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寺尾彌修發現,隨著三個月的倒計時越來越近,首領變得越來越奇怪。
首領不停地在兩個性格之間反覆橫跳,雖然多數時候還是高冷的,但猝不及防的就會突然變溫柔,用歡快的語氣跟周圍的人交流。
「安吾~今晚帶著酒來辦公室陪我吧~」
安吾傻了,連夜逃離辦公室。
「小銀,你那件白連衣裙很漂亮哎,明天穿給我看看嘛~」
小銀驚了,連忙打電話通知醫生:「寺尾先生,首領好像瘋了,要不要趕緊安排一下診療?」
寺尾彌修不知該說什麼,「那個,你多慮了,我檢查過了,首領很健康。」
首領周圍的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再加上寺尾彌修經常打著治療的借口往辦公室跑,眾人紛紛懷疑首領患了什麼惡疾。
首領貌似沒察覺到自己性格的頻繁變化,直到寺尾彌修多次提醒他,他才意識到:「我性格變了嗎?我不記得了。」
「以前沒發生過這種事嗎?」
「沒有。」
「但是,這世上不是有過很多太宰治嗎,你在將他們的人格回收的時候,沒經歷過這種情況嗎?」
首領搖頭,「沒有,因為我每次回收那些人格的時候,我都會直接把他們殺掉,他們的人格會瞬間回到我身體里。」
但這次情況不同,那老男人的人格就像泉水一樣,正在一滴滴的、緩慢的融合進他的身體里。
那些殘缺的人格就像是病毒一樣,暗暗蟄伏在他身體里,冷不丁的就突然冒頭出來,將周圍人嚇一跳。
首領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見到寺尾彌修一臉擔憂,安慰道:「現在是初期,等到我的身體適應了融合的過程,就會好了。」
「但是他們都以為你瘋了。」
首領放下筆,調笑道:「寺尾先生很擔心我嗎?」
「沒有——」
對方故意用戲謔語氣說道:「你這麼擔心我,那我去把那個老男人殺了,讓他馬上回到我身體里,怎麼樣?」
寺尾彌修聽著他輕鬆地開玩笑,突然覺得很愧疚。
這一切混亂的源頭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撕掉了那本書,才導致一系列惡果。
*
下班回家的路上,寺尾彌修碰見了前往孤兒院的織田作之助。
織田正在跟國木田通話,即使隔著很遠,寺尾彌修也能聽見那位國木田先生的咆哮。
國木田的搭檔從太宰換成了織田,但也沒好到哪兒去,織田倒是很有責任心,但總是被很多瑣事纏身,為了探望孤兒院的孩子,經常缺席偵探社的會議。
寺尾彌修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但織田早已經發現了他,主動走過來跟他打招呼,還伸手拍了他的肩膀。
「最近有好好做功課嗎?」
寺尾彌修像是面對自己的老師一樣,恭敬的站直身子,點頭:「嗯。」
「不要偷懶,數學上如果有解不開的題,可以來偵探社請教國木田先生。」
「好的。」
織田雖然反對他跟太宰交往,但對他沒什麼惡意,仍舊像前輩那樣關照他,每逢節日的時候都會送他各種小禮物。
「對了,你幫我轉告太宰,讓他明天回偵探社參加會議。」
寺尾彌修明天放假,本想帶著太宰出去約會,聽了這話後有點失望:「他非參加那個會議不可嗎?」
「是啊,太宰是我們偵探社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他不在,我們就沒法正常執行任務。」
寺尾彌修聽了這話,突然怔住。
對啊,太宰是偵探社不可或缺的成員。
但等到融合結束,太宰這個人就會消失,到那個時候,偵探社還能運營下去嗎?
