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番外：程蘊初一

程蘊初第一次見到寧也的時候，她年紀還很小。

不是俗套的英雄救美，也不是少年時的默默暗戀。

她就只是見到了這個人。

那是一個大晴天，哥哥拉著她躲進了酒樓里，因著哥哥不想讀書，便屢次逃課，次數太多被父親發現了，便拉著她一塊躲了出去。

程蘊初時常羨慕哥哥，倒也不是旁的原因，就是羨慕他能活的那麼簡單，而她不行。

第一次看見寧也的時候，她坐在二樓，推開支摘窗之後，看見他和顧宴走在街上，兩個少年郎都是張揚的性子，寧也一手搭在顧宴的肩上，眉飛色舞的說著什麼。

若是旁人，第一眼肯定都會落在顧宴身上，但她卻第一眼只看見了寧也。

也許是因為被風吹的，他眼角有點微紅，一雙桃花眼令人看了就……開心。

她就是覺得，寧也長得一副讓她看了就開心的樣子。

她和寧也，就像兩個世界的人，他雖然家庭複雜了些，但倒是也傷不到他，他有榮華富貴，也有知心好友，前途無量。

而她，是一個註定報完了仇就要死的人。

程蘊初並沒有把那個都稱不上初遇的相見放在心上，畢竟人家甚至都沒有見到她。

第二次真正能算得上初遇的，是她及笄那一年的夏天，父親希望她像尋常小姑娘一樣，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郎君，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不得不說，父親的確是深謀遠慮，他知道自己的個性有些過於溫和，不夠有鋒芒，怕太高的門第，別人會欺負了程蘊初，他護不住這個女兒，所以給她選的幾個郎婿都是家室門第不如程家的。

程蘊初是個有主意的小姑娘，因此，哪怕她明面上懵懂無知，暗地裡卻偷偷拜師學武。

程蘊初一向很會裝，在父親面前，她可以裝得溫柔又順從，雖然她一絲要嫁人的意思也沒有，但她還是按照父親的意思，與那人見了一面，約在書肆，兩人隔著屏風說話。

這人姓陳，據說是個讀書人，家裡沒什麼家世，是個舉子，家中只有幾畝薄田。

陳公子顯得很緊張，說話時尾音都在顫，「不知道程小姐平常喜歡什麼？」

程蘊初淡淡道：「女工而已。」

陳公子便自說自話：「女工……女工很好，女子就該這樣的，不必讀太多書，會些女工，會認識些字，平常相夫教子，就好。」

程蘊初眉心微蹙，然而她還未開口，陳公子那邊忽然插進來一道清亮的男音，「陳藝椿？」

隔著屏風，程蘊初看見是個男子站在了陳公子旁邊。

陳公子見了這人，更是慌張的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連忙就道：「寧……寧公子，你怎麼在這。」

寧公子？是寧也？

程蘊初忽然來了興趣，緊接著，她便聽見寧也冷聲道：「你家中妻子知道你在此地與人相看嗎？」

妻子？

程蘊初忍不住笑了，有點意思。

陳公子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然後便開始支支吾吾的反駁起來，「寧公子莫要仗著你家室比我好便隨意攀誣他人！我何曾有過什麼妻子？」

寧也冷笑一聲，「聽你的意思，是未有過婚書，便不算妻子，那你的孩子又該怎麼算？孩子也不是你的？可憐你妻子為了扶持你讀書變賣家產，你卻在這裡與人相看？還有，我和你沒什麼交情，別叫我寧公子，叫我寧大人。」

陳公子被他這一番話懟的什麼都不敢說了，感覺他差點就快哭出來了，他甚至都忘了和程蘊初作揖告別，就立馬離開了這個地方。

陳公子走後，寧也這才對屏風後面的程蘊初道：「姑娘，此人並非良人，我乃大理寺少卿，這人之前有一樁案子鬧到了我跟前，我對此人印象深刻，今日才貿然出言，恐冒犯了姑娘。

程蘊初只輕聲道：」無妨。「寧也並未在此事放在心上，說到底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倒是程蘊初把這事記住了。

在她的人生中，很少能遇見這樣的人，能這樣為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說這麼多話。

如果說程蘊初人生的底色是冷，那麼寧也就是暖的。

他就像一個太陽，照著蹲在角落裡的我。

……

後來，因為要幫顧宴，程蘊初就得想法子接近顧宴。

其實對她來說，她有很多種方法去接近，顧宴雖說性情不如從前那般溫良，但又不是羅剎，兩人也算是沾親帶故，她就算是直說了自己要做什麼，顧宴也不會斥責她什麼。

可她偏偏選了最複雜的一種方法。

因為她看見，寧也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叫溫魚的孤女身上。

一開始的時候，她忍不住心想，這兩個人是很相配的，寧也性情明朗，那姑娘也很可愛，雖然她沒和那姑娘接觸過，但她長得是很可愛的。

可人總是有私心的。

尤其是在她發現顧宴似乎也對溫魚有意后，她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她是要幫著顧宴的。

我對寧也，是沒有私情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局考慮。

所以，她可以舍下臉面，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一開始的時候，她是覺得，說不定像寧也這樣熱心腸的人，會喜歡嬌嬌弱弱，需要人保護的姑娘呢？

她不知道怎麼樣去愛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表現自己，也許她該學著溫姑娘的樣子，去可愛一些，開朗一些，可是她辦不到，她早已經習慣於把自己關在殼子里，又怎麼能像她那樣開朗歡樂的笑呢？

我這樣的人，報完了仇，就是該死了的，反正不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