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原來還可以這樣

包廂里的人對於程希而言，大多只有細微印象。但好在大家平日關係似乎挺好，倒不用挨個個認人叫名字。

「希哥~您終於捨得來看我了！」

剛進屋，有位穿著豹紋弔帶小皮裙、身材凹凸有致的大美人從卡座上直奔他來，腳下九厘米高跟鞋踩得如履平地。

他除了聲音不像女的之外，哪裡都像。

程希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對方一把挽住胳膊。

「希哥，那天聽到你出事，群里姐妹們差點全瘋了，第二天都跑去醫院看你。結果好傢夥，我們連停車場都沒能溜進去！等會兒哥你要是不多喝幾杯，咱們這朋友可沒得做了哈~」

周蕭然聽了他最後那句話，忍不住嘲諷道：「劉三春你最好是。」

劉三春是劉煜的藝名，劉煜現在是網路平台上五千萬粉絲的大主播。

「你以為我不敢啊？」

劉三春作勢要摘了那兩對大耳環和周蕭然干一架，而下一秒他變臉比翻書還快，十分恭敬地對程希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確實不敢，希哥快裡邊坐~」

他這些朋友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但不會周蕭然只是想讓自己見劉三春吧。

程希禮貌地笑了笑，然後不著痕迹地把手抽出來。

正準備去座位坐下時，對面卡座上的人讓他忽然頓了頓。

「他是……」

程希的朋友大多數都是在社會裡摸爬滾打過的，個個都是人精，見人說人話的活泥鰍。

而這個人一看就是大學剛畢業，一個人拿著杯飲料乖乖坐在角落。他似乎不喜歡這種場合，眉頭一直微微皺著，只有當他看到周蕭然進來的瞬間，冷淡的神情中才浮現出一絲絲柔和。

和林恪簡直是同一種人，程希心想。

周蕭然過去一把摟住洛洛，「哥，我跟你介紹下，這是我小男友洛洛。」

程希一時半會兒腦袋有點宕機，因為他不知道周蕭然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甚至還有點無法理解。

和林恪一樣冷冰冰的，周蕭然是喜歡他什麼呢？

洛洛不太愛說話，只是朝程希輕輕一勾嘴角。

可該死的，程希這時的腦海里竟突然幻想出林恪笑起來時的模樣。雖然他從沒見過，但想想那副畫面……

程希毫無預兆拿起桌上的酒仰頭幹了，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周蕭然愣了愣，然後大笑道：「哈哈哈希哥你真給我們洛洛面子，不愧是我兄弟！那我也幹了！」

眼看酒局這麼快就起來了，劉三春高興得不行，立馬在眾人之間遊走勸酒。

因為難得見周蕭然帶小男友見朋友，大家熱情十分高漲，接連盤問八卦。

「小然哥，這小嫂子咋認識的還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就是，別只跟希哥說啊，也請把我們當個人好不好？」

看得出這次周蕭然是認真的，連忙擋在洛洛前面，笑著回答大家的問題。

原來洛洛是他在國外認識的，美術生，家在帝都父母也是國內有名的藝術家。

當時周蕭然在畫展上便看上了洛洛與眾不同的氣質。於是死纏爛打下，別人才終於同意和他交往。

程希見那洛洛雖然冷冰冰的，但時不時還是會悄悄附在周蕭然耳邊，勸他少喝點。眉目之間，倒是真充滿著心疼。

一瞬間，程希似乎有點懂了，有點能理解周蕭然為什麼會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

同時，程希腦子裡隱隱冒出一個想法——原來還可以這樣。

「希哥？希哥？」

「啊？」

程希正發著呆，旁邊劉三春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他差點把酒灑出來。

「幹什麼？」

劉三春嫵媚地沖他眨眨眼，眼神不懷好意。

「小然哥都說了，那您老人家那位啥時候帶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提起程希的未婚妻，其他人立馬精神了，隨即附和道：