想到這兒,他的愧疚心情又添了幾分。
*
傍晚時候,太宰下班回家,破天荒的聞到了飯菜的氣味。
他正飢腸轆轆,開心的走進廚房,從後面抱住男朋友:「你做了什麼好東西?」
寺尾彌修做了海鮮湯和蟹肉煲,這過程中打破了三隻碗,燒糊了三口鍋,最後終於大獲成功。
他已經很努力的在進步了,至少他現在做出來的飯能讓人下咽。
太宰看著廚房的一片狼藉,無奈道:「寺尾先生好乖啊,我居然過上了回到家就可以吃到熱乎乎飯菜的生活哎,還真是幸福。」
寺尾彌修廚藝進步了許多,但每次做完飯廚房都亂七八糟,蔬菜和肉揚的滿地都是,醬汁甚至都能甩到天花板上去,每次都是太宰跟在後面收拾。
不過算了,他的寺尾先生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難得了,他不能要求太多。
「寺尾先生今天不用上班嗎?」
「首領害怕我太累,就給我放了三天假。」
「呦,那還真稀奇。」太宰陰陽怪氣,「首領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把你拴在mafia,居然捨得給你放三天假?」
「太宰先生你好奇怪啊,我上班的時候你不高興,我放假在家你也不高興?」
太宰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從後面吻了他的鬢角,問道:「你怎麼回事,為什麼板著臉,有不高興的事?」
「沒有。」他用勺子柄敲了太宰腦袋一下,「別問了,趕緊去拿碗把飯盛好。」
*
吃飯的時候,寺尾彌修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無精打采,偶爾還低低的嘆一聲氣。
太宰實在沒法無視他的情緒,於是放下碗筷:「你到底怎麼了?」
「沒有。」
「寺尾先生如果不說的話,那我是不會吃飯的哦。」
寺尾彌修想找個借口敷衍過去,於是說道:「等你吃完了我再告訴你。」
「不可以,告訴我嘛,我可是你的貓貓啊,貓貓的任務就是逗主人開心哦。」
太宰跑過來用頭蹭他,擺出貓咪的媚態來,「說嘛,為什麼不高興,嗯?」
肉麻死了。
他不懂,太宰對肉麻的定義到底是什麼?之前叫一聲老婆就覺得肉麻,現在這樣撒嬌反而就不覺得肉麻了?
他脖子被蹭的很癢,忍不住笑出來,伸手想要將太宰推開,但對方反而攬住他的脖子,輕輕噬咬著。
「說啊,不然我就要在這張桌子上懲罰寺尾先生。」
「……我就是一直在想,你如果消失了,那偵探社的人怎麼辦?」
「就因為這個?」太宰覺得好笑,「但是我不會消失啊,我只是去當mafia的首領了。」
「如果你成為首領,到時候你會跟偵探社為敵吧?」
「不會啊,人格融合了,首領就會擁有我在偵探社的所有記憶,也會一併繼承我對國木田他們的情感,放心啦,他不會對偵探社的人下手的。」
首領一直對偵探社的人蠻客氣的,雖然屢次想殺他,但從沒傷害過偵探社的其他人。
「但是——」
「寺尾先生,你之前把書撕掉了,是不是因此產生了愧疚感?」
「是。」
這件事完全是他的錯,完全就是因為他手賤,才導致這些亂七八糟的結果,還影響了mafia和偵探社的正常運營。
太宰將他攬在懷裡,安慰道:「我和首領不會怪你,你也不用怪自己。有些事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的,就算你不撕掉那本書,首領也會一直想方設法殺掉我。」
「但你本來可以活的更久的。」
太宰不以為然:「當初要不是寺尾先生救我,我早就被首領處死了,我在你的保護下已經活了很久了,我已經很知足了。」
雖然有點道理,但這話並不能打消寺尾彌修的負罪感。
不過事到如今,他內疚也沒用,只能想辦法用後半輩子來贖罪。
太宰見他臉色緩和,鬆了一口氣,抱住他撒嬌:「寺尾先生,我剛剛在很努力的安慰你哦,你是不是心情變好了?」
「嗯。」
太宰繼續蹭著他的臉,「那,貓貓是不是很會安慰人,貓貓是不是做的很好?快點誇獎貓貓~」
當寵物上癮了嗎?太宰的貓化越來越嚴重,他光聽說過貓變成人報恩,沒有反過來的。
寺尾彌修只能摸摸他的腦袋,「是,太宰先生是最好的貓,明天我就去給你買最好的貓罐頭。」
「貓貓喜歡吃主人親手做的飯哦~」
太宰現在一口一個主人叫得好聽,可惜到了床上就會反過來,就會惡趣味的強迫他開口叫主人。
*
