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血食

「啊！」鞭打聲逼出一陣陣慘叫，幾個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幾乎同時受到青鞭的毒咬。

眼見，這些人背上已滿是傷痕，血肉模糊，烈陽灼燒，幾近腐爛。

「區區下界人，得到食物之前永遠不知道自己是狗。不過……還真得謝謝你們這幫狗，沒有狗，我們何以優越啊，哈哈哈哈……」一個揮鞭人捏起一小孩的頭，陰冷地笑道。

小孩瞬間哭了出來，像是遇見了魔鬼。

揮鞭人戴著醜陋的面具，晃一晃手，將小孩扔了出去，嫌棄地說道:「狗都不如的東西，弄死你都臟我的手。」

其他人一聲不吭，背上的天青石壓得他們抬不起頭。

不管是老弱婦孺，還是較為健壯的人，都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否則，會死。

稀奇的是，這幾百人的長隊，走在最前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步伐堅毅，整張臉被天青石塗染得黝黑，只一對紫色雙瞳露在外面。

身體除了襤褸的衣服遮住的地方還帶點膚色外，都被黑色覆蓋——這是天然的偽裝。

他叫吉塵。

腳步沉重，這一列隊伍在黃沙漫天的莽荒挪動著。黃沙盡頭，黑色建築巋然屹立，森羅可怖。

莽荒始於天井，天井神光迸射，上下灌流。

每一周期的翻湧便會攜帶磅礴血氣席捲四夷。

百年來血氣益盛，天井周圍百里籠罩在血氣里，就像血魔盤踞於此，還在不斷蔓延……

那神光翻湧之處還不時傳來哀嚎，和這「血魔」完美契合，瘮人萬分。

順著神光而下，神階赫然而現。

鮮血塗抹，間隔九重輪迴境的兩大世界，被黑色血獄般的神階連接起來。

那是下位界俗人的煉獄，也是他們幻想的超脫世俗的契機。

又百年了，第九輪迴境終於再次露出了它崢嶸的面容。

…………

疾風呼嘯，殺魔屠戮。

神階盡頭的天井像血盆大口，窺不見其中深妙，狂吞著一步步踏向它的血肉模糊的俗人兒。

神光乍泄，引領貪婪的人走向地獄般的天堂。

通天神階直連下位界和湖域，是俗人為了超脫，數代人用血修築的。

九重輪迴即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這打破規則的逆天工程本就是不被規則允許的，於是，每級台階都被天神降下天雷，而每重輪迴境便代表天雷的增強。

即是如此，俗人的貪婪也一步一步將他們引上這條不歸之路。

鮮血洗階，原本青色的台階被一遍遍塗上鮮紅。

詭異的是，自這神階築成以後，每百年，第九輪迴境便會開啟一個玄妙的光暗空間，無數俗人大能拼盡血肉進入這空間之中。

而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俗人無從知曉，有人說他們超脫成功了，也有人說，那是天罰，他們都被封在了天獄中。

這是神階建成后第三百年，無數俗人再次擁滿整個神階。

萬里血灑，哀嚎當歌。

腥風血雨引得神雷滾滾，神階不斷震蕩，滿天狂雷遙像百萬兵戈，炸響在神階上。

驟然間，雷擊被神光包裹，一道光幕憑空而現，俗人接續不斷地穿過光幕。

神雷與神光是二元素神力的衝撞，必然是不可力之的狂暴力量，那光幕便是被撕開的空間裂縫。

俗人大能固然知曉這其中厲害，但貪婪不允許人們停下腳步，那新世界的誘惑遠非口中可述。也正因此，浩浩幾十萬之眾悉數踏入這縹緲空間。

第九輪迴境幾十萬俗人越境，血罡之氣驟生，第三次聖戰降臨！

「渺小的人兒，準備好成為我的食物了嗎？」模糊而雄渾的聲音響起，神威降下，俗人們當即跪地，個個滿面慘色，彷彿精魂被直接奪去一般。

唯獨，一個十六七歲少年悠然站立，巋然不懼。

那莫名而現的聲音也是表現得異常吃驚。

察覺到不對，少年也裝模作樣地跪了下去，嘴角斜指，滿臉不情願，又帶著些許不屑。

模糊的聲音再度響起。

「哈哈哈哈，一群俗人，想要超脫？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聲音鎮定後繼續說道，「十萬血葬，一人超脫。聖戰降臨，當場近五十萬人，只有五人可以越出神之空間，完全脫去俗人之名。」

俗人們先是一震。

當聽到「脫去俗人之名」后，竟像餓狼般煞紅的眼球似要奪眶而出，緊接著，一個個聳身站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圍的人。