「就是啊希哥，你還從沒把人帶出來過呢。」

「到底是誰啊？你們怎麼認識的？嫂子人怎麼樣啊？」

周蕭然還火上澆油，嘿嘿一笑：「希哥，你如果再不交代，劉三春他那群姐妹可是盯了你好久，你別不曉得你現在也搶手得很呢。」

「……」

為了能脫身，程希便隨口胡謅了句：「下次一定帶出來。」

眾人起鬨：「哦哦哦哦哦！希哥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哈！」

程希心虛地喝了口酒。

林恪能來才怪。

等到了下次再說。

幾輪酒局下來，大家都醉醺醺甚至有點不省人事了。

不過大部分都是「有家室」的，要麼伴侶過來接，要麼現場就攙扶了回去。

大概今天是多了幾分感觸，臨走前程希拍了拍周蕭然，語重心長道：

「以後把心收一收，好好對人家。」

周蕭然也喝高了，大半個人都靠在洛洛身上，壓得別人小身子板愣是直不起來。

聽了他的話，周蕭然樂呵呵道：「那當然了，我……我……嗝，我家洛洛那可真是天使下凡……」

洛洛被他說得小臉一紅，沒好氣掐了下周蕭然的腰。

「別說了……」

程希越看越覺得他們還真挺配。

如果他和林恪也能變成這樣的話……呸，想啥呢！林恪才不會像洛洛對周蕭然那樣對他，他也不會喜歡林恪那種不懂情趣的大冰山。

他和林恪之間就兩個字——沒！戲！

「行了，我看你家司機已經到了，快帶別人回去吧。」

周蕭然：「希哥你呢？秦叔來接你嗎？」

「嗯……是吧。哎走吧走吧，我有的是人管。」

待人都走後，程希看看時間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本來今天就是瞞著秦叔出來喝酒的，看來回去還是躲不過念叨。

程希今晚喝得真有點多了。

手機點開的時候整個鍵盤界面都是重影，甚至有的飛出了屏幕外面，就像一個個夢飛出了天窗。

就他媽離譜。

他費了好大勁集中注意力，才撥出去一個電話。

「喂。」

許星之躺在酒店大床上正準備睡覺，忽然鈴聲一響，有個陌生號碼給他打來電話。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希哥真在那裡？行我馬上過去……好吧，你們之前說的，我會再仔細考慮。」

他這邊離對方說的位置只有二十分鐘車程，很快就能夠接到程希。

想到這兒，許星之立刻翻身下床。

而這邊——

「喂！」

程希仰躺在沙發上，一邊用左手食指去「追」天花板上不停旋轉的彩燈，一邊暈乎乎地對著電話大喊：

「秦叔快來接我！」

「……」

奇怪，以往這個時候秦叔早就開始念叨他了，怎麼到了現在還沒吱聲？信號不好？

於是，程希舉起手機搖搖晃晃往外走，不巧差點撞上從走廊里路過的酒侍，嚇得別人差點把酒打翻。

「啊，不好意思。」

聽到這邊的動靜，電話那頭才傳來沉沉的聲音。

「你在哪兒？」

程希大概是真醉了。

見對方終於開了口，他忽然有種惡作劇的衝動，來報復那人這麼久都不理自己。

他已經忘了自己打電話的目的，沖著電話傻乎乎笑道：

「哈哈你猜！」

然後掛斷了電話。

「…………」

估計秦叔還有好一會兒才到，程希便乾脆坐在走廊上開始犯困。

意識朦朧間，他腦袋裡好像又浮現出一些奇怪的畫面：

在一座湖邊古堡里，他像個小大人一樣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被一群打扮華麗的大人們簇擁在中間，面前桌子上還有個八層奶油蛋糕，象徵著是他八歲生日。

周圍的小孩都非常羨慕他，大人都在為他祝福。

可不曉得為什麼，他很不開心。

他撇著嘴，不屑地掃了眼那些虛偽的大人，然後視線在人群中遊走，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而在他看不見的宴會角落裡，有個極為漂亮的男孩靜靜站在無人的暗處，就快和夜色融為一體。

男孩和他同齡，卻遠不如他那麼備受矚目。可男孩似乎完全不在乎，他就那麼靜靜看著，注視著被眾星拱月的自己，眼神中沒有其他小孩那樣的嫉妒和艷羨，只是目光異常專註，彷彿諾大擁擠的大廳里，他只能看見自己一人。

驀地，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失落將程希整個人充斥。

只有一個想法彷彿荊棘般深深勒入脖頸，每一個刺痛都在提醒他，他其實什麼也沒有。

「嘶……我在想什麼東西呢……」

程希不想在這種地方睡覺，便努力維持著一丟丟清醒等秦叔來接他。

期間周蕭然那個老闆朋友發現他一個人在這兒，還想派人送他回去。

可是程希拒絕了。

因為在這一刻，程希忽然明白有個人陪伴身邊，就不會這麼孤獨。

以前他總是不屑找固定伴侶，現在如果有一個的話，說不定也挺好。

「嘖……」

程希將手機屏幕調亮，上面顯示還有一分鐘就是凌晨三點整了。

鬼使神差的，有種熟悉感在程希心口發熱、蔓延。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默念倒數。

十、九、八……

……

三、

二、

一。

就在他數完的那一刻，屏幕上的時間恰好跳到三點整。

同時有個人站在了他身前，一分一秒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