吃過飯後,太宰去廚房收拾碗筷,寺尾彌修想去客廳看電影,但突然聽見敲門的聲音。
他跑去開門,門外站著一身黑衣便服的首領,手裡抱著一摞書。
還沒等他說話,太宰就敏銳地聞到了首領的氣味,一個閃現從廚房來到他身邊,警惕的將他攬進懷裡,摟緊。
「寺尾先生,我們應該養一隻狗了,因為總有不知好歹的人試圖闖進來。」
寺尾彌修安撫他:「你別緊張,首領只是來把之前借的書還給我,你不要跟他吵架。」
「滿大街都是圖書館,幹嘛偏要來找你借書,他明明就是不安好心。」
首領微笑:「我沒記錯的話,彌修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吧,你憑什麼跳出來指手畫腳的?」
「你還敢喊他的名字——」
每次他們吵架,寺尾彌修都腦袋疼,於是喊了一句:「不準吵!都去客廳坐好!」
他們兩個乖乖走進客廳,坐在咖啡桌兩側看著對方,互相怒目而視,雖然不能開口吵架,但用肢體語言悄悄表達著對彼此的鄙夷。
寺尾彌修沒看見他們的針鋒相對,他以為首領真的是來借書的,於是將新買的幾本小說都交給了他。
首領翻了翻那幾本書,不太滿意:「怎麼還是愛情小說,難道我的水平就只能看愛情小說?」
太宰在一旁冷笑:「裝什麼裝,以你的水平只能看懂幼兒繪本。」
寺尾彌修瞥他一眼,提醒道:「太宰先生,挖苦別人是不對的。」
首領沒反駁,也沒生氣,反而是點頭:「好吧,既然是彌修推薦的,那我當然要讀完。」
說完,首領用手摸了摸寺尾彌修的頭髮,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我一直很聽話的,對吧,前任老婆?」
聽了這話,寺尾彌修一愣,太宰也愣了。
太宰從沙發上起身,渾身開始散發殺氣:「你叫他什麼?」
「前任老婆啊,怎麼了?」
太宰好半天沒說話,然後冷靜地來了句:「寺尾先生,把你的槍借我用一下。」
寺尾彌修立即將槍藏好,試圖調解二人的爭端:「現在很晚了,你們吵架的話會影響到鄰居。」
首領見他這樣說,反而繼續煽風點火:「我說了,既然你不叫,那我就會叫。名字也是,稱呼也是,既然你不能滿足他,那我就來滿足他。」
「你算老幾啊?」
「嘖,只是叫一聲老婆而已,有那麼難嗎?」
太宰火了:「你就不覺得肉麻?!」
「確實很肉麻,但比起肉麻來,我更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我無所謂的,反正前任老婆很快就會變成現任,還剩一個月而已,我等得起。」
「寺尾先生,槍在哪裡啊?!」
寺尾彌修見這兩個人越吵越起勁,他勸又勸不動,乾脆就閉了嘴,上樓去寫作業了。
其實他也沒必要攔著,吵架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娛樂方式,也是增進感情的方式。
這兩個人嘴上說著不喜歡彼此,但每次遇見對方,渾身的細胞都會亢奮起來,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說:「我能邀請您吵個架嗎?」
兩個傲嬌罷了。
*
首領借完了書,一刻也沒多逗留,準備離開。
寺尾彌修不放心他獨自回去,於是說道:「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mafia?」
「不需要。」
「但是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首領見他如此關心自己,有點開心,但還是拒絕了:「你還是回去哄你的男朋友吧,他畢竟年紀大了,不要讓他氣壞身子。」
寺尾彌修回家之後,以為太宰又要哭唧唧的抱著他吃醋,但太宰居然一反常態的平靜,一言不發的在廚房洗碗。
沒有吃醋,沒有拿空氣清新劑亂噴,表現得跟平常一般無二。
寺尾彌修見他這樣若無其事,反而有點擔心:「你沒事吧?」
「沒事啊。」
太宰洗完了盤子,走到沙發上躺下,將臉枕在他懷裡,「你為什麼這麼問,難道我應該有事?」
按照平常,首領一離開太宰就會罵「小屁孩出門被狗咬」。
這麼安靜,不符合太宰的性格。
*
寺尾彌修提心弔膽了一整晚,但一直到就寢,太宰也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一如既往的溫柔,幫他給浴缸放滿熱水,給他準備換洗的衣服。
真的沒生氣?
