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靈魂對決（下）

懲罰！

何風疾猛地一驚。

哪怕他早已清楚會是這個結果，心底還是湧起了一陣恐懼。

「呵...咳咳...」王子顯艱難地站起身來，緩慢而又堅定地，朝著何風疾一步步走去。

靈魂上的痛感還有虛弱感，都暗示著他差不多也到極限了。

走到何風疾身邊坐下來，看著他眼底的恐懼之意，王子顯喘了一口氣，大聲喝道：

「陳青！」

沒人回答。

王子顯又是大喊一聲：「別只是躲在旁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免費看了這麼久的戲，也該出份力了吧！」

這時候，終於有了陳青懶洋洋的回應：「我在，什麼事？」

「你身上有我的氣息，可以進入我左手上的須彌戒。麻煩你把邊緣一黑一紅兩個小瓶子拿給我。」

王子顯「身」受重傷，思維還是清楚的。

雖然他還不能進入外界，但可以讓陳青幫他拿進來。

「好吧，真是麻煩。」陳青嘟噥著。

沒多久，兩個小瓶子突兀地出現在了王子顯手上。他毫不猶豫地打開黑色的一瓶，一口氣灌了下去。

「啊...」他的傷勢有了明顯的好轉，靈魂體變得凝練起來，說話也不再是之前的有氣無力，眼中凶光閃爍。

「何師兄。這些年你在我身上，想必一定很無聊吧？」王子顯盯著仍舊無法動彈的何風疾，打開了紅色小瓶的蓋子。

「你想幹什麼？剛才那個陳青又是什麼人？」敵人近在咫尺自己卻無力出手，何風疾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色厲內荏地喊道。

「我想幹什麼？我想讓你好好『享受』一下。」王子顯沒有回答后一個問題。

小瓶內的血紅色神秘液體傾倒而下，剛一接觸就向深處滲透，與何風疾的靈魂相融。

等到一瓶倒完，何風疾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紅色，看上去頗為滲人。

這種場景在一旁的陳青看來，就像是在水中灌入了一瓶紅墨水。

「放...」何風疾本想說「放過我」，這血紅色液體似乎能使靈魂發熱，讓他整個人變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但他不相信王子顯有這麼好心，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但是，話到嘴邊，他轉念一想又改口了。

既然無論如何王子顯都不會放過我，何必求饒？

起碼還能守住最後一絲尊嚴。

何風疾挺起胸膛，面無表情地說：

「放肆！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么？殘害同門，你不怕我天劍門門規嗎...」

「閉嘴！」這句話似乎刺痛了王子顯某根神經。

他當即一巴掌把何風疾扇得慘叫一聲。

何風疾嚇得連忙住了嘴，同時心中也有疑惑：這一巴掌的力量怎麼如此之大？

「你沒有資格提門規。」王子顯冷冰冰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

「我問你，范青青是不是你殺的？」

「九龍村的慘案，是不是你下的命令？出賣情報的事，你又參與了多少？」

聽到王子顯連珠炮似的發問，何風疾頓時全身凝滯。

每問一個問題他就更僵硬一分。

看到他的表現，王子顯心底已有了答案。

說起來，何風疾在王子顯的成長中，起了莫大的作用，其人生的每一個重大轉折都與他直接相關。

王子顯小時候貪玩，其實並沒有什麼做強者的遠大志向。

有一次，他跟著要好的朋友，去九龍村做客，到了那裡才發現，整個村子的人都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問他人才得知，是天劍門何風疾追蹤的要犯在此失去了蹤跡，認為村民有意包庇的他暴怒之下，直接帶著手下把村子屠了個乾乾淨淨。

事後，他也只是受到了言語上的警告。

那之後，王子顯的朋友受此刺激，變得神經不正常了，整日瘋瘋癲癲。

王子顯認識到想要保護自己就得有強大的實力，才走上了武道之路。

「一群連武徒都沒幾個的村民，怎麼可能做到幫助犯人逃跑？你不過是最初在長輩前誇下海口，現在任務失敗丟了面子，沒了獎勵惱羞成怒而已。」

「但是我忍了。你是武者，我打不過的。」

後來，王子顯刻苦修鍊，進入了天劍門外門。

有次他發現了一株極為罕見的「紫焰草」，若是進獻給某位長輩，不但能被引入內門，還能得到他的庇護。

然而，在回山的路上，他恰巧遇上了何風疾，被他嗅出身上的藥味。

正在和他人競爭少門主之位的他大喜過望，威逼利誘「換」走了藥草，送給某位長老換取了他的支持。

而王子顯，只能默默吃下這個虧，發誓要進入內門。

「從那一刻我就知道，宗門宣傳的同門和睦，相互支持，就是個笑話。你這個對我們向來友善的師兄，不過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九龍村的事，不會是你一時衝動而為。」

