早些年間,包拯還是個知縣的時候所寫,其中記錄了包拯連破七十二樁疑案的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包拯將這種感覺命為靈,也就是常說的靈光一閃的靈。
按照書內所言,每個人都會有靈光一閃的時候,但是包拯卻覺得這種靈是可以鍛煉的,所以就將他鍛煉靈的方法記在了這本書上。
為了能讓破案有靈感,出了日常鍛煉以外,還需要調度靈感,包拯將其命名為「渡靈」。
「這!這不就是修鍊嗎?!」趙小虎驚了,書中的說法還穿越后仙俠小說里的修鍊如出一轍,只是效果可能沒有那麼誇張。
「好像是和修鍊無功類似!」王敏喃喃道,隨後翻到第二頁,將其中的內容念給趙小虎聽。
這第二頁的內容,大體就是靈的修鍊方式。
書中言,鍛煉靈,需要念感通達,大致就是說要保持無欲無求的狀態,同時還要保持清醒。
「還要往下念么?!」王敏問道。
「不用了,貪多嚼不爛,這本書就留在媳婦你這,我自己看不懂的!」趙小虎說著,心裡確實有些驚訝,這種方式似乎和冥想有點類似。
而且自己好像還有底子,在記憶里,包拯經常帶著自己一起冥想,過去只是不知道有什麼用,經常偷懶睡覺。
現在想想,多少有點後悔了,就像穿越前,到找工作的時候才明白好好讀書有多重要。
「不過現在開始,似乎也不晚!畢竟還是有點底子的!」趙小虎心中暗想,隨後盤膝坐在地上,開始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