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凌遲
林七月到底沒能拗的過蕭長青。
或者說,她不忍心勉強他。
於是第二天晌午後,趁著天氣暖和,他們去了宮裡。
蕭長青有通行的腰牌,所以不用驚動皇帝陛下兩人就進來了。連馬車一起進來的。
馬車順著宮道一路朝西邊走去。
他們要去的是碧霄殿。路過長春,宮的時候,蕭長青讓馬車停下了。
以前的長春,宮門庭若市,從早到晚門口都有進出的人,有來彙報事情的,有來送東西的,還有命婦過來問安。
總之,出了紫宸殿,這裡就是宮裡最熱鬧的地方。
可現在,這裡靜悄悄的。門口站著兩個侍衛,大門緊閉,一絲一毫的人聲都聽不見。
林七月以為蕭長青想進去,她猜想蕭長青可能有些話要跟皇后說。
但是,她又想錯了。蕭長青坐在馬車上沒動,只是拿手挑開了車簾對著那緊閉的門看了一會。
她不知道蕭長青在想什麼。
事實上,從離開將軍府開始,蕭長青就沒說過一句話。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跟著他走。
車簾放下,車輪又繼續往前駛去。
繞過那片梅林,馬車就停在了碧霄殿跟前。
這宮殿大門上的朱漆是鮮紅的,一點斑駁都沒有。圍牆上的黑瓦也是整整齊齊的,一塊破損的都沒有,就連那從牆頭伸出來的樹枝都鬱鬱蔥蔥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可見,這些年,這宮裡雖然沒住人可總有人在精心養護。
林七月瞄了一眼周圍環境后目光就落在了那緊閉的大門上。
門上落了銅鎖,那銅鎖在陽光下閃著金亮亮的光。
這樣,他們要怎麼進去?
正疑惑間,就見蕭長青從腰間取下了一個東西。
竟是一串鑰匙。
他居然弄到了鑰匙?
林七月暗暗驚訝但沒說什麼,只是安安靜靜的挽著蕭長青的胳膊看著他用那雙修長的手緩緩開了鎖。
「咣當。」
門鎖打開,那雙手推開了朱漆大門。
頃刻間,一縷幽香撲面而來。
院子里有個不大不小的花圃,裡面開著各色花卉,有好些都是外來的珍稀品種。
這些花卉本地的土質和氣候根本沒法養活,必須用特質的土壤和特別的養護才能保證成活。
一種花一種土一個養法,這片花圃里光林七月認識的外來品種就有十來種,還有些她不認識的,要把這片花圃養成這樣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
這是他暗中養的?還是皇帝陛下?
林七月拿不住疑惑的看向了蕭長青,可他連看都沒看那邊,他的臉就如這天氣一樣,涼冰冰的。
瞧這表情八成不是他了,那就是皇帝陛下。
那位皇帝陛下居然這麼長情?
她跟著蕭長青一路沿著青石板路走向了正殿。
一樣的朱漆大門,一樣的鑰匙。
很快他們就進去了。
這宮殿里的程設跟長春,宮很不一樣。皇后那邊奢華富貴,這邊則簡雅許多,素色祥雲地毯,幾樣淡雅的瓷器,臨床的坐榻上放著一隻白瓷瓶,瓷瓶里插著幾隻紅臘梅。屋子正中央放著一隻大銅香爐,爐煙裊裊,淺淺熏香瀰漫在整個屋子裡。
進了屋沒一會,蕭長青就把手臂從林七月的手中抽了出來。
他邁著極緩的步子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回到那坐榻邊彎腰抽出了一支紅臘梅。
「那時候也是現在這個天氣,很冷,梅花卻開得很好,就像這個一樣,特別紅,特別香。」
他緩緩坐了下來,拿著那隻紅梅湊近了鼻尖。
林七月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剛想說點什麼,又見蕭長青看著那梅花道:
「那天我正在寫師傅教的新字,他叫人把我帶到這裡來。那是晌午,就是這個時辰。我以為他來陪我和母妃吃飯,誰知道卻不是。」
那是什麼?
林七月不敢問,心不自覺的發緊。
「我一進門就看見……」蕭長青的語氣依舊平靜,可說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停了,過了好一會那幽沉的聲音才有續上:「看見母妃被***的綁在柱子上。」
「……」
林七月瞪大了眼睛,心跳都停止了。
「他說母妃私通外臣通敵叛國,不僅僅背叛了朝廷還背叛了他這個夫君。他不能忍。」
這又是什麼事?
林七月心揪的喘不過氣來。
蕭長青卻突然站了起來,朝前走去:
「他用了凌遲,三千六百刀……」
剛剛跟著站起的林七月腿一軟差點又跌了回去。.
前方的人卻好像在閑話家常一樣平靜。
他走到了那個香爐旁邊。
「就在這裡。他讓我看著,在我的耳邊說:背叛就是這個下場。我不想看,他不讓,讓人抓著我,撐開我的眼睛。」
「門外都是人,有偷著來看熱鬧的,也有平日嫉妒母妃獨得盛寵的。他們就這樣看著,看著母妃毫無遮掩的身體,看著那把刀從她的肩膀開始一片一片的削下她的皮肉。」
林七月渾身發冷,聽不下去了,走過去想要扶住那個看上去還很正常的男人。
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人時,那人蹲了下來,彎著腰單手撫著地面。
「地上全是血……全是血……就落在這裡……」
他突然跪了下去,雙手撐在那精緻的地毯上,低著頭,身體微微發抖。
「相公。」
林七月驚慌的喊了一聲,也跟著跪了下來,卻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這時候,蕭長青突然把臉抬了起來。
他臉上沒有太悲傷的表情,眼裡也沒有淚,唇角甚至還有幾分笑意。
「你知道他遇刺那天我最後悔的什麼嘛?」
不知道。
林七月搖了搖頭。
蕭長青笑著吐出了最冷的字眼:
「我後悔我救了他。他這樣的夫君,這樣的父親,應該去死!」
林七月:「……」
簡直不能更同意了。
從這個院子的養護程度來看,身為帝王,他確實對那個女子很是寵愛,既然如此寵愛,下手為何這樣殘忍?
不,凌遲之刑並不是最殘忍的。
最殘忍的是他扒光了他曾經心愛的女人,還讓他的兒子觀刑。
他當著兒子的面羞辱兒子的母親,又一刀刀殺死了她。他讓幼小的兒子看著這一切,又讓絕望痛苦的母親看著兒子經歷這一切。
這不是人,這是畜生。