「但是我忍了。因為我地位低下，你高高在上我根本接觸不到。」

接著，就是王子顯被何風逐出了內門。

「這件事你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一切都可以作為向上爬的本錢。」

「但是我忍了。因為我前途無望，不得不忍。」

等到他回到內門。

實力飛速上升的他受到諸多長老關注，成了天劍門內僅次於何風疾的明星人物。

何風疾自然是又嫉又恨，王子顯他還不敢動，便找王子顯的身邊人下手泄恨。

王子顯在外門萬念俱灰的那段時間，有一個叫范青青的好心女弟子安慰他。

一來一去，兩人成了好朋友。如果繼續相處，關係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趁著某次王子顯外出執行任務，何風疾給范青青羅織了一個「叛宗」的罪名，極刑處死。

等到王子顯回來，見到的只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從那時起，你我，不共戴天！」說到這裡，王子顯雙目一片赤紅。

「但我還是忍了！因為師傅告訴我，大敵當前，天劍門經不起更多損失。我要以大局為重，復仇的事以後再說。」

「哼！大局...」王子顯笑了起來，那眼神看得何風疾心底發毛。

王子顯師傅所說的大戰，是天劍門與附近的陰鬼宗，因爭奪礦脈而引發的戰爭。

那一次，幾乎所有的精英弟子都參戰了。

也就是在這一次，內部有人出賣情報給陰鬼宗，導致了本佔上風的天劍門的潰敗。

雖然最終沒有找出這個內鬼，但王子顯曾偶然看到，何風疾與陰鬼宗高層密會。

「既然同門性命，宗門利益都可以被你出賣，那我為什麼要顧全大局？」在大戰結束后，想清楚的王子顯才真正動手將其殺死。

「這一次，我不再忍！」王子顯俯視著何風疾，拎著他的袖子，朝著他的臉就是狠狠一拳！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

何風疾突然明白，實際上是王子顯給他使用的東西，提高了他的靈魂體對痛覺的敏感度。

「疼嗎？我的心裡比你疼一萬倍！」王子顯又是一拳砸下。

「妒功嫉能，毫無底線，貪得無厭。你，該死！這一拳，是為范青青打的！」

「這一拳，是為九龍村的無辜村民打的！」

「這一拳，是為那些被你害死的弟子打的！」

「這一拳，是為你的師傅打的！」

...

「不...不要打了...」何風疾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求求你，殺了我...」面對這不帶血腥的酷刑，他這最後一絲尊嚴，還是沒能守住。

「殺了你？我會的，但還不是現在。」王子顯一拳接著一拳，何風疾的面部已經攪成了一團，看不出人樣。

「那瓶葯還有減輕傷害的作用，好好享受吧！」他坐直了身子，對著何風疾全身就是一陣亂打。

碩大的拳頭呼嘯著狠狠落下，隨著兩聲悶響，何風疾胸口出現了兩個空洞，不住地顫抖。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宛如一篇振奮人心的樂章。

緩慢而又穩重的擂鼓聲，敲在兩個人的心頭。

「為什麼？」

憤怒、怨恨、不甘...王子顯也說不清楚，填滿了自己腦海的，到底是什麼情緒。

一臉木然的他，機械般地一次次高舉拳頭，無聲無息地刺破黑暗，穿過何風疾的胸口。

「我們...真的可以談一談...」

何風疾如野獸般低吼。然而王子顯對此不予理會，力道不減反增，留下一道道新的痛楚：

「為什麼？」

何風疾又驚又懼地看著王子顯，他從未覺得自己離死亡是如此之近。

這種微妙的感受讓他無法再忍受下去，忍痛積蓄的力量終於對著王子顯釋放出來：

「你先去死吧！」

何風疾最後的嘗試同樣洞穿了王子顯的胸膛，但王子顯好像感受不到痛覺，只是對何風疾的暴起有些...錯愕。

「為什麼？」

任由何風疾殊死反擊，王子顯僅僅是更專註於把自己的力量傾瀉出去。他沉默了太久太久，積累出的情緒也太厚太厚。

仇恨是最好的止痛劑。

何風疾不甘地睜大了雙眼，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已再無反抗之力。

看著自己的靈魂一點點衰弱下去，他拼盡全力大叫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一次，沒有人回應他。

...

地上的何風疾，已經看不出人形了，更像是一團被碾過無數道的爛泥。

血紅色的軀體，變成深紅，再到紫紅，最後到暗紅，攪在了一起。

長出一口鬱氣，王子顯沒有放過這團爛泥，雙手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這一輪，何風疾身體的紅色如退潮般快速褪去，轉眼間，就變得蒼白而透明。

他已經到了極限。

「不...」虛弱的聲音響起。

何風疾本能地求饒。

他已經無法思考，到底不要讓對方幹什麼。

回答他的，是王子顯竭盡全力的一拳。

「這一拳，是為你傷害過的所有人打的！」

「他們會殺了你...」

「我會殺了他們！」

「刺啦。」這一拳打在了曾經的眉心部位。

何風疾的靈魂徹底爆開，化作無數碎片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金黃色的光點，如火星一般在空中搖曳。

看著這一幕，王子顯眼神迷茫，身體晃了一晃，沉默良久才低語道：

「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