帶著忐忑的心情,寺尾彌修睡了過去。
然而,到了半夜時分,他一覺醒來,隱約聽見樓下客廳有動靜,好像是有人在客廳里交談,又像是低語。
夜裡很靜,壁爐里的木柴還沒燃燒完,噼里啪啦的輕響回蕩在屋子裡,跟那鬼魅般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將他從夢裡驚醒。
他一摸旁邊的毯子,太宰不在。
他穿了件衣服,踩著樓梯上的地毯,悄無聲息的走下樓,果然發現太宰正站在客廳的角落裡,嘴裡還一直念叨著什麼。
大半夜不睡覺,在搞什麼?
寺尾彌修站在那兒聽了半天,發現太宰正在對著牆壁叫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等等,語氣不對——咳,老婆,老婆……」
他剛剛睡醒,腦子還不太清楚,但站在那兒聽了很久,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確定太宰是真的在叫老婆。
太宰什麼情況,不對著他叫老婆,反而對著牆叫老婆?
他滿頭問號,於是忍不住開口:「你在幹什麼?」
他這一聲將太宰嚇到了,對方迅速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種做賊心虛的表情。
「寺尾先生,你,醒了啊?」
「你半夜不睡覺幹什麼?」
「呃,我——咳,沒幹什麼。」
「你剛剛對著這堵牆叫老婆,什麼情況,我被一堵牆給綠了?」
太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往沙發上一坐,喝了杯水潤潤嗓子,表情冷靜:「我沒有,你睡糊塗了。」
寺尾彌修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幾分,於是笑了。
「啊,我懂了——太宰先生,你是不是不好意燙淉思叫我老婆,所以就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對著牆壁練習?」
太宰估計是剛剛被首領刺激到了,他想像首領一樣當面稱呼他老婆,但又實在叫不出口,所以獨自跑到這兒來練習,試圖習慣這個稱呼。
傻子,何必這麼麻煩,直接對著他練習不好嗎?
太宰聽著他的一連串問詢,沒吭聲,也沒再說話,只是雙手抱胸坐在那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泛起一種微妙的窘迫感。
然後過了很久,太宰終於綳不住,用手捂住臉,從客廳跑到了卧室去。
逃跑途中留下一串羞恥的嚷嚷聲:「討厭!好丟人啊!我明明趁你睡著才跑出來練習的,為什麼還是被你發現了!」
寺尾彌修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忍著情緒,見此情景終於忍不住,放聲笑起來。
「跑什麼啊,害羞了嗎?」
「閉嘴,別說了!」
太宰一路跑進卧室,將臉埋在枕頭裡,惱羞成怒:「把這件事忘掉,忘掉啊,以後不準再提這件事!」
太宰臉皮這麼厚的人,居然也有害羞的一天。
好可愛,比床上那隻兔子還可愛。
寺尾彌修站在門前笑了很久,眼見太宰臉色越來越難看,不得不停止笑聲,走過去鑽進他懷裡,吻著他的唇角,用自己的氣味填滿對方的味蕾。
一直吻到對方臉色緩和,吻到對方反客為主的將他壓在床上,並將手伸進他衣服里,他才敢開口問道:「現在不生氣了?」
太宰表示不想理他,手上忙著解他的扣子。
「但是貓貓不是都很溫順的嗎,摸一下貓貓的耳朵,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嘁,你少給我花言巧語。」
「太宰先生你不想叫老婆就不要叫嘛,我知道你嫌棄這個稱呼肉麻,所以以後我不會再強迫你叫了。」
對方沉默一會兒,將臉埋在他頸間,聲音悶悶的問道:「真的?」
「嗯,我本來就是逗你玩的啊。」
「那你還笑?!」
「不笑了,真的。」
「你,咳,你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不準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不準告訴織田作他們,也不準告訴首領——」
「嗯。」
「喂可以了!不準笑了聽見沒……算了,你笑吧,隨便笑吧,反正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太宰覺得受了奇恥大辱,惱火萬分,但懷裡的人笑的渾身顫抖,笑的身子軟成一灘水浮在他手心裡,讓他實在不捨得發火。
「太宰先生,你一百歲的時候也會這麼可愛嗎?」
「我才不會活到一百歲,寺尾先生你傷了我的自尊心,明天天亮了就去投河自盡。」
「那我陪你一起啊。」
太宰聽了這話,火氣更甚:「你是白痴嗎?!生命很寶貴的好不好,你要是敢去投河我就掐死你。」
太宰雖然總喊著「寺尾先生陪我殉情吧」,但如果他真的答應了,太宰又會像這樣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