從下域踏著血流，他們一步步走到這，然後……死去。

所謂血葬，分明是讓人自相殘殺，即便留到最後，也不過是主宰的養分。

一聲聲透露著血氣的吶喊頓起，星力驟升，源流交錯，星器揮舞在這光暗混雜的空間內。

就在那一個個縮成黑點的影子上，鮮紅的血液時隱時現。

嘶叫聲不息，螳螂捕蟬般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殺聲一片，在這個空洞而又明亮得可怕的空間里，一切似乎都那麼無力、渺小——就像死神凝望著一群螻蟻打架，每個人的命運都被拿捏在這個空間里。

倒下的人想要呼喊，呼喊的人又絕望地倒下。

就在那一個個倒下的屍體身上，星力驟然四溢，融在周圍的光輝之中，消失了。

一具具屍體也迅速衰老、乾癟，而後便只剩下遍地的骸骨。

這，只發生在一瞬……

很快，很快，這個空間已經變成了只有光與暗的血域。

血腥氣味不會消散，越積越多，這是令人幾近窒息的氣味。

弱小的人開始恐懼，「啊」地一聲開始四處逃躲。

然而，這怎麼可能逃得了。

畢竟，餓狼還為食物發愁。

他們絕望地跪在地上，求助，「神啊，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想什麼上位了，讓我出去吧！」幾近哀嚎。

然後，這些人瞬間化作了骸骨。

這畢竟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那些弱小的人只有哀嚎乞求，然後死去。

大浪淘沙，最底層的弱者——近三分之一的人，灰飛煙滅。

剩下之眾則無非那些「無能者聯盟」和稀數的強者。

然而隨著這血腥氣味逐漸濃厚的光暗空間變得寬敞，他們也為這短短几分鐘十幾萬人的消亡而驚慌——他們同樣不想死。

幾人湊成一組畏縮得緊緊的，躲開其他組十米開外。

沒有聲響，卻依然能從他們時不時瞟向別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種貪婪的殺氣。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會群起而攻之。

餓狼的眼睛還在環伺，突然，這些眼睛彷彿不約而同地盯緊了一個縮在一角的約莫十六七歲的孩子身上。

莫名的惡笑在這群人臉上越咧越大，他們的身體也開始抖動起來，伺機，狂撲。

當那第一個衝上去的人剛要一把摁到少年頭上時，整個人一瞬間爆裂開來，然後一點痕迹不留地被這個空間吞噬。

緊隨其後的一群人還沒來得及停住腳步也是一瞬就爆裂開來。

看到這一幕，那些剛要起身的人直接被恐懼的巨手按了回去。

從始至終，那少年僅是把頭埋在被雙臂緊摟的兩腿中。

是害怕？

那些重新鎮在原地的人以一種更加恐慌的眼神盯著遠處的這個小孩。

說不出的懼怕激蕩在他們心底，生怕小孩突然就將他們爆開。

整個空間再次陷入沉寂，死一樣的沉寂。

少年埋在兩腿之間的，分明不是恐懼。

因為，此時的他，嘴角逐漸咧開了一個可怕的弧度。

他緩慢地抬起了那張毫無血色的伴著那可怕笑容的臉頰。

周圍那些看得清清楚楚的人霎時駭然，僵在了那裡。

有人已然失禁，尖叫響起。

一眾人就像耗子躲貓一樣四處逃竄，場面再次混亂。

少年扭了扭脖子，發出清脆響聲。

蛇一般的毒舌伸出唇外，舔了舔嘴角粘上的血漬，沉悶而可怕的聲音開始回蕩在這個空間內：「現在，用餐開始，呵呵呵呵……」

詭異的笑聲更加擊潰了這群人的心理防線，逃竄得更加劇烈。

濃黑色的星力以這少年為中心四溢開來，尖叫聲更劇。

這種星力吞沒空間近四分之三的範圍。

而那些被黑色星力吞沒的人驟然停頓了一下，眼眸瞬間失神，黑眼珠中略帶一絲綠。

隨後，這群人開始暴走，與周圍的人撕咬在一起，一聲聲貪婪的惡叫充斥這個空間。

這些傀儡不只是在撕咬著這範圍內的同類。

他們也一波波地攻擊那些黑色星力之外的人。

顯然，那黑色星力由內及外效果是有所削減的，最外層的傀儡們一波波地進攻圈外人時，也被不斷擊殺。

畢竟，逃得最遠的也必定大部分都是最頂級的強者。

殘存的俗人數量銳減，傀儡也逐漸消失。

直到，圈外只剩十位俗人強者，傀儡才完全消失。

然而，這幾十萬生命在死亡的那一刻，星力、血液、骨髓，全都湧向了一個人——就是那個可怕的少年。

無數生命魂魄都被他一口氣吸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他依然保持著原來那可怕的笑容，「用餐，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